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段景昊親書這七個大字,下筆沉穩有力,揮灑之間,可見功底。
段景昊將筆擱置在一旁,瞥了一眼坐在窗沿的上官吟睿,眉頭微皺,“你這是越發沒個上下尊卑了,在孤的東宮都敢這般舉止無禮,還不下來!”
上官吟睿輕聲一笑,縱身從那窗沿之上跳了下來。
輕搖着手中的摺扇,一副翩翩公子哥兒的模樣,上官吟睿瞅了一眼那案几之上的字,頗有幾分讚賞的點了點頭,“外面都已經議論開了,殿下居然還有這等閒心在這兒寫字,臣真是佩服之極!”
“哦?”段景昊有些疑慮,不明白上官吟睿的言外之意。
“今日早朝,御史彈劾崔方貪污受賄,瀆職欺君等十二款大罪,已經被捕入獄了!”上官吟睿慢條斯理的道,又不忘調侃,“殿下,江家的那位二小姐還真有幾分本事,這崔方還沒有對江家下手,就已經讓自己陷進了坑裡。”
段景昊正手握狼毫,在宣紙上潑墨寫意,忽地聽到此消息,手微微一頓。
早該料到的!
自那日在薛府中匆匆一見,僅僅是第一眼,段景昊便知道江青菡絕非俗物,這崔方貪得無厭,卻沒想到竟然會栽在江青菡的手中,也是他咎由自取。
想到這兒,段景昊微微一笑,用手指了指一旁的一張請帖,道,“楚國使臣已經到訪,明日在宮中會有遊園宴,你派人把這帖子給江家二小姐送過去。”
“呵呵!”上官吟睿意味深長的笑了。
貌似不在意,卻比誰都在意。
這迎接楚國市場的遊園宴乃是國宴,而江青菡不過是商賈之女,身份低了些,請她來參加這遊園宴,看來此女在太子心目中的分量非同尋常。
想到這兒,上官吟睿禁不住打趣幾句。
“殿下,臣可聽說了,這一次楚國使團護送楚國公主來這上京,可是爲了修兩國之好,仔細皇上將這公主指婚給你!”
段景昊不爲所動,一筆一筆,在宣紙上寫意。
潑墨揮灑之間,多了幾分堅毅。
他要的,沒有得不到的!
而同樣,他不想要的,也沒有誰能給強塞給他。
卻說江青菡正忙着翻看賬本,又聽着小荷那一張巧嘴,亂七八糟的說着一些江府的八卦,心神不定。
江紅玉這些日子出入江府極爲頻繁,而且行動鬼鬼祟祟的,誰也不清楚她每日都在做些什麼,劉氏和江雲天被剋扣了月例銀子,倒是比以前更安分守己一點,大概都嚐到了江青菡的手段,短時間內不會輕易出手。
“小姐!”吳叔領着一個身着飛鷹紋飾的錦衣男子從外面走進來。
朝中正四品武官,飛鷹紋飾。
江青菡放下手中的賬本,有些詫異,“這是?”
“江二小姐!”侍衛拱了拱手,並不自矜自己的身份,反而在江青菡面前,十分有禮,“屬下是東宮正四品侍衛,奉太子口諭,特意爲江二小姐送上請帖。”
說完,畢恭畢敬的將那請帖奉上。
江青菡心裡一愣,段景昊?好端端的他怎麼會送請帖給自己。
攤開一看,卻是迎接楚國使臣的遊園會,能出席這等國宴的,幾乎都是世家公子或者小姐,而江青菡不過是商賈之女,幾乎不會被禮部列入遊園會的邀請名單。
思及此,江青菡不禁輕笑,她最是厭煩和那些世家的小姐公子打交道,不過,江家要想在這上京城中立足,這是不可或缺的。
反而是段景昊,他意欲何爲?一時之間,江青菡有些摸不準他的心思。
“二小姐?”吳叔看見江青菡發愣,連忙提點了兩句。
“恩!”江青菡這纔回神,驀地神色輕鬆,“勞煩侍衛大人去回太子,明日遊園會,我必準時赴約!”
“好!”
小荷侍候在一旁,早就按捺不住了。
天,太子親自邀請自家小姐去參加國宴,這可是旁人可望不可即的恩寵,小荷輕拽着江青菡的手,無比激動,“小姐,您明日要穿什麼衣服去呢?奴婢想着小姐的美貌,自是能豔壓羣芳,待會兒可要好好打扮!”
江青菡有些無語,眉頭微皺。
只怕遊園會是其次,段景昊以邀請自己參加遊園會爲由,其目的無非是爲了藉機向自己示好。
有太子做靠山,江家的生意自然無比穩固,可如今朝中,上官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段景軒剛剛加封爲七珠親王北安王,朝中有關廢立太子的聲音,始終不絕,江家選對了依附的對象,自然會給江家帶來無比的榮寵,可若是選錯了,這東宮之爭,從來都不會少了鮮血。
凝神思忖了半刻,江青菡一時半會兒之間卻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
迎接楚國使臣的遊園會,極爲盛大。
整個御花園幾乎都裝點打掃的十分乾淨和華美,除了迎接使臣的必要,更多的是向楚國宣示着天朝上國的國威。
江青菡遊走在這些夫人小姐之間,應對有餘。
雖然不過是商賈之女,但如今江家的生意如日中天,江府更是各派勢力爭相拉攏的對象,沒有誰敢輕易的小覷了江青菡。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江紅玉隔得很遠,便看見薔薇花下佇立着一個極爲熟悉的身影,頓時愣了一下。
難道是她出現錯覺了?
這迎接楚國使臣的國宴,絕非尋常之人能來,若非江紅玉這段時間和朱礪走極近,使用各種手段贏得朱礪的歡心,恐怕也不能來這兒見見世面。
江紅玉細細一瞧,表情略微有些厭惡,“江青菡,沒想到你還真有這等手腕,居然也能哄得了朱公子帶你來參加這遊園會。”
江青菡正拈了一朵薔薇花,細細觀賞,卻沒想到江紅玉居然也會在這兒,稍稍詫異了片刻,依舊賞玩着手中的玩物,將江紅玉,視若無物。
“江青菡,我在和你說話了!”江紅玉沒有想到江青菡這個賤人竟然敢赤裸裸的忽視自己,頓時,一種莫名的怒火不禁涌起。
這些日子,她處處討好朱公子,好不容易讓朱礪有幾分回心轉意,偏偏江青菡這個賤人卻來插一手
。
“江二小姐!”
冰冷的聲音,透着與身俱來的尊貴。
段景昊一襲月白色的長袍,緩緩走來,雖然衣着並不算奢華,甚至配不上他太子的身份,但那一舉一動,乃至是一個眼神,一個微笑,都只會讓人卑微的去仰視。
一時之間,衆人行禮不迭。
江青菡微微屈膝,道,“太子殿下!”
“恩!”段景昊揮了揮手,神色清冷倨傲,“久聞江府裡最喜種植綠菊,這宮裡恰好有數十盆從南邊進貢上來的墨菊和綠菊,不知道江二小姐可有興致?”
“承蒙殿下相邀,參加這遊園會,青菡自然卻之不恭。”江青菡輕聲笑道,未曾多言,已隨着段景昊而去。
江紅玉頓時愣在了原地。
太子!
居然是太子殿下邀請江青菡那個賤人。
纖細的手指甲輕輕的緊拽在自己的手裡,生生的勒出了幾道血痕,江紅玉看着江青菡的背影,憤恨不平。
爲何,她纔是江家的嫡出長女,卻生生的被這個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搶去了風頭,江青菡,我要你去死!
“天,太子居然邀請一商賈之女來參加遊園宴!”一世家小姐輕搖着宮扇,卻也難以遮掩臉上的震驚。
這些世家小姐系出名門,而士農工商,商賈之人是最爲卑賤的人,自然被她們這些名門貴族所輕視。
縱然江家如今在上京城炙手可熱,可在她們眼中,卻連尋常的百姓人家都不如。
“太子糊塗了麼?我去江家的雲錦坊的時候,這江二小姐還親手伺候我穿過衣服,這等人,如何能參加遊園宴!”一個貴女十分不屑,眼梢眉角,盡是鄙夷。
話音剛落,連忙有人遮掩住了這貴女的嘴。
“小點聲,你們在背後議論太子,被上官小姐知道了,可仔細脫一層皮!”
“是啊,縱容這個江青菡或許有點手段,但是出身商賈,又怎麼能和上官小姐比擬呢?”
涼亭那邊的墨菊開得極好。江青菡素喜這墨菊孤標傲世,更何況這些墨菊都是進貢的新品,等閒的人家卻是根本見不到。
“太子殿下邀請青菡前來,不知有何事!”江青菡的手上,沾染了墨菊的清香,聞之,確實讓人清醒提神。
“和江二小姐說話,孤也就不遮掩了!”段景昊微微一笑,給江青菡斟滿了一杯用百合花水泡熱的溫酒,緩緩開口,“江家如今在上京城中炙手可熱,孤要和江二小姐聯手。”
一杯溫酒尚未落肚,江青菡驀然心驚。
涼薄的嘴脣,驀地勾起幾分輕笑,她竟是沒想到,段景昊會如此直接的開口,反而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聰明人之間的對話,不需要遮掩。
江青菡將酒杯緩緩的放在了青石桌子上,笑道,“我能得到什麼!”
“江家如今的地位和一世的平安!”段景昊也並不遮掩,他打量着這個女子,凌厲的眼神,透着份外的沉穩,尋常的大臣見到段景昊也會緊張失措,沒想到這些大臣居然連一個小女子都不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