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姝反應迅速,而且,這一路上她的果決和一言一行也讓這些禁衛軍對她升起了敬佩之心。那兩個禁衛軍立刻把藥水留給留下的人,陪同葉姝一併回去。
他們一路聚集了數百人,在御醫院那裡又找到了二十多個去提藥的禁衛軍。
等到葉姝他們一路趕去大殿,路上還順帶留下了幾桶藥給未曾來得及喝藥的禁衛軍。
而此時,大殿之上已經癱倒一片,所有人都趴在桌面上,甚至還有人因爲掙扎的緣故跌倒在了地面。皇上在上首看着鄭、齊兩人,“你們……你們……”
“你們膽敢謀逆!”睿王倒是比皇上還精神些,只也勉強坐着而已,“鄭方灼你們究竟意欲何爲!”
“不是我們意欲何爲。”鄭方灼冷笑着道:“是皇上意欲何爲,這些年來,皇上不斷壓榨我們手中兵權,當年用得上我們的時候,我們出生入死。如今天下太平,就卸磨殺驢,不給我們留上半條活路!”
“朕何曾有過……”
“年年削減軍費,不就是爲了掏空我們嗎?當年跟隨着我們征戰天下的兄弟們,我們能不管嗎?”齊廷烈神色激動,“皇上怕是不記得當年您御駕親征之時,是誰拼死護在你身前了吧?大約也不記得,當年你承諾給我們的事情了。”
“你承諾,鄭、龍、齊三家永不降爵!可是轉頭剛坐穩了皇位就故意挑撥鄭、龍兩家,爲了你的詭計,連着我姐姐都死得不明不白。你以爲鄭家跟龍家交惡,是真的中了你的離間之計嗎?”
“朕……當年龍鄭氏的死……你怎麼能算在朕的身上,明明是龍蒙德他……”
“是我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宮殿之中一直側立在一旁不起眼的內侍站了出來,他緩緩直起身子,擡起頭看向了皇上。原本不起眼的內侍在一瞬間挺直了脊背而顯得高大起來。他目光灼灼透着冷意,“皇上想說什麼?是我故意毒害了鄭氏,還是說我因爲鄭氏無所出,所以厭棄了她?”
皇上愣怔住了,怎麼也沒有想到龍蒙德竟然也在當場。
龍蒙德卻不準備放過他,一步步上前,雖然是仰視着皇上,態度卻是鄙夷而又痛恨的。
“皇上只怕不知道,鄭氏身亡的時候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只是這孩子來得艱難,所以才未曾對外說過。”他看着皇上,“鄭氏死的時候一屍兩命,當時我就下定了決心,定然不會讓她這般白白死去。”
“你!你!”皇上忍不住叫了起來,“你,難道還想謀逆!”
“原本我想着,日後這天下總歸是太子的,太子身上有着我的龍氏的血脈。”龍蒙德冷笑了聲,“卻沒有想到,皇上竟然廢了太子!這天下是我龍家幫着皇上打下來的,如今皇上想要轉手給他人,有沒有問過我龍氏的意思?”
皇上臉色變換了幾次,最後鎮定了下來,“就憑你們三個嗎?”
“自然不止是我們三個,還有留守在京中等着你審閱的六千軍卒,還有守在京城之外的三萬大軍!”龍蒙德冷笑了起來,“再說,我們也不準備謀逆。今日來此,是爲了讓皇上寫上傳位太子的禪讓詔書而已。”
“太……太子?”皇上皺眉,“是太子……”他說着長長舒了一口氣,“既然是他,那他人呢?”
皇上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半響一個人才緩緩站了出來。
那人走到正中,擡頭看向皇上。
“父皇,兒臣也不願意走到今日。只是,您爲君不慈,惹來文武百官不滿,兒臣也是無奈!”
“一派胡言!”皇上咬牙切齒,“你可真是你母親的好兒子啊!呸!逆子!”
沈鈺笑了笑,對皇上的評價不以爲意。
“成王敗寇,父皇。”他說着笑了起來,“現在,整個皇宮的禁衛軍都倒下了,謝謝你賞賜他們的酒,可是幫了我們大忙。”
皇上臉色鐵青,雖然之前叫人時只有幾個內侍衝進來已經讓他明白了一切,然而聽到沈鈺這般說他還是面如死灰。
沈鈺卻不準備這樣放過他,“父皇爲了給三弟鋪路,就給我那麼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給您下毒,弒、父……父皇,要真是兒臣想要毒害你,也已經給您下了毒,又怎麼可能會讓父皇您活到發現呢?”
“下劇毒的毒藥,你不可能有時間發現,也不可能廢太子。父皇駕崩了,我這個太子自然而然就登基了。我何必冒險給你下慢性毒藥呢?”
“狡辯!”皇上喘了一口氣,瞪着太子,“你想讓朕寫退位禪讓的詔書,不可能!”
“父皇不用親自動手。”沈鈺愣笑了聲,“這裡百官齊聚,翰林院的翰林都在,有他們動筆寫就足夠了。到時候,只要再蓋上印章。”
“廢太子這般做,是謀逆!”一直沉默的文武百官中突然有人開口,太子猛然轉頭,死死瞪着說話的人。他比被廢之前消瘦了不少,一雙眼睛顯得大而深陷。這般盯着人,如同一頭餓狼一般透着瘋狂。
“薛靳!”他咬牙走過去,一旁龍蒙德笑着上前給他遞了一把刀。
沈鈺一把抓住刀柄,用力抽出。
刀刃抽出發出刺耳的嗆聲,說話的薛靳擡頭看向沈鈺。因爲藥效的緣故,他幾乎沒有辦法動彈,只能夠看着沈鈺提到越走越近。
“恭敬候,做事之前且要三思!”一旁突然有人開口提醒,沈鉞卻彷彿沒有聽到一樣,只盯着薛靳。年過半百的薛靳擡頭迎上他的目光,眼底透出的神色讓沈鈺痛恨無比。
他張嘴,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謀逆!”
沈鈺舉起刀,直直插入了薛靳的胸口。
血從薛靳的脣角溢出,他發出艱難地呼吸聲,吐出越來越多的鮮血,而這個過程中,他一雙眼睛一直盯着沈鈺。
沈鈺被他的眼神刺痛,上前一腳踢了下去。
薛靳倒地發出了沉悶的響聲,誰也沒有想到沈鈺竟然真的會一言不合就動手殺人。四下一片死寂,就在所有人都沉默不語的時候,對面發出一聲悽呼。
“老爺!”
薛夫人掙扎着起身,只往前衝了半步就無力地倒在了地面。她擡頭掙扎着往對面爬過去,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精緻和優雅。
“老爺……”藥力之下,她全然沒有辦法往前挪動半分。薛夫人趴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整個大殿裡面都回蕩着她的哭聲。
沈鈺脣角抽動了下,扭頭看向薛靳身側那個人。
“劉大人,你可願意替父皇寫那一份禪讓招數?”沈鈺說着彎腰用力抽出了薛靳胸口的刀,大量的血水噴薄而出,大殿之中一片血腥味道瀰漫開來。
他拎着滴血的刀走到了劉軒榮跟前,刀在光滑的石板上劃出了刺耳的聲音,與此同時也給劉軒榮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劉軒榮沉默着,額頭上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沈鈺輕聲笑了下,“準備筆墨紙硯,劉大人,有勞了。”
劉軒榮脣角微微動了下,半響才下定決心。
“解藥!”他說:“我這樣可沒辦法寫詔書。”
沈鈺笑了下,從腰間拿出香囊在他的鼻子前放置了一會兒。劉軒榮低頭看着那個香囊,深呼吸了幾次,人似乎也精神了些許。
筆墨紙硯很快就被送了過來,薛靳之前的桌子被清理乾淨,然後有內侍扶着劉軒榮過去。
劉軒榮已經有些緩過來了,內侍扶着他走過去。他深吸了一口氣站在一旁看向桌面,又看了一眼倒在一旁血水已經流到她腳下的薛靳。
沈鈺這會兒倒是好脾氣了,只得笑着。他的笑容矜持而得意,目光從在場神色各異的人臉上掃過。有人對他怒視,有人避開了他的目光。
但是有薛靳在前,沒有誰再敢說什麼。
劉軒榮愣怔了一會兒,輕輕甩開了內侍的手,轉頭看向沈鈺。
“恭敬侯想讓臣寫禪讓詔書?”
“正是。”沈鈺如同當太子時那般溫潤如玉地笑着道:“只要劉大人寫了詔書,等朕登基,既然是加官進爵……”他說着垂下眼簾看了一眼薛靳,“正巧薛靳死了,他的缺就由你來頂上可好?”
只他眼中瘋狂的野心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了。
劉榮軒怎麼也沒有想到沈鈺竟然此時就敢自稱是“朕”,他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一步步走到桌子後面,然後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毛筆。
“父皇,你可看到了,這世上還是識時務者爲俊傑的。”沈鈺見狀放下心來,轉頭看向了上首的皇上,“等着詔書加蓋上了父皇你的大印,誰還能說朕是篡權多位呢?”
他說得得意大笑,就在這個時候聽到身後齊廷烈一聲驚叫。
“你做什麼?”
沈鈺回頭,迎面就是一片烏黑的墨水,全無防備的他被潑了個正着,隨後就是硯臺砸了過來,正中他的鼻樑。
劉軒榮冷笑着道:“亂臣賊子!妄想篡權多位,真真是小瞧了我們翰林院的錚錚鐵骨!”
沈鈺幾欲瘋掉,看也不看就大聲叫着:“給我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劉軒榮自動手時就沒想過要活下去,這會兒看着上前的內侍,冷笑了一聲:“不勞你這個亂臣賊子動手!”說着轉身朝着一旁柱子撞了過去。
“砰!”
大殿中響起沉悶的聲響,劉軒榮撞在柱子上仰面往後倒了去。他額頭破了一大塊,鮮血直流。沈鈺這會兒才擦掉了眼上的墨水,捂着鼻子走過去。
他一腳踢在了劉軒榮的身上,“死了沒?”
劉軒榮身子晃動了下,沒有半點反應。沈鈺見狀卻是惱火至極,對着劉軒榮又踩又踢。
殿中一片悲壯,所有人都看着一身墨水,捂着鼻子卻止不住鼻血、狀若瘋癲的沈鈺。
“人都死了,恭敬侯還是對死者多些尊重吧。”殿中有人突然開口,對着正發瘋的沈鈺說到。沈鈺動作一頓,轉頭看了過去,“誰!”
有人緩緩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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