難以遏制的恐懼在幽銀之火心頭升起。就在剛纔,在同卡倫進行對話的時候,他根本掌握不到對方在這個空間存在的任何痕跡,那隨着卡倫降臨籠罩在他周圍的力量,似乎從這個空間誕生以來便存在於此,是這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這力量,雖然看似微弱而溫和,巫妖卻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恐怖威力,他毫不懷疑,只要卡倫願意,他隨時可以用這力量把自己壓成粉碎。
然而這並不是最重要的。在談話中,幽銀之火吃驚地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對對方升起半點的懷疑和敵意,對那時的巫妖來講,無論對方說什麼都是正確的,對方的每個要求都是出於對雙方利益的考慮,儘管很清楚這是受到對方操縱的表現,幽銀之火還是不由自主地做出了承諾。
這種精神暗示是幽銀之火的拿手好戲,就連多恩這樣信念堅定的人都被他成功地在觀念上轉化成了不死生物,但現在,這位靈魂大師居然被別人控制了精神!
幽銀之火感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慄,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一切似乎都在那個神秘的魔王的掌控之下,一雙無形而有力的手正在牽引自己朝着設計好的方向走去。
巫妖強行把這種感覺排出了腦海,萬年的經驗告訴他,在這個宇宙中,每個人都會自覺不自覺地受到旁人的操控,國王操控着臣民,貴族操控着百姓,神魔操控着信徒,就連諸神,也要受到宇宙規則的操控,受人操控並不是一件多麼嚴重的事情,重要的是,不論何時何地,絕對不能被操控者當成一枚能夠隨意丟掉的棋子。
這種想法讓他感到舒服了很多,接着,他飛快地回憶了一下自己接受的任務,然後消失在這塊荒寂的平原上。
埃文微笑地注視着眼前的對手,英俊的臉上帶着一抹興奮和滿足。
“親愛的哈恩,”他輕輕地說道:“難道你還要抵抗下去嗎?”他看着對手和背在他身後的小女孩:“不要做蠢事了,交出那個孩子,你會得到公爵的獎賞的。”
威諾爾?哈恩舉起了手中的長劍,那上面已然沾滿了不同對手的血跡,這個騎士溫柔地拍了拍背後驚恐萬分的孩子,然後衝向了前方。
這是一場極爲不公平的戰鬥:埃文帶了五十個手下,而哈恩只有一個人,還要照顧背上的孩子,埃文的人經過了長時間的休息,所有的人都是精力充沛,而哈恩已經經過了幾場激烈的戰鬥,又揹着孩子奔跑了數十公里,無論從那一方面來說,哈恩都沒有半點勝算。
但事實並非如此,在各種武器組成的叢林中,哈恩像一隻靈敏的豹子一樣穿行跳躍着,沒有一件武器能夠碰到他,他那因爲使用太多次而出現缺口的長劍如同捕食獵物的毒蛇一樣兇狠而準確,在帶着些微紅色的劍光閃爍中,不時有人捂着傷口踉蹌後退或者倒下,在幾分鐘的戰鬥中,至少七個人已經失去了戰鬥力。
埃文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狠狠地盯着戰場中那矯健的身影,妒恨重新回到了他的心底,這個年輕貴族無法容忍昔日的對手在如此勞累的情況下依然如此英勇。
一柄弩箭悄然出現在他的手中——對於任何貴族來說,在非戰爭的戰鬥中使用這樣的武器都是一件極不光彩的事情,但埃文心中此時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掉眼前這可惡的人,他深吸一口氣,平穩地舉起了弩箭,對準了正背對着自己的哈恩。
一發魔法飛彈擊中了他的腕部,埃文的弩箭掉在了地上。
這個突如其來的襲擊讓埃文充滿了不安,他很清楚這魔法飛彈意味着什麼:一個法師參與了這件事。
埃文用另一隻手握住受傷的腕部,飛快地看着周圍,儘管就是找到,他也絕對無法對付一名法師,但對隱藏着的敵人的畏懼還是促使他尋找着那個法師襲擊自己的法師。
一發火球在戰鬥的人羣中炸開,氣浪將人們推出幾米遠,原來聚在一起的人們被迫分開了,但沒有人在這樣的爆炸中受到傷害。
“不管你們是誰,作爲貴族和騎士,這種不榮譽的戰鬥都足以讓你們的名字蒙羞,”一個身穿黑袍的高師出現在人們所在的林中空地上:“現在,誰可以爲我說說這裡發生的事情?”
“我是薔薇公國的索拉?埃文男爵,”埃文一邊偷偷向手下示意,一邊高聲說出自己的身份:“我是公爵殿下的侍從,這個人背叛了公爵,我奉命抓捕他接受審判。”
兩隻弩箭帶着風聲飛到了法師的身後,只要再有半秒鐘,這可以穿透鋼甲的弩箭便會射進法師的後背,埃文的臉上已經出現了陰謀得逞的微笑。
但很快,這微笑便被凍結在了臉上——法師的身體周圍突然冒出一團白色的火焰,那鋼鐵打造的弩箭,在接觸到這火焰的同時就變作了氣體,從空氣中消失。
幽銀之火冷哼一聲,伸出一隻手,下一刻一道藍色的光從他掌心發出,射中了埃文,後者頓時變成了一座冰制的雕像。
對於魔法的畏懼終於擊垮了埃文手下的勇氣,隨着一陣雜亂的叫喊,這些人慌亂地逃走了。
“你的女兒病得很厲害,”幽銀之火走向用警惕的神色盯着自己的哈恩,注視着後者身後那個小女孩:“也許我可以幫助她。”
這句話讓一直處在戒備狀態的哈恩放鬆了一些,但他仍然沒有放下手中的劍:“她不是我的女兒,”他說道:“牧師們說她受到了詛咒。”
“來自克洛維斯的詛咒,”幽銀之火微笑地說道:“這位神詆的名聲並不怎麼好,很多邪惡的傢伙喜歡乞求他的力量來施展一些不爲人接受的魔法。”
他的目光落在哈恩的臉上:“爲什麼不把她放下來休息一下呢?那些人剛逃走,你暫時會很安全,如果你是對我懷有戒心的話,那麼我必須提醒你,那把劍是否在你的手中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他的手指向遠處的一塊巨石,那上千公斤的巨石隨之變成了粉碎。
這個舉動讓哈恩充分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是一位強師,如果他懷有惡意的話,自己毫無抵抗之力,而很顯然,這位法師並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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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哈恩,”他放下手中的寶劍,又解下系在背後的女孩,把她小心地放到地上,接着向巫妖行禮:“請原諒我的失禮,我的責任讓我必須對所有人加以警惕。”
“你剛纔說可以幫助她,”哈恩稍微猶豫了一下,接着說道:“是真的嗎?”
“克洛維斯是一位神,”幽銀之火說道:“他的力量並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除掉的,但我可以試試,不過在那之前,我希望知道我幫助的是什麼人。”他向地面一指,一塊飛毯出現在他們的腳下,“我想我們的時間很充裕,你可以在路上慢慢談,現在先告訴我你們的目的地。”
“事情就是這樣,公國現在完全被邪惡力量所控制,作爲公爵唯一的繼承人,威絲小姐被認爲是公國唯一的希望,但她被邪惡詛咒了,只有卡諾斯雪山的聖泉之水才能夠救她,我必須在詛咒起效之前把小姐帶到那裡。”平穩的飛毯上,哈恩懷抱着沉默不語的女孩,講述着自己的故事。
幽銀之火做出一副傾聽的樣子,然而實際上,就算沒有從卡倫那裡得到消息,這樣的故事也不會讓他有絲毫的興趣——這個老掉牙的臣子藉助魔法力量弒君,然後忠義騎士保護幼主的情節,無論是早在另一個宇宙的時候,還是在來到這世界之後,巫妖都是屢見不鮮,如果不是擔負着的使命,就算整個公國的人都被法術變爲傀儡,幽銀之火也決不會伸一個手指去管閒事。
“我會盡量幫助你們,”幽銀之火對騎士說道:“你們可以用我的飛毯趕到目的地,我想這比你徒步要快得多。”
“我無法表達我的感謝之情,”坐在飛毯上的哈恩用堅定的語氣說道:“但我會牢牢記住您對我們的幫助。”
幾個黑點這時出現在遠處的天際,飛快地向飛毯接近着。
“我們有客人來了,”幽銀之火擡手,爲哈恩施展了一個防護魔法:“待在飛毯上別動,我一會就回來。”他的身體騰空飛起,迎向那幾個黑點。
面目猙獰的怪鳥拍打着自己的翅膀,把空中的無數雲朵遠遠地拋在後面,這些有一人高,雙馳展開至少有三米長的猛禽並非凡間的生物,而是一些來自別的世界的魔獸,在自己騎士的駕馭下,它們奮力追趕着前方的目標,對於血腥和殺戮的熱切期盼讓這些怪鳥眼中閃爍着狂熱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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