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二十章

立海大附屬男網部的網球場上, 正在進行着例行的早訓。場外的鐵絲網旁站着兩個穿着立海大女生制服的少女,隔着鐵絲網觀看着衆少年們揮灑汗水。一位有着棕色齊肩長髮的少女毫無形象地吹了個口哨,淺綠色的鳳眸風情萬種地掃過身旁的銀髮少女。

“你確定讓我打這個東西?”

“有什麼問題嗎?”銀髮少女歪着腦袋, 十分可愛地對她眨巴眨巴眼睛, “難道你反悔了?”

棕發少女頹敗地嘆了一口氣。面前的人那亮光閃閃的星星眼和冒着粉紅泡泡的背景, 要在一年之前的話她一定會大叫“MOE”並抱住猛蹭兩下, 但瞭解到她的爲人後這種表現只會讓她渾身發冷一陣惡寒。要不是自己昨天晚上打賭輸給了她, 不然她怎麼都不會任由這個徹頭徹尾的黑色生物拉着來這所謂的網球部打什麼所謂的網球。雖然她之前因爲好奇而學會了網球並打的很好,但長久以來的喜新厭舊使她學會了之後便將它拋棄掉了。

不過她並沒有捨棄掉自己信譽的打算。

“無所謂,一個月是吧?”她撩撥了一下頭髮, 拉開大門走到了場內。

二人無視了隊員們那或迷惑或驚異或好奇的視線,徑直走到了捧着筆記本看似在記錄訓練數據的少女面前。

“這位同學, 打擾一下好嗎?”

銀髮少女走上前去, 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正在記錄的菊地擡起頭來, 墨色的雙瞳在看到來人的一刻睜大開來。

十二神……監督?

菊地張開雙脣剛想打招呼,卻又在少女的微笑下遲疑了。銀色的長髮、金色的瞳, 和十二神監督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那架在她鼻樑上的半框眼鏡,和那十分陌生的笑容。十二神時的笑容是非常少見的。就算是開心的時候,也是淡然的勾起嘴角,有變化的也只是那眯成月牙的雙眸而已。雖然面前的人也是眯着雙眸勾起嘴角笑得異常溫暖,但感覺上和十二神監督完全不同, 似乎帶着一點戲謔和嘲弄。雖然笑容很陌生, 但是周身散發的氣場卻有點熟悉的感覺……這個女生究竟是……

“請問十二神時在嗎, 我找她稍微有點事情。”少女微彎着腰, 對有些呆滯的菊地瑩美說道。

“十二神監督目前不在這裡, 請問你是……”

“十分抱歉,忘了自我介紹。”銀髮少女推了推眼鏡, 對菊地瑩美微微頷首,“十二神柚葉,立海大三年級。我旁邊這位是然生瞳,同樣是三年級的學生。”

“十二神?”菊地張了張嘴,“那麼是十二神監督的……”

“姐姐。”柚葉輕輕將鼻樑上的微微眼鏡勾了下來,金色的眸子飽含笑意地看着菊地,“那麼可以告訴我,我們家的小TOKI現在在什麼地方麼?”

“啊,前輩好,我是男網部臨時經理菊地瑩美!”菊地瑩美被她那看不透的深邃金眸直直盯着,忽然就像看到了十二神時似的有些莫名地慌亂,猛地站起來鞠了一躬,“十二神監督目前在舊校舍一樓的大教室,正在參加男網全國大賽的抽籤大會。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在這裡等待,監督大概在一個小時後會回到這裡。”

“一個小時啊,有些久呢……”十二神柚葉擡起了頭將眼鏡推回原位,笑着摸了摸菊地柔順的黑髮,“多謝你了,菊地同學。我們就不在這裡等了,如果小TOKI回來了就告訴她,我帶來了她想要的人,我們在老地方等她。”

“好,好的……”菊地瑩美看了看柚葉身後的然生瞳,彷彿害羞一般的點了點頭。

“呵呵,那麼就拜託你了。”十二神柚葉不禁笑出聲來,對菊地揮了揮手後和然生瞳一起離開了場地。

目送十二神一行離開,菊地瑩美暗暗鬆了一口氣,在場邊坐了下來。她低下頭翻開筆記本準備繼續做隊員的訓練記錄,但看到筆記本扉頁上的幾行字時卻停頓了翻頁的手指。

不能失敗、絕對要贏,這是規定!

——常勝!王者立海大全國大賽三連霸!

娟秀中帶着隱隱霸氣的字體,是十二神監督親自寫的。

在這一瞬,她彷彿又回到了在網球部旁偷偷觀看訓練的時光,那時候她才一年級。

她的哥哥菊地真造,是立海大學部的男網社經理。自從上中學開始就在網球部擔任着經理的職位,輔助着部長帶領網球部頻頻拿下關東大賽冠軍,是一位無論是安排訓練菜單還是指導部員訓練都相當出色的高手。從小仰望着哥哥的她,也勵志成爲一位出色的網球部經理,幫助部長和隊員們奪得冠軍。所以從升入中學開始,她便在球場旁觀察着男網部的訓練,想在稍稍瞭解立海男網部後就向部長提出經理的申請。

但是,她沒有自信。

每每想推開球場大門時都會不自主地退縮,心裡想着還“自己瞭解的還不夠”、“需要再觀察幾天才行”;每每都以這種藉口說服自己,繼續在網球場附近徘徊着。等她終於鼓足勇氣想踏入網球部時,卻發現有另一個嬌小的身影站在了她想要的位置上。

那就是十二神時。

十二神經理堅定、睿智,雖然身材比自己矮的多但是卻有着自己所欠缺的自信。她一直一直地看着,看着她用不可思議的方法將實力不怎麼出色或有很大缺憾的胡狼前輩、丸井前輩訓練成正選隊員,將剛入部不久的網球初學者柳生前輩訓練成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那越來越耀眼的光芒吸引了她的視線,燃起了她心底的希翼。

如果、如果自己也和十二神經理一樣,那麼該有多好……

自有了那個想法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去過男網部球場旁的那一顆銀杏樹下。

她爲了學習制定訓練的方法而拜託了自己的哥哥;她爲了加強自己的身體素質而沒有加入任何社團,每天上學前放學後都努力的鍛鍊着自己;她爲了增強網球實力而經常報名了俱樂部的網球訓練班;她爲了磨練自己面對別人的膽量和勇氣而成爲了義務教小學生打網球的志願者……

如此的努力,就是爲了向那個人看齊,想成爲她那樣出色的經理。

當她所作的菜單受到哥哥表揚之後;當她在街頭網球場戰勝對手之後;當她教導的小學生奪得了小學組比賽亞軍的之後;當她充滿信心的推開網球場大門之後……她卻再也找不到那個活躍在球場旁的身影,只看到球場大門上貼出的公告——“招收臨時經理”。

原來十二神經理,她已經轉學了。

她參加了應聘,如願以償的成爲了男網部的臨時經理。手裡捧着記錄本坐在場邊,她本該高興的;好不容易讓隊員們認同了自己,爲自己的夢想跨進了一大步,她應該高興纔對的。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觀察力敏銳的哥哥發現了異狀,詢問了突然從神采奕奕變成滿腹心事的她。她照實的說了出來,哥哥卻哈哈大笑。

“原來是競爭對手轉學了啊,怪不得不開心!”哥哥推了推精緻的無框眼鏡,微笑着拍了拍她的頭,“沒關係瑩美,再尋找一個新的對手就好了!你啊,總不能只看着一個人吧?”

她第一次甩開了哥哥的手,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不對,不只是競爭對手!

十二神經理她,是自己的目標,是自己嚮往的所在。因爲有十二神經理,自己才能那麼努力的訓練;因爲有十二神經理,自己才能克服自卑的心理。閃耀着自信光芒的、擁有強大實力的十二神時,她是菊地瑩美努力的目標,她要成爲十二神經理那樣的存在!

於是她重新振作了起來,憑着對十二神經理的記憶努力的做着男網部經理的工作。她做的很出色,網球部的訓練很快的走上了正軌。

但也只是很出色而已。

她從隊員們的無意中透露出的態度看了出來,十二神經理即使轉學了仍然是網球部重要的存在。而同爲經理的自己,似乎永遠也無法代替她,永遠也無法“成爲”網球部的經理。在正選們興高采烈的談論着十二神經理的近況時,她忽然像被電擊中一樣豁然開朗,長至下巴的黑直髮下露出了自己也不知道的開心的笑容。

原來她還會回來的,真是太好了。

果然,自己是沒辦法成爲她那樣的人。但她的目的已經不是成爲她了,而是等着她的歸來,然後成爲她不可或缺的助力。

她要追隨她。

正如他們所說,十二神經理在她升爲二年級的那個春天回來了。回來的同時也帶回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她已經成爲了十二神監督。那自己,是不是已經理所當然的成爲了她的助手呢?因爲她是經理啊……雖然只是臨時的。

接下來正如她想象的那樣,她成爲了十二神監督的助手,也正式接近了她長久以來所努力的目的。十二神監督雖然不苟言笑,但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好人。她不遺餘力的教導着自己。從示範動作一直到制定訓練;從理論知識到觀察方法。和監督共事的期間,她瞭解到了監督對網球部的熱情,瞭解到了她對網球的喜愛。監督那眼底的光芒,讓她也完完全全愛上了這項運動,不止是當作工作來做。在監督成爲女網部部長的時候,她甚至也有想加入女網部的衝動。

她也好想比賽啊!

於是在那之後她更確定了自己的信念——她要更加努力,努力到有足夠的力量可以跟隨她;不管是關東冠軍還是全國三聯霸,她都會和她一起實現。

但是……

想到這裡,菊地瑩美握了握拳。

她之前聽到過十二神監督的自言自語,隱約瞭解到了女網部的狀況。也在監督與前輩們的閒聊中知道了監督的計劃,那就是監督的姐姐會帶來一位網球高手來,幫助同樣身爲女網部部長的監督,征戰於女網全國大賽。

而那位網球高手,就是今天和監督的姐姐一同前來的然生瞳。

菊地看向筆記本的視線有些模糊。

爲什麼,爲什麼監督不讓她幫忙呢?她不光想要跟隨着監督,她也想要比賽啊!難道自己的努力還是不夠,仍然無法成爲她不可或缺的助手嗎?十二神監督不止一遍的告訴她,要想打好網球首先要愛網球,要有對網球的熱情。而她看的出來,那個然生瞳的眼裡完全沒有對網球的熱情,有的只是一片平靜甚至有些敷衍。爲什麼這樣對網球絲毫沒有任何興趣的人,會被監督看中,而自己,卻不能……

“菊地,訓練怎麼樣了?”

不然,不然自己向監督建議,請求監督讓自己加入女網部?

“菊地?”

但是監督已經加入女網部了,要是連自己都走了的話,那男網部……

“菊地!喂——菊地!”

銀髮的少女額上滑下了幾道黑線。她剛剛從舊校舍的抽籤會場出來,就看到了坐在場邊看着筆記本發呆的少女。她頹敗地嘆了口氣,伸出手指捏了捏眉間。

爲什麼今天遇到了那麼多不正常的人,連同自己部裡的經理也不正常起來了?

先是六裡丘中學那肆無忌憚的挑釁,說什麼今年的立海不足爲懼已經一敗塗地了;然後是沖繩的比嘉中對弦一郎前輩故作疑惑的詢問,居然說了弦一郎前輩最不想聽到的話……雖然他確實不怎麼像中學生;接下來是完全不正常的青學副部長,居然緊張到叫了三遍纔回過神來;之後雖然手冢前輩來了,但卻受到了名古屋星德那個爆炸頭留學生的不禮貌待遇……

真是多災多難的抽籤大會,難道全國大賽前的暗流涌動就是這麼一回事嗎?她現在由衷的祈禱,去福岡參加女網全國大賽抽籤的涼美不要碰到這種倒黴的事。再看看自家的經理,明明平時很敬業而且做的很出色,但今天卻放着滿場亂奔的隊員不管,兀自發起呆來。她現在覺得自己突然老了幾歲,實在是非常不理解現在的中學生都在想些什麼。

而這次的抽籤,立海和青學與冰帝分到了不同的組。按分組列表來看,恐怕要在決賽纔會遇見他們了。不管他們兩個隊哪個打入決賽,不能與另一個隊對戰真是可惜。而且除了青學和冰帝,連去年的強隊獅子樂和四天寶寺、甚至於亞軍的牧藤學院和九州冠軍的比嘉中都在另一個組,立海真是不走運啊,連一個強點的對手都碰不到……現在只希望青學能稍微強點,不要敗在那幾個隊的手裡就好了,這樣的話他們立海纔有機會報關東大賽的那個仇。

TOKI無奈的搖了搖頭,伸出手拍了拍面前的少女。只見沉浸在自我思緒中的菊地瑩美彈簧般地蹦了起來,好看的黑色大眼睛驚恐地看着她,眼中滑過一絲慌亂。

驚恐?慌亂?她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

“監,監督!”菊地瑩美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又在一瞬之中轉爲緋紅的顏色。

“冷靜點。”TOKI皺了皺眉,“發生什麼事了?”

“啊,不……沒什麼……”菊地的視線亂飄,不敢直視面前的少女,“那個,只是……”

“說過多少次了,說話要看着別人的眼睛。”TOKI無奈的看着菊地的舉動,儘量放緩了聲音,“慢慢說,出了什麼事?”

菊地深吸了一口氣,安定了心神對TOKI說道:“剛纔有一位叫做十二神柚葉的三年級前輩來過,前輩讓我告訴監督她帶來了你想要的人,讓你去老地方找她們……”

“哼嗯嗯,動作真快……”

TOKI挑起了嘴角。在經過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後,終於有一件好事出現了啊!柚葉說的那個人,想必就是她介紹的那位網球打的很出色的然生瞳了。看來女網部的出賽陣容,很快就能確定下來了呢。畢竟光是對赤也的訓練,她就已經絞盡腦汁非常疲累了。女網的事搞定之後,她也算減少了一件心事。

“那麼我出去一下,大概一個小時之後回來。”TOKI說着對菊地點了點頭,又對跟着她一起回來的真田和柳打了招呼,便轉身欲走。

“監督!”菊地瑩美看着轉身的TOKI,忽然出聲叫住了她。

“嗯?”TOKI轉過頭,“還有什麼事?”

“那個……”菊地低着頭,腳尖在不安地輕輕踢着地面。在“這個……那個……”了二十秒後,終於頹敗地嘆了口氣,“不,沒什麼……請走好……”

TOKI看着菊地反常的表現,眼中閃過了一絲不明意義的光芒,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目送TOKI離開,菊地瑩美懊惱地咬住了嘴脣。爲什麼她到面對監督的時候,就會變的這麼沒用,連準備好的話也說不出來……

而在旁觀看的柳蓮二卻突然笑了,看得真田一陣莫名其妙。

“菊地,拿上球拍和我打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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