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一個人的旅行
曾經切身體驗過的恐懼感，已經太過遙遠和陌生。
第一次，是面對葉傾城。
第二次，則是遇上了年幼的實驗體190號。
現在，是第三次了。
斷肢處，不斷的灑下鮮血，魔術師狠狠咬緊牙關，想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狼狽，可是，逐漸蒼白的臉色已經說明了太多問題，目光悄悄鎖定白燁，在夜都廢墟交戰的時候，他只不過是區區的舊人類而已，可如今爆發出來的則是S級武修的能力。
他是葉傾城的兒子？當年的傳聞，竟然是真的。
“看起來，你們對我那位母親完全沒辦法的樣子，光是聽到她名字就會露出膽怯的表情。”白燁將掌心上的半截手臂丟在腳邊，身體微微前傾，“大名鼎鼎的烏托邦，我早就想去拜訪一次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你和你的母親一樣，遲早都會被我們幹掉！這個世界，是屬於我們的！和我們爲敵，等待你的只會是絕望！”僅剩的左臂猛然轟擊在身前的地面上，激起了一片沖天的塵土，魔術師的雙腿在這一剎那，用力彈起，扭身朝着島嶼的海岸方向逃亡，繼續戰鬥沒有任何的勝算，當初面對葉傾城能活下來，也是多虧了自己極限的逃生能力。
“必須要告訴博士，想辦法將這個小鬼殺掉才行……否則，會是一個大麻煩……”
“我可不認爲，你能夠離開這裡。”前方，一個不該出現的身影擋住了去路，白燁？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的速度比自己還快？魔術師硬生生剎住腳，前方，彷彿是一處斷崖，貿然靠近，就會跌入萬丈深淵。
“想要離開，就只能擊敗我，讓我見識一下吧，已神自居的你們，究竟有多強。”不需要太過複雜的語言，通過這裡唯一的方式便是戰鬥，魔術師稚嫩的面龐上擠出了嚇人的猙獰，“不用你說，我也會的……”從左邊進攻，從右邊偷襲，用殘影欺騙對方然後繞道背後給予致命一擊，無數個方案在腦海裡走過，可也只是一剎那就被否決。
白燁毫無破綻，戰術無法彌補力量上的絕對差距。
“小鬼，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停止愚蠢的作法，激怒烏托邦的後果……”事到如今，魔術師只能心虛的恫嚇。
“總有一天，我會去烏托邦的，和某個傢伙約定好了，還有，我的人生似乎已經和你們纏上了關係，從目前來看，雙方只會是敵人關係。”空氣變得凝重，仔細看會發現這個空間的控制者已經是白燁，“所以，沒有放你一馬的選項。”然後，魔術師看到了熊熊燃燒的火焰，籠罩在白燁身邊，從人類變成了半龍人。
S級武修的力量，組合龍族的契約之力。
“魔術師，這將是我的最強一擊。”從火焰中漫步而出的白燁舉起了佈滿龍鱗的爪子，慢慢擺出揮拳動作，遲緩的行動即使是毫無戰鬥經驗的人都會覺得可以輕而易舉的躲開，但站在正前方的魔術師則是一動不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被無形之力壓迫在原地，氣勢上徹底的被壓倒，然後是心理，最後連累到身體，魔術師的大腦逐漸空白，只是看着白燁的右爪握緊，揮向自己，空氣發出了劇烈的轟鳴聲，還沒觸碰到，耳膜就已經紛紛破裂，之後，變成了定格的記憶。
“轟隆”巨響迴盪在島嶼上，久久不曾平息，包圍着內島的峭壁，出現了一處巨大的窟窿，至於魔術師，已經連碎片都找不到。
曾婆婆遠遠走來，白燁恢復到了人類形態，雙腿一軟的半跪在了地上，“他已經死了吧？”白燁想起上一次已經殺死過魔術師的事實，不由多問了一句。
“這次出現的是本尊，不是替身，正面吃下你那一拳能活着的人也只有葉傾城而已了。”曾婆婆來到白燁身邊，彎腰粗粗檢查了一下，“看來手術是成功了，不過，目前對你而言，這份力量還是有着一定的負擔。”“怎麼回事？”白燁察覺到體內的異變，和剛纔那種源源不斷的澎湃感不同，這次是迅速的枯竭，之前還得心應手的力量再次變得毫無迴應。
“身體的改造不是一夕一朝就能完成的，如果是其他人的體質，大概需要十年時間，才能將身體強度變成最佳狀態，至於你，由於體內有着不知道哪裡來的龍族細胞，這個過程，大約會縮減到兩年，意思就是，兩年後，你就可以隨時發揮出S級武修的力量，可以匹敵葉傾城。”曾婆婆掩飾了眼底的驚訝，說實話，白燁身體的特殊性已經超越了她的想象，“現在的你，剛纔的狀態最多維持五分鐘，使用間隔我估計在二十四小時左右，畢竟，不久前你的身體還是極其孱弱的舊人類。”“也就是說，一天內，我最多隻能變成五分鐘的無敵狀態，比預期中要好，至少，是一張最強的底牌。”白燁並沒露出太多的失望，畢竟只要兩年，他就可以變的和母親一樣強大，這份時間並不算太漫長。
比起曾經煎熬度過的日子，完全可以接受兩年這個數字。
魔術師的來訪本該是一件令人煩惱的事情，可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從世界上消失，當年沒死在葉傾城手裡，最終還是被那位女怪物的兒子所殺，這大概就是烏托邦戰士的宿命。
海浪拍打着沙灘，一艘外表如同漁船的黑色鐵船靜靜停在這座孤島的邊沿，魔術師應該就是乘坐這艘船過來的，白燁走到上面，大致觀察了一下，盡是些自己不會控制的儀器，更要命的是，這艘船無法啓動，嘗試了許多方法，最終只是徒勞。
“嘖，本來還以爲可以離開了。”從甲板上跳下來，踩在柔軟的沙灘上，白燁的眉頭卻擰成一團，如果找不到離開島嶼的辦法，自己就算真的成爲了S級武修也是白搭，“這東西應該存在着什麼機關，早知道殺他之前先問出來。”“這艘船可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簡單。”前方，曾婆婆從峭壁上的窟窿裡爬了出來，那裡正是被白燁一拳轟出來的空隙，“你這一拳算是方便了我進入，同時，也方便了以後的入侵者。”不知道是稱讚還是在責備，曾婆婆動作略顯吃力的越過，然後巍巍顫顫的走來，當看到眼前無邊無際的海平線時，有了一剎那的呆滯，“自從被關進這座島嶼，已經數十年沒看到大海了……”白燁沒搭腔，畢竟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就是自己母親。
“小子，帶我上去。”曾婆婆指了指比起地面高出了數米的船頭，語氣不容置疑。
白燁輕輕抓起老人，一躍而起，跳到甲板上，也不知道曾婆婆想要找什麼，獨自一人鑽進船艙，大概過了十分鐘後便再次走出來，“這艘船完全是按照烏托邦技術建造的，安裝了跟蹤雷達，爲了尋找到我。”曾婆婆舉起了乾癟癟的右臂，在半空中晃動着，“我們被派來外面世界的人在手臂裡都會撞上一塊芯片，可以通過這東西來確定我們的位置，多年前我可以憑藉自己的手術摘除，但我沒這麼做，也許從心底裡，曾經希望過會有同胞找到我，將其帶走……只是，剛纔看見魔術師的剎那，我忽然發現，是否要離開這裡，已經不重要了。”“意思是，如果你不取出那塊芯片，烏托邦的人還會繼續找上你？”白燁伸手觸碰在曾婆婆的手臂上，可以感覺到有一塊特別堅硬。
“不會了，當年存活下來的人又少了一個，如今還在外世界的，恐怕只有博士了，他不是專業的戰鬥人員，不可能跋山涉水的來到海洋另一頭找我，對了，有一個好消息，這艘船裝載了記憶功能，啓動以後，選擇返回出發地，它就會自動將你送到大陸，啓動這艘船需要烏托邦居民的血液，你在這裡遇上我，恐怕也是一種命運。”話音未落，船身便發出了轟隆隆的啓動聲，就如曾婆婆所言，她是島上唯一可以啓動這艘船的人。
白燁很快行動起來，檢查了船上的淡水和食物庫存後，又返回島上重新裝載了一些，全部做好後，天色已晚。
然後決定第二天一早出發。
在因緣巧合下，白燁找到了桃源谷，也相認了青梅竹馬舞，儘管其中帶有不少遺憾。
來到湖泊中央的桃樹下，倒影投射在腳邊的湖水中，舞正沉睡在下面，冒然的打擾似乎有點不禮貌。
在漆黑的夜色下，白燁盤腿坐下，回憶着流雲鎮慘劇之後的日子，有悲傷，有喜悅，有相遇，也有分離。
“事到如今，流雲鎮的一切，似乎並不能用單純的復仇去解決了，趙炎最後告訴我的真相，相信並不是僞造的，可其中一定還存在着什麼誤會，我會找出答案。”擡起手，輕輕捏住了一片落下的花瓣，五指緊握，彷彿是要抓緊什麼東西，“烏托邦也好，我那位強到逆天的母親也罷，還有身份不明的父親，舞，我並不期望着什麼轟轟烈烈的人生，這是我第一次想告訴你，我曾經只希望可以和你平靜幸福的長大，永遠在一起，還有老姐她們……但是，每一次的成長，都要付出我們不想要的代價，無論願意是否，都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將握緊的拳放在額前，貼在腦門上，過往的一切，快速掠過眼前。
“我又要出發了，你就在這裡好好休息吧，真的要說再見了。”
“我愛你，舞。”
“這次絕對不是說謊。”孤寂一人的湖邊，白燁將攤開的手放入冰冷的湖裡，仍由那片桃花花瓣隨波飄蕩，飄向不知道何方。
今日，他又一次啓程。
和流雲鎮那天的啓程不同。
這次，白燁決定不再是單純的復仇，而是要去拯救某人。
出發的早晨，天氣很不錯，就算是不懂航海的白燁，也大概能明白是一個適合自己揚帆起航的日子。
站在甲板上，低頭俯瞰着目送自己的曾婆婆，老人決定留下來，戲言要成爲舞的守墓人。
“小子，魔術師的力量在外世界大概相當於使用率90%左右的A級武修，你確實擁有了可以碾壓大部分人類的力量，但不要忘記還存在着限制，過度依賴那份力量，只會傷害到自己。”曾婆婆不忘記告誡白燁，她可不希望這小子以爲自己天下無敵，畢竟那份無敵只能維持五分鐘，可是撐到兩年後的話，他就會成爲和葉傾城齊名的怪物。
“放心吧，我可不是初出茅廬的菜鳥了，該如何正確利用這張底牌，我心裡有數，倒是有一個問題，想要從你那知道答案，除了我母親外，你們是否還製造了別的S級武修。”臨行前，白燁不忘記拋出自己最後的疑問，這也關係到內心中最大的一個猜想。
“嗯……我離開以後的事情並瞭解，但是，在我們和葉傾城來到外世界的時候，烏托邦的確還有一個剛誕生的S級武修女孩，當時還是剛剛出生的嬰兒，似乎是叫實驗體190號，怎麼了，關心起這種幾乎不可能出現的傢伙。”曾婆婆撓着頭，在她看來，就算烏托邦之後將190號實驗體投入到外面世界，也會被葉傾城第一時間斬殺。
當然，也是因爲曾婆婆不知道在葉傾城背叛的七年後，實驗體190號就被送到了外世界，當時博士和魔術師試圖接應，可都失敗了，葉傾城第一時間接觸了那個女孩，隨後，190號就這樣消失了。
沒人知道她是否還活着。
“多謝，我想，我大概知道一切了。”白燁眼前又浮現出了被大雪覆蓋的小鎮，還有那赤着腳站在滿地屍骸上的女孩，“保重身體，老傢伙，下次我來給舞掃墓的時候，希望還能看見你。”鐵船開始移動，朝着魔術師出發的港口前進。
島嶼漸漸變得渺小，最終消失在視線中。
桃源谷，就存在於那裡。
彷彿是一場夢。
伸着懶腰，白燁面朝向另一邊的海平線，舒展雙臂。
“那麼，回家吧，老姐他們都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