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理髮店,我也沒有看到這麼多頭髮聚集在一起。
骯髒的泥土,和乾枯的頭髮混雜着,在這黑暗中散發着一股冷冽的氛圍。
黑暗的院落裡,彷彿有一張巨網,正在從天而降,慢慢地籠罩在我們每個人的身上。
周圍安靜了下來,我們三個人全都看着這團頭發,默然不語。
很快,林子平就打破了這份沉寂,他擡起頭,看着吳林軍說:
“繼續挖,直到再也沒有頭髮爲止!”
黑暗中,不容置疑的聲音往往能帶給人一絲安全感。
我能感覺到,林子平已經開始有些緊張了。
吳林軍應了一聲,悶着頭,嘴裡咬着手電,繼續挖着樹根。
這個魁梧的男人,也沒有了之前五大三粗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挖着,同時警惕地望着四周。
而我也回過神來,幫他看着周圍,生怕張媽媽之類的詭異的人突然出現,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我不知道那些頭髮是誰的,但是這麼多頭髮的來源,我還是能猜到一星半點。
這個房子裡,現在只有張媽媽一個人居住……再加上那個神秘莫測的張彩霞。
我的後背升騰起一股涼意。
這對神秘的母女……到底在暗地裡謀劃着什麼?她們到底想幹什麼?
最重要的是,這些頭髮的主人現在如何了?
我不敢繼續想下去,只感覺一個巨大的陰謀,正在向我慢慢襲來。
天空中沒有一絲月光,整個世界都保持着應有的靜默。
當黑暗來襲,再多的光明,也無法帶給任何人哪怕一絲的溫暖。
沉默中,我忍不住轉過頭,看向了林子平。
我們的距離很近,我能夠明顯地看到,他的眼神中平淡地如一池清水,波瀾不驚。
我有些羨慕地回過了頭,現在也只有他,能保持這麼冷靜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的吳林軍忽然喘了一口粗氣,把鐵鏟立在了一旁。
“總算好了,他奶奶的……居然這麼多。”
他那疲憊的聲音透漏着一絲震驚。
之前那棵矮小的樹木下,已經刨出了一個一米見方的土坑,裡面全都是各種各樣的頭髮。
我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問道:“這些頭髮是怎麼回事?”
林子平低着頭一直看着,一言不發。
吳林軍白了我一眼,我這才發現,我這個問題有些白癡。
如果知道的話,就不用在這裡挖土坑了。
我看向了林子平,他一直盯着土坑,貌似在觀察着什麼。
我不敢打擾他,只能繼續盯着周圍。
良久,林子平的聲音纔有些沉悶地傳了出來:“我已經發現了至少五十種不同類型的頭髮,髮根很清晰,末端還有一些殘留的血跡,不是剪下來的,應該是拔下來的。”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迷糊,我皺了皺了眉頭,很快就反應過來。
也就是說,這些頭髮是從至少五十個人的頭上,活活拔下來的?!
除了納粹集中營,我再也找不到任何地方會發生這種事情。
吳林軍疑惑地問道:“可以確定嗎?你沒看錯?”
林子平點了點頭:“不會有錯的。”
“他奶奶的……不知道是誰能下這麼狠的手。”吳林軍嘆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麼。
他真的很厲害,在這種情況下還這麼淡定。
林子平搖了搖頭:“現在還不知道是誰做的,我最想不通的是,如果真的是從這麼多人身上拔下來的……那那些人現在在哪?同時這麼多人出了意外,不可能不引起警方的關注。”
吳林軍點了點頭,撫着下巴說道:“沒錯,就算殺人滅屍,也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們兩個人分析的頭頭是道,到了這個時候,卻是停了下來。
周圍再度沉默了下來,顯然他們都在思考着這件事情。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失聲道:“這個村子……在我回來以後,就沒了好多熟悉的人。”
林子平和吳林軍的目光同時凝聚在了我的身上。
我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繼續說道:“村子裡,我的熟人還是很多的,春節回家的時候還能和很多人打招呼。但是這一次回來……見過的那麼多人裡,我……我居然一個認識的都沒有。”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了這次回村子最怪異的事情。
即使剛纔,那看似平靜的夜晚,卻也透漏着一絲不尋常。
那些人老人,小孩,婦女……我全都不認識,甚至一絲印象都沒有。
想着想着,我的身體開始發抖。
如果說,事情真的如我猜想的那樣……那些消失的人……莫非,都在這裡?
氣氛陷入了僵局,三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林子平嘆了一口氣,再度開口道:“算了,我們去張彩霞的房間看看。”
吳林軍應了一聲,我也不敢再看這恐怖的地方,也不敢再多想,急忙轉過身,走向了東屋。
希望……事情不要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安靜的氛圍下,只有我們三個的腳步聲。
房門沒有鎖,林子平推開了門,按了一下電燈的開關,沒有任何動靜。
對這種情況,他好像並沒有感到意外,直接從手提箱裡拿出了一個插滿電線的小盒子儀器開始調試。
我和吳林軍則開始翻箱倒櫃,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房間裡很黑,林子平的儀器開始發出了“滴滴”的報警音。
沒過多久,吳林軍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你們看看……這個是不是那女人的日記?”
他一邊說着,一邊拿着一個小筆記本走到了林子平的身邊。
我的心中一驚,急忙走了過去。
這是一個有些發黃的日記本,看起來年代很是久遠了。
翻開第一頁,上面寫着“張彩霞”三個歪歪扭扭的字,從稚嫩的筆畫看來,應該是她小時候的日記。
林子平深吸了一口氣,一頁一頁地開始翻看起來。
日記的內容很少,但是看了幾頁,裡面的內容卻是讓我震驚地長大了嘴巴。
這果然是張彩霞小時候寫的,日記裡描述道,她的父親好賭,母親樣貌醜陋,脾氣暴躁,從小就會打罵張彩霞來尋開心。
記日記的時候,張彩霞貌似已經十歲了,在她十歲之時,就有一個男人就趁着一次醉酒,闖入了她的房間……
這個男人,是他的父親找來的。
事後,按照那個禽獸的說法,他之所以把張彩霞養大,就是爲了要這樣對她……
生孩子只爲發泄獸慾……這真的顛覆了我的世界觀。
讓我震驚的不僅如此,得知她父親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後,張媽媽居然不管不顧,把一切責任都推卸到張彩霞的身上。
浪貨……騷狐狸。
這是對一個十歲女孩兒的話語。
從此,這個孩子的童年就是一片黑暗。
我看到,張彩霞在日記裡這麼寫我不知道我犯了什麼錯,爲什麼爸爸媽媽都要欺負我,爲什麼他們都不喜歡我,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好想也這樣對他們!!!
時至今日,字裡行間那滿滿的恨意,也讓我禁不住身體發冷。彷彿是受到這種情緒的感染,林子平翻看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這篇日記記敘的很少,大都是年幼的張彩霞對父母的恨意,也讓我看的渾身發抖。到了後期,張彩霞的母親甚至還公然把年幼的張彩霞,送到了村子裡的敬老院,讓那些年邁的老人發泄獸慾。
我從來沒想過,世界上居然會有這麼禽獸不如的父母。
還有那個看起來面向恐怖,但是說話和和藹的張媽媽,居然會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
日記的中間有了一大片的空白,就在我們即將放棄觀看的時候,最後一頁,忽然出現了一句詭異的話。
“那個女人又出現了……她要幫我報仇……但是好像有點不對,算了,只要能殺了他們,幹什麼都值了,我不後悔,永遠都不後悔……”
這句話的字體很工整,墨跡還很清晰,恐怕寫了沒多久。
再往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林子平合上了日記本,皺着眉頭開始沉思。
雖然我的心還在爲張彩霞感到沉痛,但是此刻,卻也忍不住有些略微的興奮。
一切的線索,都要從這個日記開始了。
現在看起來,張彩霞的童年充滿着不幸,幾乎是從幼年開始,她的內心就被一片黑暗包圍了,只想着報復自己的親生父母。
這樣的孩子,心裡絕對是畸形的。
中間隔了那麼多內容,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最後那句話中的“那個女人”,卻讓我格外在意。
這句話字裡行間都能體現出,張彩霞要展開報復了,一切的源頭都是那個神秘的女人。
從內心中,我甚至希望張彩霞能夠快點報仇,甚至殺了這一對禽獸父母也不爲過。
但是不知怎的,我總感覺,這個神秘的女人和韓語脫不了干係。
就在我們沉浸在這種傷感的氣氛中之時,不知不覺之間,我把手電筒倒放夾在了胳膊肘裡。
這個姿勢完全是無意的,我只是想舒服一些,畢竟這個手電太重了。
就在這一刻,我忽然發現手電筒的光貌似暗了一下。
我眼角的餘光清晰地捕捉到,一個黑影從門口一閃而逝。
這個黑影的動作很快,和昨天在這裡的黑影一模一樣。
這個東西……又出現了!
而且,根據剛纔手電光的變化來判斷,貌似這個黑影……一直在門口注視着我們。
我們三個人居然都沒有發現!
這一次……絕對不是我的錯覺!
吳林軍和林子平同時看向了我,顯然,他們也看到了。
我的身體開始發抖,心跳越來越快,這個黑影的動作這麼快,到底會是什麼東西?
而且現在,我們終於要和他對峙了!
就在我準備轉過頭看個究竟的時候,一旁的林子平忽然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很快,如行雲流水一般拉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擋在身後的同時,從懷裡掏出來一把烏黑陰暗的……
槍!!!!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槍,看起來有些小巧,在這黑夜中平添了一股肅殺之氣。
我已經被嚇傻了,即使在公安局,我也從沒見過真槍。
吳林軍也站了起來,卻是抱起了地上的儀器。
在我的身前,林子平拿着槍,面色冷靜地看着空蕩蕩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