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姍坐在岑青禾對面,低頭往桌下一看,見岑青禾右腳不敢吃力,她眼帶擔憂的問道:“是不是腳受傷了?”
當時岑青禾就是用右腿絆得小偷,小偷一腳踢在她腳腕處,情況緊急不覺得有何異樣,這會兒閒下來,後反勁兒,刺痛難忍。
明明就是有事兒,也不能硬着頭皮說沒事兒,岑青禾只能一屁股重新坐回椅子上,小聲回道:“腳腕有點兒疼。”
徐莉擔心她,臉色都變了,連聲問:“怎麼個疼法?是不是之前磕着了?”
岑青禾很難形容腳踝的疼痛,說不清是肉疼還是骨頭疼,一陣一陣,針刺的一樣,根本忍不了,短短几秒鐘的功夫,她疼得咬緊牙根,話都說不出來了。
靳南默不作聲的起身離開座位,蹲在岑青禾面前,輕輕擡起她的腳踝,還不等他問,岑青禾已經抓緊沙發把手,急聲道:“疼……”
常姍說:“一定是剛纔絆小偷的時候磕到了。”
靳南還維持着蹲姿,擡頭看向岑青禾,他出聲道:“去醫院吧。”
岑青禾強忍着不齜牙咧嘴,輕蹙着眉頭說:“等一會兒就好了吧?”
徐莉道:“等什麼等,萬一一拖嚴重了呢?”
靳南起身,伸出左手臂,示意岑青禾道:“你看能不能站起來。”
岑青禾吃到了腳踝疼的苦,此時右腳不敢用力,她光靠左腳站立,一手撐着桌面,另一手扶着靳南的手臂,慢慢從沙發上站起來。
徐莉跟常姍均已起身,大家都圍着她這個病號轉,岑青禾心裡過意不去,單腳蹦出座位,出聲說:“我沒什麼事兒,估計就是挫着了,你們吃飯吧,我跟我媽去醫院就行。”
常姍道:“沒關係,你的腳要緊,我們也不餓。”
大家互相客氣,最後是靳南面色不改的說:“我送你去醫院。”
他這人年紀不大,但經常是不苟言笑的一張臉,嚴肅的跟老學究似的,岑青禾莫名的有些怕他,所以他說了什麼,她本能的不敢反駁。
就這樣,跟餐廳打了聲招呼,徐莉攙着岑青禾的左胳膊,常姍扶着她的右胳膊,她在中間單腿一跳一跳的往餐廳外面去。
本以爲可以一路跳到樓下,殊不知岑青禾今天穿了雙細跟的靴子,心裡想的是一次跳半米,可事實上她往前一跳,也就是正常人的三分之二步,再用點兒力,生怕把左腳也給跳崴了。
跟兔子似的蹦了半天,給徐莉和常姍累夠嗆,回頭一看,並沒有多遠。
岑青禾也着急,商場那麼多人,得誰誰看。
靳南站在常姍身側,見狀,出聲說道:“不介意的話,我揹你下樓。”
岑青禾下意識的擡眼看向他,但見他面無表情,正垂目看着她的腳,彷彿在說一個權衡利弊後的最佳結果。
她心裡本能的sayno,趕忙笑着道:“謝謝,不用了,我往前蹦兩步進電梯就行。”
常姍說:“青禾姐,別客氣了,我看你這樣也很辛苦,別再把左腳扭傷了。”
岑青禾笑說:“沒事兒的。”
“你這樣自己累,阿姨跟常姍也累,別耽誤了,我揹你。”
說話間,靳南徑自閃身走至岑青禾面前,把自己的後背留給她。
徐莉心疼岑青禾,笑着對靳南道:“謝謝你了小夥子。”
靳南說:“應該的。”
確實是應該的,岑青禾因爲常姍受了傷,靳南揹她,也沒有任何說不過去的地方。
更何況他現在都已經擺好姿勢站在她面前,如果岑青禾再推阻,反而顯得心裡有鬼了。
硬着頭皮把手搭在靳南肩膀處,岑青禾儘量坦然說道:“我可有點兒沉啊。”
話音剛落,靳南輕鬆的用巧勁兒把她攏上自己後背,然後大步往電梯方向走。
徐莉跟常姍一左一右的跟着,跟倆護法似的。
恍惚間,岑青禾好像又回到在‘愚人69號’的那天晚上,那天可是她主動竄上他的後背,要不是他反應快,指不定要被她輕薄上什麼樣子。
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再上靳南的後背,並且這一次,是他主動的。
天地良心,岑青禾對靳南一點兒非分之想都沒有,只因爲之前鬧過誤會,他又是商紹城的朋友,所以關係尷尬。
一路上,她努力在心中默唸,商紹城,我對你可是一心一意,天地可鑑,日月可昭。
正叨咕着,放在斜挎包中的手機響起,岑青禾掏出來一看,嚯,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身下是某人看似淡薄,實際卻很寬厚的後背,岑青禾猶豫着這功夫接商紹城的電話好麼?
但這樣的想法只是一閃而逝,她又沒做什麼紅杏出牆的事兒,有什麼不好的?
想着,她滑開接通鍵,“喂。”
手機中商紹城的聲音傳來,“嘛呢?”
岑青禾還有閒心跟他打趣,“你猜。”
商紹城說:“跟阿姨逛街呢?”
岑青禾應聲,然後道:“不光我倆。”
他問:“蔡馨媛也在?”
“不是馨媛,你認識的。”
商紹城耐心的猜,“難不成是冠仁或是陳博軒?”
岑青禾暗自嘆氣,隨即道:“我們碰見靳南跟常姍。”
想必商紹城也沒想到,所以明顯頓了一下才說:“你們四個在一起?”
岑青禾道:“是啊。”
商紹城說:“你不要請他們吃飯嘛,正好。”
岑青禾略顯失望的道:“原本計劃是要一起吃飯的。”
他問:“後來呢?”
岑青禾抿抿脣,壓低聲音說:“我今天又見義勇爲了,小小的受了那麼一點點傷,現在只能麻煩人家送我去醫院了。”
商紹城聞言,馬上聲音一沉,緊張的問:“傷哪兒了?”
她大咧咧的回道:“不用着急,沒什麼事兒,就腳踝有點兒疼,估計絆小偷的時候讓他踢疼了。”
商紹城沒有馬上對她說什麼,而是話鋒一轉,沉聲道:“靳南在你身邊嗎?”
岑青禾瞥了眼近在咫尺的後腦,“嗯,在。”
“手機給他。”
岑青禾沒敢多問,拿着手機對靳南說:“商紹城找你。”
靳南兩手都託着岑青禾的膝彎,她幫忙把手機貼在他耳邊,靳南道:“喂,紹城。”
因爲離得近,所以岑青禾清楚聽到電話中商紹城說:“靳南,她傷得嚴不嚴重?”
靳南說:“她現在右腳不敢用力,我們先送她去醫院檢查一下,你別擔心,等會兒我會送她們回家。”
“謝了,我在烏斯特,麻煩你幫我看着她。”
“別說謝,我還得跟你說聲對不起,今天常姍在商場遇見小偷搶包,是她幫忙搶回來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受傷。”
商紹城來氣又無奈的口吻說:“她就這樣,一天不惹事兒,兩天早早的。”
說話間幾人走到電梯前,電梯口處等候的人見狀,皆是主動避讓,讓他們先進。
岑青禾,徐莉跟常姍皆是頷首道謝,商紹城聽見聲音,囑咐了一句:“讓她慢點兒。”
靳南說:“她不敢走,我揹着她呢。”
商紹城說:“讓她聽。”
岑青禾肝兒顫,不等靳南轉達,她自己把手機拿回耳邊,“喂。”
“你上次怎麼答應我的?”商紹城隱怒的聲音傳來。
岑青禾心虛,要是身邊沒其他人在也好,她就可以跟商紹城撒嬌耍賴,哄到他不生氣;可眼下這情況,打死她也不好意思服軟賣萌,所以她靈機一動,語氣虛弱的道:“你別說我了,我現在很難受。”
她就是吃定商紹城一定會心軟,果然,他沉默半晌有餘,咬牙切齒的回了句:“活該!”
岑青禾跟靳南離得太近,商紹城說什麼,靳南一定聽得見,岑青禾覺得很彆扭,所以快刀斬亂麻的說:“我先掛了。”
商紹城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一時間也沒聽出喜怒,只當她是不高興了,所以下意識的說了句:“我看一下回夜城的機票,儘快回去。”
岑青禾道:“不用,我沒事兒,你忙你的吧。”
她這麼一說,商紹城更以爲她是氣他剛纔說的話,不由得低聲問:“生氣了?”
岑青禾坦然回道:“沒有啊。”
商紹城軟下口吻說:“你折磨死我算了。”
他只覺得拿岑青禾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打不得也罵不得,唯剩下心疼,卻沒有發現,他原本不是這樣的人,還沒人能讓他無計可施,更不會讓他從硬變成繞指柔。
岑青禾是第一個。
她聽見他的情話,在迅速下降的靜謐電梯之中。
電梯裡有徐莉,有靳南,有常姍,還有身前好幾個陌生人。
岑青禾的臉刷一下子就紅了,她的臉皮還沒有厚到可以當衆跟他打情罵俏的地步,更何況身邊這幾個人,不是她不熟的,就是她畏懼的。
“好了,先不說了,等會兒我到了醫院再打給你。”
硬着頭皮結束通話,岑青禾佯裝面色坦然,實則內心波濤洶涌。
她暗道,老天爺啊,能不能哪次,哪怕只有一次,在她遇見靳南的時候,可以不這麼尷尬,拜託,她也是個人,還是個女人,她也要臉面的。
電梯叮的一聲在一樓打開,靳南揹着岑青禾往外走,迎着衆人各種詫異,驚豔,羨慕,打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