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人與血族;魔女與引渡人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萌生出了那種無聊的感情,名爲愛情的東西。
“你好,我是紫衣,從今天起和妹妹一起當你的侍女。”第一次見面是在自己的書房裡,艾爾維特並不怎麼感興趣的撇了一眼兩個小丫頭,還年幼的紫琴瑟瑟發抖的抱着姐姐,相反,紫衣顯得很鎮定和從容,不,她也在害怕,只是不想令妹妹看出來,艾爾維特能夠看到紫衣的手指在細微的抖動,人類還真是奇怪的生物。
對於這兩隻可憐的小動物,艾爾維特從一開始就抱着居高臨下的態度相處着,在它的思維中,弱小的她們唯一可以依賴的便是自己這個主人。
但作爲僕人的紫衣卻犧牲了她自己的性命。
悲痛,憤怒,還深深的愧疚,對於那個可憐女人的感情大約是這些,並沒有愛情的因素。
在那之後,和紫琴兩人相依爲命的生活在一起,十多年之久,每當自己從無法救出紫衣的噩夢中驚醒過來時,漸漸長大的紫琴總會安靜的待在身邊,爲自己泡上一杯醇香的咖啡,安慰着自己說不要緊,一切都過去了。
自己享受着那份溫暖。
也許就是這段漫長的時光,讓艾爾維特對紫琴產生了過度的依賴,那是愛情嗎?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那種複雜的感情並不能清楚的表達出來。
今天,當紫琴露出那悲傷的表情時,艾爾維特忽然間明白了,自己飽受過去折磨的同時,原來紫琴也同樣痛苦着,她痛恨着紫衣的陰影纏繞着不散,是自己的沉默和遲遲不表明心意,令紫琴也最終走上了一條毀滅的道路。
“現在說對不起,還來得及嗎?”睜開眼,看到瑪格特等人的屍體,還有自己的頭被仰面枕在紫琴的膝蓋上,有點磕着,不舒服的想要動一動,卻被紫琴那雙無力的小手輕易按住,“我一直都在犯錯,本以爲一切痛苦都由我來承擔,你就可以快樂的活下去,原來是我想錯了……”
紫琴沒有說話,眼眶中的淚水終於崩堤滾落,在她眼裡,最愛的男人始終只記得死去的姐姐,而不會有自己的身影,與其如此,不如用自己的手段殺死它……然後,自己也跟着去陪伴。
“從你開始催眠我的瞬間,就已經察覺到了……幻境中看到的紫衣說了一段不符合實際的話,她說了,那些人奪走了屬於我們的未來,這是不對的,從一開始我把你們姐妹兩人只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也就是家人的意思吧……無法忘記紫衣的死,也是出於內疚,但你不同,和紫衣不一樣,我終於發現了。”緩慢的擡起右手,動作很遲鈍,紫琴慌忙伸手抓住,借力給艾爾維特,讓它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很冰冷,可心中卻是如此溫暖。
“你不在我身邊,會寂寞,會不安,看到你有危險,我會不顧一切的要去救你,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本來,看着你那絕望的表情,我就想着……就這樣被你催眠也不錯,殺掉了白燁,就會被協會追殺,用我的死,來贖罪,可結果到臨死前,突然間害怕了……我這頭怪物害怕來不及對你說出這份奇怪的感情。”面色慘白如紙的艾爾維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表情卻前所未有的平靜,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讓紫琴的身體加劇了抖動。
“這種感情,被你們人類稱爲愛情嗎?我是愛着你的,對嗎……”艾爾維特也在尋求着答案,心中的那份悸動真的是愛情嗎?
“誰知道呢……你這個白癡主人,我只知道,我喜歡你喜歡到可以去死……我……”泣不成聲,紫琴的從容終於崩潰,整張臉緊皺成一團,淚水灑落到了艾爾維特的衣襟上,明亮如黎明的露珠。
“是嗎……真好,聽說人類世界的第一次告白總是會失敗的,真好……”
“不要說話了,還有這種冷笑話……不要說了……活下去……求求你……求求你……”笨拙的兩人從來都沒有誰率先走出那一步,彼此的誤解到最後變成了雙刃劍。
刺傷了彼此,鮮血淋漓。
“它不會死的。”一道赤紅的身影從上空落下,藍色火焰注入了艾爾維特的身體裡,夏玲及時的趕到,在艾爾維特被打敗後,限制她的血球就輕易的碎裂開來,“真是個愚蠢的傢伙,哦,不,是兩個愚蠢的傢伙。”“我還以爲你被幹掉了。”白燁看到夏玲的出現微微意外了下,看來這位引渡人女人也不是浪得虛名,艾爾維特應該是用什麼特殊的能力限制了她的行動才追了上來,“也好,萬一協會追究起你被幹掉的責任,我可是會頭痛的。”“就算不擅長戰鬥,我也不會那麼輕易的死掉,倒是你,很令我意外,真的讓你擊敗了艾爾維特。”目光在林映音身上短暫的停留了一下,對於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血族女人,夏玲並沒有追問什麼,有時候知道的越多,並不意味是好事。
“艾爾維特它真的會沒事嗎?”紫琴看着懷中男子誇張的出血量,可憐兮兮的問道,但是迎上夏玲尖銳的目光後,喏喏的低下了頭,沒有了往日的強硬,“啊,它可是差點被你害死了,如果沒我在的話。”夏玲話語的尾音帶有着明顯的驕傲之意,同時彎腰下去,撿起了剛纔被丟在地上的燭臺,造型如同美杜莎的髮梢上還有殘留的火光飄曳,“千寶之具蛇影,據說擁有很強的催眠功能,想不到在你手裡,這東西我就代替協會回收了,沒意見吧?”“那東西已經對我沒用了。”紫琴緊緊抱住艾爾維特,感受着那漸漸恢復正常的心跳,激動的點着頭,對於如今的她而言,只要艾爾維特活着,其他都不重要。
“嘖,被搶先了……”岑菲伊暗暗咂舌,千寶之具都是具備了特殊功能的武器,革命者之前也想方設法的想要奪取縛靈魔甲,如果不是白燁的橫插一腳,尼婭就是革命者的殺人工具無疑了。
事情看起來好似完美結束了,但艾爾維特曾經襲擊過白燁,甚至還屠殺了那麼多人類,都是無法辯解的罪行。 wωw ✿ttκΛ n ✿¢Ο
白燁感覺到了林映音和夏玲一起投來的目光,其中有示意,還有不明顯的懇求。
深深吸了一口氣,聳着肩膀的白燁說道:“好吧,反正我也沒什麼大事,算它好運,這次的事情我不會上報,只會對協會說它沒問題。”林映音沒說什麼,只是微微頷首,夏玲則是一副與她無關的表情,拿着蛇影轉身離開,同時,一道藍色火焰飛快的刺在了白燁手臂上,然後迅速進入體內,“你看起來也很虛弱的樣子,我的火焰會加快你的恢復,但也需要幾天功夫,不要勉強,我先走一步。”不等白燁開口,夏玲縱身跳到了頭頂的地面上,消失於黑暗中。
“還真是個性急的女人……那麼,都結束了。”白燁扭過頭,迎上了岑菲伊若有所思的目光。
“怎麼了?一副好像發情的表情。”
“看你太帥的緣故吧。”
“這不是廢話麼!我姐每天都這麼說。”
“嗯,我就是喜歡你的不要臉,另外,我不喜歡白若嫣,她的發情時間絕對比我要多。”
“感謝你對我臉皮的稱讚,哦,關於你的後半句,我表示贊同。”
然後,戰鬥落下帷幕,永夜林又一次迎來了寧靜。
三天後。
白燁準備動身離開永夜林,返回仙朵拉去和姐姐們匯合。
城堡的大門口,由六名鐵面人拉着的馬車準備就緒的停在那,被紫琴攙扶着的艾爾維特也站在那裡,對於白燁,它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理論上,自己要感謝這個舊人類沒有將自己的事情報告上去,否則襲擊同伴這一條就夠自己死上幾百次了。
白燁看出了艾爾維特的猶豫,搶先打破沉默的說道:“雖然你襲擊了我,但是,比起一些虛僞的男人,你倒是沒那麼討厭,當然,我還是很討厭你的。”指了指對方還綁着繃帶的胸膛,白燁擺出了一副男人誤近的表情。
“啊,我也討厭你,所以要活着到下一次見面,自由領域引渡人白燁。”能夠如此稱呼對方,證明艾爾維特已經認同了白燁的稱號,也打從心底裡希望這位不同尋常的自由領域引渡人可以多活幾年,畢竟揹負這個稱號的人都不怎麼長壽。
“我會活到最後的。”白燁抿嘴一笑,彎腰鑽進了馬車,背後岑菲伊也跟着鑽了進去,對於外面的艾爾維特和紫琴,她只留下一句簡單的話,“我送送他。”馬車在鐵面人們的拉動下,漸漸遠去,留下兩道車痕。
“真少見,岑菲伊會主動送一個男人。”艾爾維特望着馬車消失的方向,怪異的說道,身邊的紫琴則是明白了什麼,“她畢竟也只是一個女人。”“哦?”“對了對了,主人,什麼時候來拿走我的第一次啊!我可是爲你保存很多年了!”又變回了過去的稱呼,紫琴用一本正經的表情問着很是敏感的話題,“你知道,我是一位有原則的吸血鬼,所以寶貴的第一次要留到結婚那天。”“哎?你這個迂腐的傢伙……”“囉嗦,這就是我的原則!”艾爾維特挺直了身軀,對於紫琴小小的誘惑視而不見,而扶着它的女僕在一開始的嘟嘴後,最終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姐姐,現在開始,我將要過上新的人生。
當年的那一晚,艾爾維特在第二天就會被帶到刑場上受刑,該隱來到兩姐妹面前,給出了選擇。
“是和它一起死,還是選擇用你們的命來救它?”紫衣選擇了去拯救,當姐姐被帶走後,該隱又一次對紫琴拋出了另一個問題,“就算你的姐姐死了,艾爾維特和你過上了獨處的生活,也不會喜歡上你,你贏不過一個死人,不信的話,我來打個賭,至少十年後,我的部下會再次找到你們,如果那時候艾爾維特喜歡上了你,淡忘了關於你姐姐的死,我就不勉強你做什麼事情,反之,你就要毀掉它。”將從人類手中奪取的千寶之具蛇影交給了還幼小的紫琴,看似年幼的紫琴眼中閃爍其了深邃的黑暗。
該隱知道,紫琴會是最好的人選。
如今,紫琴正扶着艾爾維特走入城堡,屬於兩人的世界。
嘴角揚起了冰冷的弧度。
姐姐,是我贏了哦,你……已經可以消失在我們的記憶裡了。
那一閃而過的黑暗,艾爾維特並沒能發現,也許,永遠不發現,纔是幸福的事情。
馬車行駛在森林裡,朝着永夜林的出口前進。
坐在岑菲伊對面的白燁用手託着腮幫,不解的說道:“外面還有追殺你的地藏門殺手在,送我不太合適吧?”“你討厭嗎?”岑菲伊用了簡短的反問,白燁一時語塞,“我高興送你,你管不着。”魔女傲慢的仰起下巴,叫人猜不透她的想法,“隨你了……反正我無所謂,你打算在這裡待多久?”白燁識相的轉移了話題,與魔女相處並是一件輕鬆的事情,至少大部分時間是如此。
“救兵應該快到了,加上還有映音在我身邊,沒問題的,區區的幾名殺手罷了。”右手轉動着髮梢,捲成一團,岑菲伊邊說邊輕快的哼起了小曲,“接下來就是我的報仇時間。”“聽起來很可怕的樣子。”“你纔不會害怕我呢,同樣作爲復仇者你絕對要比我厲害。”話題戛然而止,觸碰到白燁的過去,有了明顯的沉默。
良久之後,白燁無奈的嘆息道:“你對我的過去貌似很瞭解。”
“做過一點小調查,吶,白燁,我們說不定哪一天就突然的被人殺掉了呢,是不是很可怕?”岑菲伊緩緩的站了起來,在空間不算大的車廂裡,頭頂着天花板,低頭看着眼前的男人。
不明白她爲什麼要站起來,白燁只是點點頭,說道:“畢竟是這麼一個不幸的時代,隨時都會有死亡造訪,並不稀奇。”“然後,我們就會默默的被歷史遺忘,是魔女又如何,是自由領域引渡人又怎麼樣,到最後,誰也不會記起我們,就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彎下腰,可以瞥見岑菲伊胸前形狀漂亮的溝壑,白燁下意識的向後移動一步,腦袋則碰到了冰冷的車廂牆壁。
“我很害怕……至少,想要一個人可以記住我,並非愛情,和那種我自己都不明白的感情沒關係,我啊,只是單純的想要試一試呢,當一個女人的滋味,還有,被人永遠記住。”雙手輕輕捧起了白燁的臉蛋,太過近的距離,可以聽到各自的呼吸和心跳。
“你是認真的?”白燁好像有一點明白岑菲伊的心情,但更多的還是莫名的怪異感。
“我們做吧,在這裡。”岑菲伊身上那件從紫琴那借來的深色外套慢慢從肩膀滑落,飄落到地上,過程緩慢而唯美,“記住我,也讓我記住你,在這個狗屎的時代裡,至少還有一個人,可以記住我們彼此。”頭慢慢靠近,最後與白燁的額頭碰在一起。
魔女輕聲呢喃。
白燁呼吸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