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蘭嬤嬤。”顧老夫人笑眯眯地示意葉姝起身,“蘭嬤嬤曾經侍奉過兩位皇后,也侍奉過當今的太后。太后疼惜蘭嬤嬤,想着讓她安享晚年這才放出宮的。你這些年來一直在老宅養病,規矩上有所欠缺。日後,且要跟着蘭嬤嬤好好學習纔是。”
葉姝連忙上前行禮,“日後還要勞蘭嬤嬤費心。”
蘭嬤嬤繃着的臉這才露出笑容,只一笑卻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一般。葉姝被她雙手扶起,擡頭看着那不起眼的五官彷彿因爲這一笑而變得生動起來,不由愣怔了下。
“大姑娘客氣了,日後還請大姑娘多多關照纔是。”蘭嬤嬤一開口,聲音也是不疾不徐透着讓人信服的淡定。
葉姝忍不住多看了蘭嬤嬤兩眼,等挨着顧老夫人坐下之後纔看着顧珝見她的教養嬤嬤。
原本預定年後纔會有的教養嬤嬤,不過三五天的功夫就尋來了。顧老夫人這麼急着給她找教養嬤嬤,究竟爲的是什麼?
葉姝不笨,甚至還有點聰明。給她安排教養嬤嬤看似是理所當然,卻還是讓她心中升起了些許的不安。而等着兩位嬤嬤被帶了下去,還有更意外的事情在等着她。
“你匆匆回來,帶來的冬衣跟京中的款式有些不同,不如再另外做上兩身,也算是新年新氣象。”顧老夫人拉着葉姝的手,“正巧早兩天我讓盼兮幫我收拾下庫房,從裡面尋出了幾匹適合你這個年紀穿的顏色,你且讓盼兮給你量量身量。”
葉姝被顧老夫人推了一把,下意識就站起身。盼兮立刻過去扶着她的手,“大姑娘到裡屋看布料、量尺寸吧。”說着就把葉姝給拉走了。
進裡屋前,她清清楚楚看到顧琪、顧珏、顧玥、顧珝四個女孩都變了臉色。
盼兮卻沒讓葉姝多想,先是讓人去搬布料,回頭就拿着軟尺過去,“大姑娘,奴婢先幫你褪了外衣。老夫人囑咐了,要給您做全套的衣衫,這中衣、裡衣的尺寸也是要量的。”
葉姝沒有多想,配合着盼兮脫了外衣,這次低聲道:“老夫人這次……是隻給我一個人做衣服?”
盼兮正低頭給她量腰圍,聞言輕聲笑了下,“府上冬衣做得早,大姑娘回來之前,幾位姑娘的衣衫都已經訂好了。說起來,還比大姑娘多了兩套冬裝,另外還各自多了兩個斗篷。”
她說着站起來,在一旁記了下尺寸,回身笑着道:“大姑娘不必不安,這都是咱們顧府大姑娘應得的。”說着她手中毛筆隨着她的動作劃了半圈,上面的墨汁就均勻地灑在了葉姝的衣服上。
“啊!”盼兮一聲驚叫,連忙放下毛筆拉着葉姝在牀邊坐下,“大姑娘,奴婢一時不慎……這……這……”她焦急地看了兩眼葉姝,低聲道:“大姑娘先把髒了的衣服褪下來,奴婢這就拿去洗。一會兒就烘乾了。”
她說着就動作,直接一把拉下了葉姝的中褲。
葉姝冷不防,等到伸手就阻止的時候,她腿上的傷疤已經顯露在盼兮的視線中。
“這——!”盼兮被她腿上的傷疤嚇了一跳,這會兒不敢置信地擡頭看過去,臉色都有些發白了。“大姑娘,你……你這腿上……”
她說着頓了下,然後立刻把葉姝的中褲褪下,拉着被子給她蓋上,轉身就出去了。
葉姝在她出去之後,臉上的表情才一收,脣角忍不住嘲諷地勾了下。
要說今天這一出是意外,她是打死都不信的。
盼兮出去之後,不一會兒顧老夫人就帶着李氏一起進來了。葉姝在屋裡把外面的情形聽得清清楚楚,就連盼兮湊在顧老夫人耳邊低聲說的話都聽了個明白。
盼兮說——“老夫人,果然如巧翠所言,大姑娘的腿上有傷疤,看情形那傷疤應該有些時日了。”
然後顧老夫人應該沒有說話,只沉吟了片刻,就打發了顧二太太和顧三太太,留下李氏跟着她一同進了裡屋。
葉姝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只忐忑不安地坐在牀上,跟盼兮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
顧老夫人扶着李氏的手走過去,葉姝動了下,似乎是想要下牀,然後想起了自己的窘態這才強忍着沒有動。
“老夫人。”她低聲叫了下。
顧老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盼兮說你腿上有傷疤,讓我看看。”她說着挨着牀邊坐下,然後掀開了被子。葉姝雙腿下意識併攏了下,卻不敢阻攔顧老夫人的動作,只一雙筆直、細長的腿下意識收攏。
饒是她下意識躲閃,在場的顧老夫人和李氏都看清楚了她小腿上的傷疤。
“這傷是怎麼來的?”顧老夫人皺眉,沉聲問道。
葉姝渾身抖了下,偷偷擡眼看了下顧老夫人,半響才低聲道:“這是一年多前……”
與此同時,她所居住的小院中,盼兮帶着老夫人身邊的兩個粗實僕婦過去,直接就拿下了李嬤嬤和周嬤嬤,連同玉如也沒有放過,一併捆了丟在正廳裡面。
三個人被捆得猝不及防,李、周兩個人還算是有些成算,沒有立刻就發作,反而是玉如脾氣大直接就叫了起來。
“我們是大姑娘的人,你憑什麼綁着我們啊!”
盼兮聽了這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扭頭看向李嬤嬤。
“我聽說玉如是李嬤嬤的女兒,這規矩,可不行啊?”
李嬤嬤臉色一變,直接看向玉如呵斥道:“你閉嘴!盼兮姑娘這般大張旗鼓的來,定然是咱們做錯了什麼事情,只這點還請盼兮姑娘明示,也免得我們幾個做了冤死鬼!”
盼兮冷笑了兩聲,等着玉如老實了才拉了個凳子坐在一旁開口。
“也不敢冤枉了你們,我只代老夫人問你們一句,大姑娘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這話一出,地上的三個人就都安靜了。
最後還是周嬤嬤啞着嗓子開口:“盼兮姑娘的意思是——”說着這裡她還頓了下,掙扎着在地上坐起來看過去。
盼兮見她一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模樣,臉上的表情愈發的冰冷,沉聲道:“大姑娘身上的傷疤,你們不會不知道吧?我聽聞這幾日都是你們輪流伺候大姑娘沐浴的,大姑娘身上有傷疤,你們不會要告訴我你們不知道吧?”
周嬤嬤頓了下,跟一旁李嬤嬤交換了個眼神。
盼兮見狀沉聲道:“先把李嬤嬤和玉如帶下去,我一個一個審問。到時候若是她們說的不一樣,又或者是跟大姑娘說的不一樣,再另行處置!”
一旁杵着不吭聲的僕婦立刻上前,一人提着一個把李嬤嬤和玉如給帶了出去,屋中就只剩下盼兮和周嬤嬤了。
盼兮低頭看着周嬤嬤,“說吧,大姑娘身上的傷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說。要是跟李嬤嬤、玉如說的不一樣,跟大姑娘說的也不一樣,後果不用我說了吧?“
盼兮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着笑容,一雙眸子彎彎的透着光亮一般,真真應了那句明眸善睞。
然而,周嬤嬤一眼看過去卻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這是——
這是顧老夫人起了疑心,下定決心要打她們一個措手不及了?
她腦子裡轉了無數圈,半響才遲疑着開口。
“那是一年多前的時候,大姑娘年紀小,大約是在院子裡悶得久了就趁着我們不注意的時候想要爬樹上摘柿子……”
周嬤嬤斷斷續續把事情說了個清楚,等到李嬤嬤被押進來盼兮又是如同剛纔那般警告了一番。等着李嬤嬤開口,就立刻打斷了她的話。
“大姑娘出事,具體是哪一天?”
李嬤嬤頓了下,然後才道:“八月初,應該是八月初三。對,就是那一天!當時柿子樹上還掛着柿子,大姑娘說柿子甜,要摘下來做成柿餅託人送入京中給老夫人嚐嚐,這纔去爬樹的。”
她說得信誓旦旦,且跟周嬤嬤所言一般無二。盼兮默默記下,臉上倒是沒有顯露什麼,只繼續審問下去。
而老夫人的蒹葭院中,葉姝在顧老夫人又是疼愛又是憐惜的目光中低聲道:“都是我調皮,還故意躲着嬤嬤和丫鬟們,這纔不小心摔了下來。”
“可憐見的。”顧老夫人嘆息了一聲,拉着葉姝的手,“可吃夠了教訓了?身爲女孩子家,身上留了疤可說不過去,除了此處,可還有旁的傷疤?”
葉姝遲疑了下,只這一瞬間就被顧老夫人看出了端倪。
“你且出去,我這個當親奶奶的給她仔細檢查一下。”顧老夫人繃着一張臉,看不出喜怒來。李氏不敢多話,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顧老夫人這纔看向葉姝,“把衣衫都褪了。”
“老夫人……”葉姝低聲叫了下,雙手緊緊抓着衣領,骨節都泛起了白色。
顧老夫人卻沒有半分的退讓,只沉默地等待着。最終葉姝雙手顫抖着脫下了衣服,露出白皙的肩膀和後背。
皮膚白皙如玉一般,只後背上還有一條印子。
“這是——”顧老夫人上前,伸手輕輕碰觸了一下。
保養得宜的手指帶着溫熱的觸感落在後背,葉姝忍不住渾身顫抖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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