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鸞神色一正，俯身下拜，“早就聽聞秦御史一代英才，勤勉好學，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紅鸞佩服！佩服！”
“不敢！不敢！”秦冕忙彎身回禮，心下卻再想，你認得我嗎認得我嗎？
兩人互相客氣了一下，紅鸞身子一挺，再次擺開了演說的架勢，“秦御史說的不錯，這世上的確有一種叫做磷粉的東西，當溫度達到一定高度的時候便可自燃起火。那晚我藏在草叢裡，就親眼看到一黑衣人往狂獅的屍身上撒了磷粉。只要在那獅子身上稍微做點手腳，放塊鏡子或者錫箔紙什麼可以聚集光源的東西，等到第二日日當正中，太陽的熱度達到一天最大的時候，那磷粉在高溫的灼燒下就燒起來了。”
好學生秦冕聽了紅鸞一番解釋，露出敬色，“的確如此。下官也是在詢問了武師後又去查了許多典籍才知道這些，正如大學士所言。哈哈，大學士才真正的是博學多識！下官佩服！”
賀蘭玥冷笑，“你們兩個在這裡一唱一和，演戲的麼？”
“王爺別生氣，我還沒說完呢！”紅鸞勾脣一笑，拍了拍身旁的福喜，“福喜公公，你既然已經承認那晚見過我，乾脆全都老實招了吧，也省得我們再浪費力氣。說，毀壞獅子屍身的人是誰，你突然冒出要救走的又是誰？”
紅鸞的話讓不少人詫異，“不就是福喜嗎，難道還有別人？”
迎着一衆不解懷疑的目光，紅鸞淡淡一笑，“我從來沒說過那晚只出現了一個黑衣人。在福喜對我出手之前，曾有一個高挑瘦削之人先對獅子的屍體下了手，在發覺自己的行蹤被我發現了之後慌忙離去。而當我想要追的時候，就出現了另一個武功高強的黑衣人阻攔，也就是之後把我打落山崖的福喜公公。至於福喜公公萬般維護助其逃脫的那人到底是誰，還是請福喜公公親口告訴大家吧。”
福喜微微擡頭，偏首瞅了瞅紅鸞，眼底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還未等紅鸞反應過來，突然掙脫了羅伽的牽制，往殿上一跪，“皇上，老奴冤枉，冤枉啊！”
上官雲蓮往下瞥了一眼，疲憊地衝上官盈招招手。上官盈上前，問道，“福喜公公，你也算是宮裡的老人了。有人說你背叛了南安王，我是不信的。而大學士稱她的失蹤與你有關，而這段時間你也的確不見蹤影，這會兒又被叮噹公主抓了來。這前因後果是是非非，你可有什麼要爲自己申辯的嗎？”
“老奴先謝過上官大人！”福喜匍匐與地，深深叩拜。起身喘了喘，似是在定神，然後道，“老奴的確懂些粗淺功夫，這個不敢隱瞞。剛纔老奴已經承認，那晚的確跟紅鸞大人見過面。紅鸞大人所說被打入懸崖一事，也的確是老奴僥倖所爲。老奴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老奴看到紅鸞大人深更半夜帶着侍女鬼鬼祟祟出門，去了放獅子屍體的地方，然後往那獅子身上撒了些什麼東西。老奴一驚之下被其發現，這才動了手。”
和紅鸞所說完全相反的版本，頓時讓衆人張大了嘴，連議論都忘了。
福喜瞥了瞥紅鸞，繼續道，“老奴雖然失手將紅鸞大人打下山崖，但自己也受了重傷，沒走出多遠便暈倒了。後幸得好心人發現收留於我，才撿回一條老命。老奴沒用，養了大半個月才勉強能夠走動，便急着回來跟王爺彙報。半路上遇到樓蘭的這位公主，不知怎地就被她抓了來。”
“你，你胡說！”叮噹瞪大了眼睛，指着福喜幾乎要跳起來。
福喜嘿嘿一笑，扭頭看着叮噹，眼底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公主，老奴難道不是您從大街上抓來的嗎？”
“混蛋！你是……”叮噹破口一聲大罵，怒極之下有什麼話就要脫口而出，卻又在半道上轉了個彎頓住，恨恨一跺腳。“你當然是本公主抓到的！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福喜也不爭辯，一副樂得承受的樣子。“上官大人，就連您都說了，福喜我是宮裡的老人，鞍前馬後盡心盡力地伺候着王爺，平日裡到底如何，諸位大人也都是看在眼裡的，又怎麼可能做出謀害陛下的事呢！還請上官大人，和諸位大人明鑑！”
“是啊，福喜是老人了，怎麼可能謀害陛下！”
“說的是啊，他不過一個奴才，能做什麼事？南安王是陛下親女，他怎麼可能會去謀害陛下？”
“我還是覺得這大學士最有問題！”
……
“都別吵了，吵得朕頭疼！”上官雲疲憊地捏着眉心，衝着上官盈招招手。但見上官盈急急從身上拿出一瓷瓶往上官雲蓮手心裡倒，也不知是些什麼東西，只看到上官雲蓮服了之後臉色稍稍有了緩和。她拉着上官盈，附耳密語一番，似乎是什麼話驚到了上官盈，但見她微露驚訝惶恐之色，隨即又轉爲凝重。而眨了眨眼再看時，兩人已經分開。上官雲蓮靠在龍椅上顯出極爲睏倦的樣子，上官盈恢復了常色看着下面衆人。
紅鸞不知何意，卻見身周不少人都微微變了臉色。有人低聲暗語，“陛下把這事交給上官大人來處置了！”
上官盈自聽了上官雲蓮低聲吩咐幾句後並沒有立即說話，她淡淡地看着下面衆人，只等着他們議論完了，意識到這還是在大殿上還是在女皇跟前，一個個畏畏縮縮低了頭，才沉聲道，“諸位大人可議論完了？議論完了，下官便開始問話了。若還沒說夠，就請清涼殿裡去跟厲王殿下說道說道吧！”
清涼殿？原來賀蘭殤給關到清涼殿去了。
紅鸞雖在西涼皇宮的日子不久，但憑着先前彩鳶給她補的課，也知道清涼殿如同冷宮，專門用來關押犯了錯的妃嬪或者皇子公主。好歹賀蘭殤也是王爺，在西涼無論是聲譽還是地位都頗高，在罪名還沒完全定下的時候就給關到了那裡，也難怪彩鳶會急成那樣。
大殿又靜了幾分，在上官盈頗爲冷凝的掃視下，除了淺淺的呼吸竟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了。
上官*意地點點頭，這纔看向紅鸞，問道，“大學士，現在的情況正如你所見一般，你和福喜互相指證，誰也沒有充足的證據，如此……”
“我有！”紅鸞笑着打斷上官盈的話，“我有證據，證明福喜是在撒謊誣陷！”
上官盈立即道，“那就請大學士拿出你的證據。”
紅鸞微笑搖頭，纖指指向福喜，“證據不在我身上，而在他的身上！”
聞言，福喜垂下頭，有些驚惶的眸子極快地在自己身上一掃，想了想，覺得自己實在沒有什麼把柄落下，略略安了心。而他的心還沒完全放下，就聽得紅鸞道，“你不用看了，你這樣看是看不到的。如果你真的想知道自己輸在什麼地方，去那邊。大殿門外，正極廣場之上，日晷之處。午時將近，你只要往那裡一站，用不了多久一切都會見得分曉。”
“你說什麼，你什麼意思？”福喜心頭膽怯，瞪着眼睛死死盯着紅鸞，脖頸處青筋凸起。
紅鸞笑容一收，做驚訝狀，“怎麼，難道福喜公公不知，磷粉這東西一旦沾上，會在身上停留一月而藥效不失的嗎？公公這些日子爲了躲藏都沒怎麼見太陽吧！就算是你換了衣服洗了澡，沒有特殊的藥水，那東西也未必能完全清除。正午烈日一出，就算不少死也得灼傷幾處。公公若是不信，大可出去試試。”
福喜似乎還想申辯，上官盈卻已經衝着殿外發出了口令，“來人！”
跪在地上的福喜卻在此時突然跳起。他一動作，身形拔地而起，五指成勾直直朝着紅鸞抓去。紅鸞似是早知他會有此一招，福喜剛一動，她便身子一滑滑到了賀蘭玥的身側。
福喜一心只想拿下紅鸞，一抓抓空之下想都沒想，衣服一撩從身上拽下那條滿是倒刺的鉤鎖，“嘩啦”一聲朝着紅鸞甩去，卻沒注意到紅鸞已經到了賀蘭玥身後，這一鞭甩過去，直直朝着賀蘭玥而去。福喜大驚顧不得自傷，內力一收將鞭子抽回。
紅鸞自賀蘭玥身後探出腦袋，嘿嘿一笑，“果然，奴才還是很忠心護主的嘛！”
福喜臉色一變，目露狠色。身子往前一逼，揮着鐵索向紅鸞襲去。紅鸞扒着賀蘭玥做擋箭牌，帶着她左躲右閃。福喜不敢傷害賀蘭玥，束手束腳下一時得不了手，卻將外頭的侍衛都引了來，於大殿內包了三層。
事發突然，情況急轉，所有人都被這突來的變故嚇了一跳。膽小地紛紛往柱子後頭躲，生怕那不長眼的鐵索掃到自己身上。
“紅鸞，你放開我！你竟敢拿本王來做肉盾，你活得不耐煩了嗎！”被牽制在紅鸞手裡的賀蘭玥又驚又怒，她一邊受福喜鐵索銀鞭的驚嚇，一邊又爲紅鸞挾持而憤怒，一張臉氣得通紅。
紅鸞帶着她左躲右閃，卻始終不離她身一寸，聽到賀蘭玥的叫囂，委屈道，“王爺，不是我非要拉着你不可。而實在是你家奴才太厲害，我在他手底下死過一次了，可不想再死第二次。”
“玥兒，快快讓他住手，束手就擒！”上官雲蓮在上官盈的攙扶下站起來，氣怒交加，指着賀蘭玥的手顫抖不已。而她這一句，卻無疑是已經給賀蘭玥定了罪。
賀蘭玥驚惶間聽到上官雲的話，大聲道，“母皇，該抓的是紅鸞，她挾持兒臣罪大惡極，您不該讓人先將她擒住嗎？”
“玥兒！”上官雲大叫一聲，驀地閉上眼，被上官盈攙着的手緊握成拳，似是在極力忍着什麼。直到眼角流出一滴淚，才緩緩睜開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玥兒，收手吧！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趁着還能挽救，趁着跟大越的戰事還沒開啓，收手吧！”
“不可能！現在收手，我就全盤皆輸，再無迴旋的餘地了！您是我的母皇，我的親母啊，怎麼可以幫着外人！”賀蘭玥憤怒地掙開紅鸞，往前一衝，卻被急速趕來的侍衛擋在高臺之下。
福喜被禁軍纏住，無暇顧及紅鸞。見大勢已去，衝着賀蘭玥喊道，“王爺，跟奴才走吧，奴才帶着您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