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宿結束了,赤也的補考也過了,但維諾的心情卻猶如墜入深淵,陽光無論如何都無法照射進來。明明應該更靠近的,但爲什麼感覺距離卻越遠了呢?
看着蓮二越來越沉默,然後再一次藉口避開兩人的獨處,維諾只是靜靜的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黑色眼眸顯得悲傷。蓮……已經開始拒絕我了嗎?
餘輝斜斜拉長的影子,孤身站在偌大的網球場的背影倍顯寂寥。
蓮二走在寂靜的河邊小道,周圍羣山環繞,夕陽沉入山的另一邊,只剩半邊臉。天邊偶爾有倦鳥歸巢飛過的鳴叫,欄杆下是如同天空一色的平靜的江水,他緩緩停下,轉身看着遠處山水相映的地方,一貫清冷的面容此時有些茫然。
不是沒有看到幸村他們擔憂的目光,也不是沒有看到他每一次拒絕後維諾的失望神色,即使心軟,他還是硬下心不去看他神傷的臉,只是狠下心一次次拒絕……明明不該這樣的。
我,到底怎麼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不瞭解自己,自從這個兩年前說着喜歡他要追他的維諾再一次出現在面前的時候,蓮二就知道,他的世界開始變了。這個總能輕易撩動他情緒的男子,讓蓮二一次又一次變得不像自己。
如果,從一開始,就拒絕靠近,不知會是怎樣……一想到可能的後果,心裡頭涌上各種交雜的情緒,然而卻沒有一絲後悔的念頭。即使不想承認,但蓮二知道,他對維諾已經漸漸產生依賴了。
雖然爺爺沒再說什麼,但蓮二知道爺爺對他失望了,母親幾次旁推側敲問自己有沒心儀的女孩子,蓮二否定,母親欲言又止的目光不是沒看見。父親曾拍了拍他的肩說你還小,蓮二想說我已經不小了,但想到這句反駁的話顯得有些幼稚,就什麼也沒說。姐姐只是對着他嘆息的搖搖頭,讓他想清楚了……
他的家人都看出來了,蓮二知道,維諾雖然沒什麼過分的行爲,但維諾從沒掩飾過對他的感情,那雙璀璨的黑眸盛載的感情,深切得讓蓮二從一開始就無法狠下心拒絕,不是瘋狂偏執得令他恐懼厭惡,而是純純粹粋的不包含任何雜質……
可是如果他家人直接攤牌的話,他……
“柳,你在這裡啊,好巧啊!”
一道清冽的聲線打破蓮二的繁亂思緒,蓮二回過神,微微側身,“平光前輩。”來人正是那個一雙桃花眼老是放電的前輩平光淳一。
平光鳳眼挑起,嘴角飽含笑意,自動走到蓮二身邊,趴着欄杆眺望遠處羣山。蓮二亦沉默,微低頭靜靜的看忽高忽低的蜻蜓輕點水面,暈起一圈圈小小的波痕。良久,平光率先打破這沉默——
“柳,你最近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怎麼了?”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老是莫名其妙發呆,但回過神後腦子也是空空的,絲毫想不起自己想了什麼。發呆,也僅僅是發呆而已。
平光敏銳的覺察到蓮二平靜的面容裡不自覺透露的一絲絲迷茫,接着說道:“我們大家都很擔心你,有什麼事可以說出來,我們或許能幫得上忙。”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他只是不知從何說起。
平光偏頭看着自家優秀的後輩,見蓮二一貫清淡的表情此時甚是歉意,於是開口說道:“這樣吧,我猜猜,你從我們去你家的時候就開始不對勁了,莫非你家人發現你跟維諾的事了?”
“……”
見蓮二默認,平光雙眉微皺,“你家人給你壓力了?讓你不要靠近維諾?”
“……沒有。”他們雖然都知道了,但也沒挑明,也沒要求什麼,也沒有趁此介紹女孩給他。然而正因爲這樣,蓮二反而更不知所措。
“你是在想維諾的事嗎?”又是一個爲情所困的人啊,連後輩都到了戀愛的年紀了,他這個當前輩的,是不是該找個對象了?
“我也不清楚。”蓮二撇頭,低頭望着木色的欄杆。
“你喜歡上維諾了嗎?”
“我不知道。”說不喜歡吧,蓮二又不反感維諾的感情,不然也不會允許維諾靠近了,但要蓮二接受吧,又覺得不太可能。
見蓮二難得的一臉茫然的樣子,平光頓覺好玩,這個無論哪個方面都不亞於任何一個人的優秀後輩,被那麼多人依賴的軍師大人,在感情方面也是小白一隻啊!難道你不知道,在乎就是喜歡的徵兆嗎?你在乎維諾,在乎他對你的感情,這足以說明你也喜歡他了啊,最起碼,維諾在你心裡是獨特的啊!不過,平光不會去點破,還是讓他們順其自然吧。當然,平光絕對不是覺得維諾追求蓮二的時候很有趣,絕對不是想滿足自己看好戲的惡趣味。
雖是這樣想,但該點醒的還是要點醒,平光輕咳一聲,“柳,你們……還沒在一起吧?”
“……”蓮二啞然,所以說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那你在擔心什麼,就算是未雨綢繆,也未免太早了吧?”還是在你心裡,你們早就是一對了……咳!
蓮二默,敢情一直是他鑽牛角尖嗎?他和維諾如今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好吧,比普通朋友還要好一點的朋友兼搭檔,於是,他究竟在煩惱些什麼啊?
“中國不是有句古諺說什麼‘船到橋上自然直’麼,到時就算你們在一起了,該煩惱的人不是你而是他吧?”
怎麼可能?我也是會煩惱的好不好,我怎麼可能讓他一個人承……呃,我在想什麼啊?蓮二無語望天,怎麼他的思考方向那麼詭異,難道他心裡從來沒想過他們將來不可能在一起的可能性麼?
平光扭頭掩嘴,肩膀幾不可見的抖動,但很快就恢復正常,正經八百的說道:“所以說,你完全不必這麼煩惱。”一看就知道蓮二在想什麼的平光,內心小人捶地狂笑,果然戀愛中的人都是白癡麼?
蓮二無語的看着努力控制臉部肌肉的前輩,嘴角微抽,好吧,他知道自己這些天以來都只是在自尋煩惱,還讓他們擔心了,但是,前、輩!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幸災樂禍!
不過,蓮二也隱隱約約明白了一些事,他,其實對維諾是很在意的吧?可是一想到如果接受維諾,總感覺很彆扭。算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了,他不要再自尋煩惱了,順其自然吧。
“我知道了,放心吧,我沒事了。”蓮二想通了,不管是鴕鳥行爲也好還是什麼行爲也好,總之走一步算一步了,就目前的狀況,無論做什麼也改變不了什麼,還不如什麼都不想。於是,蓮二再度確定:維諾你就是我的剋星來的!就因爲維諾,讓蓮二老是變得莫名其妙。
“那就好。”要是他這個被推搡出來的代表沒開解蓮二成功,不用等到被羣毆,他可以直接切腹去了。
大功告成!於是,他也應該功成身退了。但平光還沒來得及表達先離開的意願,蓮二已經先開口了,“我還有事,我先回去了,明天見。”點點頭,蓮二轉身就踏步離開。
平光挑挑眉,好吧,誰先離開無所謂,反正他不用再去充當心理輔導師了,還是先回家犒勞犒勞自己,或者去找搭檔蹭頓飯?
“對了。”蓮二沒走幾步,像是想起什麼,停下,轉身,望,“你剛纔的古諺說錯了,應該是‘船到橋頭自然直’,仁王。”看着因爲他的話而忽然變得僵硬的‘前輩’,蓮二輕笑了下,然後再次轉身離開。
平光……不,應該說是仁王,擡手就將僞裝卸下,露出一頭銀白的頭髮,望着蓮二離去的背影,嘴角的淚痣顯得搶眼,他明明沒有露出破綻啊,怎麼就被認出來了呢?或者該說,不愧是柳嗎?
“Pu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