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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興出宮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跟吃了黃連一般,他不過是吃個酒宴而已,早知道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玉如,再看看前面等着他的昭王夫婦,忍不住嘆了口氣,然後提了提精神努力神色如常走過去。
“昭王殿下。”
“劉府尹。”沈鉞微微拱手,葉姝在他身側略略屈膝行了個禮。
劉興連忙道:“臣不敢當,不敢當!”
葉姝笑了笑,扭頭看了看沈鉞並未多言。沈鉞沉聲道:“今日之事,原本劉府尹是莫名被捲入的,我心中頗有些歉疚。只父皇畢竟已經把此事交由劉府尹處置了,之後怕還是要勞煩劉府尹一番。畢竟,此事關係到了我妻子的身世。”
他說着轉頭看了一眼葉姝,抿脣笑了下,轉而才道:“勞劉府尹費心了。”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這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臣自當盡忠職守,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劉興說着拱手朝着宮中的方向行了個禮,轉而纔對沈鉞道:“昭王殿下不必如此。”
兩人客客氣氣道別,等着劉興帶人離去,葉姝這才緩了一口氣。
“走吧,咱們回府。”沈鉞笑着伸手握住葉姝的手,正想離開就看到了等在宮外的顧老夫人和顧林華。
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而顧林華卻還是上前行了一禮。
“岳父不用多禮。”沈鉞沉聲道:“今日之事實在是無端之禍……”
顧林華擡頭看過去,卻不是看向沈鉞,而是把視線落在了葉姝的身上。他沉聲道:“今日之事確實出乎我等預料,瑾姐兒當初被送去蘄州時尚且年幼,回京之後好不容易與家中熟悉起來就出嫁了。如今她受了這般委屈,臣與家中母親商量了下,想着接她回去住上幾日,也好讓她寬寬心。”
葉姝一愣,自然知道顧林華和顧老夫人此時接她回去顧府絕對不是什麼寬慰她的意思。只這話說得如此漂亮,卻也讓人有些難以拒絕。
沈鉞笑了下,“既然如此,那我與王妃一併再顧府住上幾日好了。”
顧林華的臉色頓時有些扭曲,不過話以至此,自然不好再收回,只笑着應下,道:“瑾姐兒出嫁之後,她的院子還一直空置着,王爺與瑾姐兒一併住下也是無礙的。”
葉姝和沈鉞兩人一併去了顧府,連着奶孃和圓圓也很快都被接了過去。
顧林華這邊尋了沈鉞去說話,葉姝這邊才安頓下來就見盼兮笑着過來了。
“大姑奶奶,老夫人那邊讓人做了長壽麪,說今日是圓圓的生辰,酒席讓人毀了也就算了,這長壽麪不能不吃。”盼兮說得體面,只葉姝也明白顧老夫人怕是沒這些心思,會這麼做不過是尋個藉口讓她過去罷了。
葉姝也知道此事避不過去,只如今沈鉞尚且在顧府,顧府上下怕是做不出什麼過分的事情,因此只笑着應下,讓奶孃抱着圓圓一併去了顧老夫人的院中。
再到顧老夫人屋中,葉姝幾乎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一進去,李氏等人就起身行禮,葉姝擺手示意不用多裡,只略略屈膝對着顧老夫人行了個禮,然後就與她一併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上。
論身份,如今她還是堂堂的昭王妃,這屋子中找不到一個身份比她更高的人了。
顧老夫人嘆了一口氣,擺手示意身邊的人。
“擺膳吧。”
一頓飯吃得頗爲沉默,不止是食不言的緣故。誰心裡頭都壓着一樁事情,這事情又不好說出來,自然只能憋着氣,等着顧老夫人親自來提了。
等着飯桌撤下,又換了茶水,無關人員,身邊不知情的丫鬟都退了出去,顧老夫人才看向葉姝。
“今日之事,在宮中爲着王妃和顧府的顏面,我未曾多言,甚至頗爲偏幫王妃。”顧老夫人輕輕放下茶盞,這纔打開話匣。她語調不疾不徐,“只王妃也應當清楚,今日那人就是你奶孃李嬤嬤的女兒玉如。”
葉姝也跟着放下茶盞,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確實是玉如,我認得出來。”葉姝垂下眼簾,“只是,我也不懂她爲何一口咬定李嬤嬤是被我放火燒死的?我一個從蘄州老宅回京不過半年的姑娘,哪裡有本事讓人去放火燒驛站?”
她說着搖頭失笑,“若那個時候我已經是昭王妃,有這種本事也可以算是合理。只老夫人想想,顧府的大姑娘,真有這般本事嗎?”
“這點確實是讓我疑慮之處,所以當時我也一力相信王妃確實是顧府的嫡長女。”顧老夫人沉聲道:“只那確實比玉如,她說的話,甚至手中拿的賣身契都讓我心中還有疑慮。皇上那邊讓人確認了指紋,只當時的情形太過於混亂……”
她說着深深吸了一口氣,“因此,我想着畢竟關係到顧氏的血脈,今日還是要再驗證一番,這才能讓人放下新來,未來面對這樁事情、面對旁人的閒言碎語的時候,整個顧府的人才能理直氣壯回覆旁人,昭王妃就是我顧府的嫡長女。”
葉姝垂下眼簾,脣角微微勾着。
再冠冕堂皇的話,也不過是想要證實她的身份罷了。她是顧瑾,對顧府而言百利而無一害。可是,她若是不是顧瑾,對於顧府來說,也不是無利可圖。
畢竟,這就是一個掌控她的把柄了。
她手指微微動了下,這才擡頭看向等待的顧老夫人。
“老夫人想要如何驗證?”
她沒有半分的慌亂,也沒有任何的不安,只擡頭看着顧老夫人,迎上顧老夫人的目光也不驚不懼,沒有半分的躲閃。
李氏在一旁看着,眉頭緊緊皺起,而顧珝更是緊緊右手抓住了左手的袖子。
一旁站着伺候的丫鬟只有衛楚一人,盼兮並未跟着去昭王府,所以一直都是她守在門外,留下衛楚一人在旁。
顧老夫人垂下眼簾避開了葉姝的目光,沉聲道:“巧楚。”
衛楚上前應了一聲,顧老夫人簡單地吩咐了一句:“去把東西拿來吧。”
衛楚退了出去,屋中一片寂靜。李氏神色複雜地看了看葉姝,又看了一眼顧老夫人。
“老夫人。”她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既然皇上都認定了昭王妃是我顧府的大姑娘,此事是否到此爲止就好了?昭王妃惦念婆家,對顧府也頗有照顧。若是再繼續下去,反而傷了親戚情分了。”
李氏上前一步,“事情就到此爲止好了,顧瑾是我們顧府的嫡長女,是皇上賜婚嫁給昭王的昭王妃,這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葉姝轉頭看向李氏,李氏回頭看了她一眼,這才嘆了一口氣。
“老夫人,事已至此,若是咱們再不站到昭王妃的身後支持她,就真的是要讓滿京城的人看笑話了。”李氏說着聲音中透出了些許的哀求,“老夫人,這樁事情就到這裡吧!”
“我懂你的意思。”顧老夫人臉色陰沉,“所以,今日這屋中只有我們幾人,再沒有旁人。不管今日的結果如何,都只有我們知道,再不會傳入旁人耳中。對於昭王妃,我這個做祖母的,就如同今日在昭王府,在皇宮之中一樣,對外定然是要護着她的。”
“這點毋庸置疑。”顧老夫人沉聲道:“所以,你大可不必這般急衝衝地站出來。”
李氏緊緊抿着脣,面對顧老夫人的呵斥沉聲道:“老夫人,既然如此,那又何必……”
“等你成了老夫人的時候,你就知道爲何要走到這一步了。”顧老夫人打斷了李氏的話,正想再說什麼就見到顧珝要站了起來。
“老夫人,大姐姐就是大姐姐!”顧珝過去拉住了葉姝的手,“我信她!”
“等今晚過後,我們都會信她。”顧老夫人堅持說。
外面響起腳步聲,衛楚不一會兒就走了進來。
她手中端着一個托盤,裡面放着一個白瓷小碗,而小碗的旁邊放着一個疊起來的帕子,帕子上一根銀針泛着冷冷的光芒。
她快步走了過去,擡頭看向顧老夫人,把托盤送到她的跟前。
“老夫人,這是大爺的。”
顧老夫人低頭看了一眼,輕輕嗯了一聲然後揚起下巴示意了下葉姝的方向。
衛楚起身端着托盤重新走到了葉姝身邊,然後屈膝行禮把托盤送到了葉姝的跟前。
葉姝低頭看過去,白瓷小碗中有大半碗的水,水滴血水微微晃動。
她擡頭看向顧老夫人,顧老夫人沉聲道:“滴血認親,再簡單明瞭不過的辦法了。昭王妃,動手吧。一滴血,就能驗明正身了。”
葉姝示意衛楚把托盤放在了桌上,然後伸手拿起了那根銀針。
銀針被拿起時微微晃動着針尾,葉姝再看了一眼顧老夫人。顧老夫人衝着她微微點頭,“你且放心,無論結果如何,你都是顧家的大姑娘。”
葉姝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老夫人這話,說得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她說完又看了一眼衛楚。衛楚神色平靜,微微垂下了眼簾。
葉姝擡手凌空在白瓷小碗上方,然後銀針用力扎入了指腹。
銀針抽出,血水立刻涌出形成血滴,啪嗒一聲落入了白瓷小碗中。
白瓷小碗中的血水立刻融合在了一處。葉姝擡頭看向顧老夫人,臉上沒有半分笑容,“這般的結果,不知道老夫人是否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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