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的，因爲染料顏色不容易掉，所以平時染布時大家都會帶上皮製的薄手套，以免顏色上手洗不掉。”說着王大娘從旁邊拿出了一雙給江青菡看。
“這是什麼皮做的？”江青菡捏了捏那手套，很薄，戴起來也不會影響幹活。
“是羊腸，這手套是用薄薄的羊腸皮精心連接縫製的。”王大娘低着頭說到。
羊腸？怪不得這麼薄，不過看起來做工細緻，價格應該不便宜吧。“王大娘，這手套是染布坊發的嗎？”
“是的。”王大娘點了點頭，又開口補充到：“不過這手套一個月只發一雙，因爲價格不便宜，所以如果用壞了就要自己買。”
“一個月一雙，那夠用嗎？”雖說染布不是什麼粗活，可是一個月就一雙手套，應該撐不了那麼久吧。
“這個就要看她們各人了，也有能用上一個月的，不過大多數其實都用不了一個月。最後沒辦法自己掏錢買了。”王大娘看着江青菡皺着眉頭，害怕她誤以爲自己是在苛責工人，又趕緊開口說到：“小姐，這也是在爲大局考慮，要是不規定着，那大家用起來都不珍惜，在這一項上就能多出許多開銷。”
江青菡明白，王大娘這麼做也有她的道理。“那手套壞了她們都是自己去買的嗎？”
王大娘見江青菡沒有責怪的意思，也放下心來，“大部分都會去買，可是若是家裡情況比較差的，也不會。就在手套破的地方纏着布將就一下，然後染布結束了就用皁角洗手。像小柔手套破了就捨不得去買，一直是將就的。”
江青菡看了王大娘一眼，“小柔家裡是都靠她撐着嗎？”江家給工人的工資並不低，若不是都貼給了家裡，小柔應該不會連雙手套都捨不得買。
“可不是嘛！”王大娘嘆了口氣，“她那個爹爹好賭，經常打她，她賺的錢除了補貼家用都被她爹爹了。這不，前些天還非說小柔賺的錢太少了，非要把她賣給一個老頭當小妾，說是人家願意出五十兩銀子。多虧大家勸着，這件事才壓了下來。”
江青菡往外望去，小柔正和一個姑娘一起，在池中染布，瘦瘦小小的，看起來讓人覺得有些心疼。手上應該是手套破了，纏着布條，被染料染的看不清原來的顏色。
“王大娘，以後所有染布女工的手套一個月改成三雙。”江青菡收回看着小柔的目光，轉過頭對王大娘說到。
“啊？這……”王大娘有些猶豫，這樣一來花銷就多了啊！
“按小姐說的做。”張伯沉聲開口。
“是。”王大娘趕緊應了一聲。
“好了，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們再找你。”江青菡坐在桌邊，看着四周簡陋的陳設，起身在屋內走了走，看起來很是隨意。
王大娘應聲退了出去，張伯見她走遠，便看着江青菡開口：“小姐，你是不是覺得那個小柔有可疑？”被父親逼着要賣掉，說到底都是因爲錢。若是這時候有一筆錢，那不是剛好能解決問題嗎。而且剛纔那個張大也說看
到她晚上往池水裡加東西。
江青菡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這件事還不能這麼早下定論。“這件事還需要再查，我們先去前面的店鋪看看。”
“是，小姐。”張伯應了一聲，雖然小姐年紀不大，可是自從她接受江家，一切都越來越好，對於小姐，他是打心眼裡佩服。
江青菡和張伯一前一後走出了屋子，路過染池時，江青菡看了正在染布的小柔一眼，發現對方也正擡頭看自己。看到自己望過去，立馬低下頭，看起來還有些害怕。
走出染布坊，剛到後院，就遇到了正往這邊走的李掌櫃。
“小姐。”李掌櫃停下喊了一聲，然後對着江青菡和張伯說：“我正要過去找你們呢！”
“何事？前面的事情都處理的差不多了嗎？”江青菡停下來，看着李掌櫃問道。
“回稟小姐，處理的差不多了。大部分客人的情緒也都安撫好了。我過來是想稟報，雲錦上面的毒已經查出來了，是麻枳。”
“麻枳？有何作用？”江青菡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回稟小姐，聽大夫說，這個麻枳很少見，因爲大多是長在海邊。麻枳有毒，但不致命，接觸到皮膚後能夠導致紅腫，若是皮膚敏感的人碰了，還有可能潰爛。因爲這個沒有任何藥用價值，所以平時很少見。”李掌櫃將剛纔大夫的查驗結果一一告訴江青菡，他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東西。
看來是有人把麻枳加入了那染布的水池中，只不過經過那麼多水稀釋，麻枳還能發揮功效嗎？“李掌櫃，大夫還在嗎？”
“在，因爲想着小姐可能還有問題要問，所以我特意讓大夫候在那兒。”
“那你請大夫過來吧。”江青菡低頭沉思了一會說到。
“是，小姐。”李掌櫃應了一聲，就回去請大夫過來了。
染布坊的人看着江青菡去而又返，還帶回來個大夫模樣的人，一時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他們。
“小姐，這是？”王大娘看着江青菡後面揹着藥箱的大夫，有些摸不着頭腦。
“王大娘，這染布的池水可曾換過嗎？在染過上一批雲錦之後。”江青菡看着染布的工人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站到了一邊。
“這個……”王大娘面露糾結之色，小姐是想讓大夫查染布的池水有沒有問題嗎？可是……“小姐，實在不湊巧，前兩天池水剛剛換了新的。”
剛換了新的，這麼巧？“爲何換池水？”
“回稟小姐，這池水向來是需要定期更換的，因爲用久了池子裡面髒東西太多，會影響染布的質量。”王大娘臉色有些難看，自己這池水是換錯了麼？
“這樣啊！”江青菡點了點頭，“現在你們所有人都摘下手套，去洗乾淨雙手再過來。”
“洗乾淨手，小姐這是要做什麼啊？”
“不知道啊……”
下面的工人雖然疑惑，可是也沒有怠慢，趕緊去一邊的清水池洗乾淨了雙手。
過了一會，大家都站在了江青菡面前。
江青菡看着她們的手，雖然有手套的防護，可是也難免還有些染料的痕跡。
小柔的手上更是，右手大概是因爲手套破了的緣故，有一大塊已經被染料染成了青色，看起來有些嚇人。
比起她，其他女工手上的染料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江青菡看了看李掌櫃，示意對方可以開始了。
李掌櫃往前走了幾步，站在大家面前，“大家聽我說，已經查出來了，雲錦上的毒叫做麻枳，麻枳沾到皮膚會引起過敏的情況。現在我們讓大夫檢查一下你們的手，看看你們有沒有人手上曾經沾到過麻枳。”
“有麻枳的就是兇手嗎？”人羣裡有個女工有些怯生生的問道。
“不一定，只是檢查一下大家放心。”李掌櫃沒有多說什麼，示意大夫開始檢查。
工人們雖然有些議論，可是大家也都還算配合，大夫到了他們面前時，就主動伸出雙手。
大約過了一柱香的功夫，所有人都檢查完了，大夫站在李掌櫃身邊說了幾句。
李掌櫃看了看江青菡，江青菡衝他點了點頭，他便對着衆人開口：“剛纔大夫已經檢查過了，所有人中，只有小柔一個人手上有麻枳過敏的現象。”
這話一出，大家立刻看向小柔，小柔則是嚇得低着頭，一句話都不說，身子微微有些發抖。
“小柔，不會真的是你吧？”旁邊的一個女工皺着眉頭，有些擔心的看着小柔。
“不，不，不是……”小柔緊張的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她那滿是染料顏色的手仔細看看，可以發現微微有些腫，應該就是過敏的症狀，只不過紅腫都被染料的顏色蓋住了。
“小柔，真的是你！你怎麼能這麼做呢？”王大娘十分痛心的開口，“你是不是收了人家的好處了？”
“不，不是我！”小柔看着王大娘，又看了看江青菡突然一下子哭了出來，“小姐，對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這麼說你承認了？”江青菡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柔，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看不出喜怒。
“小姐，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啊。我以爲我加的是染料，可是……”小柔跌坐在地上，臉上都是驚恐之色。
“怎麼回事，你慢慢說，說清楚。”江青菡看着小柔，聽她剛纔話的意思，她是不知道她放的東西有毒？
“小姐，我……”小柔想要開口，可是又頓住了。
“小柔，你快說啊！如果不是你，你趕快和小姐說清楚。”之前和小柔一起染布的那個女孩子看着小柔有些着急的開口，她一直和小柔合作染布，她不相信小柔會做這種事。
“對啊，小柔，你快和小姐說清楚。”小柔旁邊的女工也開口說到。
“你不用怕，只要你說出事實，如果不是你做的，我一定不會責怪你。”江青菡放軟了語氣，開口說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