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頓了頓,隨後戰戰兢兢道:“回皇上,娘娘的妊娠反應比平常人要強烈得多,是因爲長期服用避子湯的緣故,導致她身體的根基受損,恕小臣直言,如今娘娘的胎兒脈象不穩,如若大意,就極有小產的危險。”
蘇若清擡起眼簾,不辨喜怒地看着太醫,道:“朕問的便是避子湯對她的身體如何,並沒有問其他。”
太醫一顫,旋即伏地磕頭,道:“皇上,那避子湯是太醫院的數位太醫聯合配製,絕對是萬無一失的啊!”
蘇若清問:“那她爲何會有孕?”
“這、這這……小臣也不得而知!求皇上恕罪,小臣知錯!”
半晌,蘇若清也沒有要處罰他的意思,而是道:“事到如今,好好照顧娘娘的身子。退下吧。”
太醫如獲大赦,連忙應下。
夜深一些的時候,蘇若清暫未歇息,身邊的公公便進到御書房來稟報:“皇上,方纔如意宮的人來說,娘娘夜不能寐,娘娘有孕在身可不能如此,皇上要不要……”
蘇若清放下手裡的筆,忽而擡眼看了他一眼,他止話不前。那一眼似能把公公看穿一樣,公公心裡端地一沉。
蘇若清道:“新近你似乎很關心如意宮的事。”
公公唯唯諾諾應道:“娘娘是後宮裡第一個懷有龍嗣的人,奴才這是爲皇上關心。”
“既是如此,從今天晚上起,你便去如意宮當差吧。”蘇若清若無其事道。
這段時間,李相稱病不早朝,在家裡是坐立難安。蘇若清爲表慰問,還賜了不少綾羅綢緞進相府裡。他現如今唯一的心願,便是盼望李如意能夠平平安安誕下龍嗣,屆時相府的勢力纔會更加穩固。
只不過這麼一想,他到底老謀深算多年,最擔心的人不是後宮裡的其他生妒的妃嬪,而是皇上蘇若清。他這麼多年都沒讓李如意懷上孩子,如今李如意靠自己的手段達到目的了,卻不知他下一步的打算是何。
思及此,李相連忙吩咐身邊近親,去和宮裡通一通氣兒,提醒李如意身邊的瑞香,凡事都要小心又謹慎,不能有絲毫的差錯。
不一會兒,便有朝中的一位官員急匆匆地來了相府。朝中出了這麼大的事,遭殃的不說,還沒遭殃的看起來也岌岌可危,怎還敢再往相府走動。必是出了什麼大事,一時間六神無主,纔來相府找李相商議。
果真,那位官員一看見李相,便不知是興奮還是難過,顫聲道:“相爺,大事!出大事了!”
李相面色一沉,道:“何時如此慌張?”
官員遞了一張紙給李相,道:“相爺請自己過目。”
李相拿來一看,頓時了臉色劇變,問道:“此事可當真?你從哪裡知道的這消息?”
官員顫顫巍巍地從懷裡摸出一隻極爲普通的飛鏢,道:“是這個送來下官書房的,下官發現的時候,它便釘着這信在書架上面,未曾看到有半個人影。”
李相把信紙收了起來,沉吟道:“今晚便派人去一探真假。”
當天晚上,子夜一過,便有幾道黑影繞過將軍府的守衛,潛進了裡面去。不一會兒,府中某個角落,燃起了火光,驚醒了府裡的下人。有下人驚慌大叫:“失火了——”
這冬日,才下過雪,又並非天乾物燥,豈會無緣無故失火。
葉修一下子就醒來,摸黑穿衣,安撫牀裡側的百里明姝道:“別急,我先出去看看。”
怎料,他一穿上衣服打開門,迎面便跳下一個蒙面黑衣人來,瞬時和葉修交手。黑衣人武功不弱,能跟葉修對戰十數招,百里明姝在裡面聽到了動靜,便也迅速穿衣,出門幫助葉修。
這時驚動了府裡的守衛,守衛大聲道:“有刺客——”旋即紛紛往葉修的院子裡衝來。
黑衣人深深看了百里明姝一眼,擡手灑出一道煙霧,趁機逃跑了。
將軍府這一夜是有驚無險,火勢也不是很大,很快便被撲滅。而那個黑衣人跑得忒快,待葉修追出去時,已經不見了影子。
重新躺回牀上時,百里明姝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問是怎麼了。葉修摟着她,輕輕順着她的後背,道:“沒什麼事,睡吧。”
黑衣人一口氣鑽進了相府,李相正負着手在書房裡等着。見他回來,轉身便問:“如何?”
黑衣人道:“葉修卻是與一女子同房。”
“可看清了她的臉?”
黑衣人想了想,道:“天色黑,她的瞳色屬下沒有看清,但觀其輪廓,絕不是北夏的女子。”
李相大喜,一掌拍在桌上,十分痛快,道:“葉修啊葉修,總算被老夫給抓住把柄了。”
黑衣人沒有在相府久留,辦完了事情之後便趁着夜色飛竄出相府。可哪知,等待着他的卻是另一個火坑。
他一出來,前面不遠處便站着一個人,與他同樣一身黑衣。因而不得不飛身在那人三丈開外停了下來。
黑衣人豈會認不出對方,便是上次在樹林裡殺他同伴的人。他知道對方身手極爲厲害,他又傷勢剛痊癒,不宜與他糾纏打鬥,於是,轉身就往另個方向跑。
歸已是早早便在此地等候,豈會輕易放他走,於是轉腳就去追。最終數個回合的纏鬥之下,歸已成功地把黑衣人制服,拉下他的蒙面黑巾,正是那黑麒的首領。
首領啐了一口血,道:“既然落在了你們手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歸已面無表情道:“果然是李相派你去殺二小姐的。李相一高興就得意忘形,總算露出了狐狸尾巴。我不殺你,我帶你去見主子。”
葉宋跟蘇靜離京去到有匪寇的下一個城鎮,因爲下雪天,路面積雪且溼滑,行程比平時滿了一半不止,又加上剿匪這件事情並不是迫在眉睫,蘇靜跟着她就帶了些散心的意味,一路上倒是實實在在的觀賞着風花雪月,等到附近山頭的時候就花了兩天一夜的時間。
時值夜晚。
山路特別難行。
葉宋等人在賊寇窩點的山腳下,觀察了一下地勢。蘇靜似知她所想,坐在馬上,身上披的大氈蓋住了整個馬背,上面全是點點不融化的積雪,他說話時口鼻在月夜下呼出了白氣,道:“看這地勢,又有雪林做掩,就是想在這半夜殺上去,易守難攻,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
葉宋帶來的兄弟們曉得蘇靜久經沙場,因而對他還是很信服的,便問:“那賢王看應該怎麼辦?”
蘇靜看了看這四面環山的,便道:“先找個地方,駐紮下來。等天亮了再從長計議。”
於是一衆人馬在離這山頭不遠的背面擋風的山谷中駐紮了下來。儘管山坡可以遮擋大部分寒風,可要是在這山谷中露宿一個晚上,還是冷得夠嗆。就是這一羣常年習武之人,怕是也受不住。
幸好,他們在山谷的山腳處,找到了一個不深不淺的山洞,一羣男人可以勉強將就一番,在山洞裡生起了溫暖的火,各自搓手取暖,看着外面的雪又開始下,頗有些意境。
季林就咂道:“啐,老子怎麼不是讀書人,不然看這光景,定要賦詩三首讓爾等大開眼界。”
衆人鬨笑,然後斯斯文文的劉刖就成了衆矢之的。有人提醒道:“啊呀劉軍師不就是讀書人麼,什麼都知道,肯定文采也不差,不如就賦個詩來給大夥兒解解悶?”
葉宋和蘇靜下了馬,走在衆人後頭。葉宋手裡拿着馬鞭,還沒到洞口,便看見了山洞裡的火光,以及聽見了他們大嗓門的談話,大傢伙的笑聲,始才覺得有了兩分暖意。從山谷的平坦地面到山腳的那口山洞,需要往上走幾步,路面都是枯草,且泥土又溼軟,那些個男人大刀闊斧跨上去的時候踩下一個個深淺不一的腳印,葉宋便順着那些腳印往上踩。
怎想,一不留神,腳下就踩滑了。
蘇靜在她後面及時扶穩了她,一邊若無其事地取出一塊令牌交給他的扈從,並吩咐道:“去鄰近縣城裡找縣令調一些帳篷和乾糧過來。”頓了頓看着冰封的河面,又道,“再拿幾副魚竿吧。”那扈從拿着令牌領命而去,隨後蘇靜又回過頭,扶着葉宋的手沒收,對葉宋淺淺笑着溫聲道,“路滑,二小姐小心些。”
葉宋道了一句多謝,便穩住身形三兩步跳了上去。
她踩了滿腳的泥,和蘇靜雙雙站在洞口前,火光照亮了兩人的臉。大家的眼睛紛紛落在兩人身上,竟不約而同地覺得,或許是經過了漫長的時間洗禮,這兩人出奇地般配。一時間都忘記了談笑風生,紛紛沉默。
葉宋不太滿意他們那帶着滿滿深意的眼神,太過於直接,於是眉端一蹙,喝道:“都看着我們做什麼,方纔不是說得興起麼,繼續說!”
季林回過神來,道:“啊哈,對!劉刖,該你賦詩三首!”
劉刖十分尷尬,故作謙虛地咳了兩聲,道:“劉某不才,什麼都會,唯獨不會賦詩。”他一瞥見旁邊的蘇靜,壞水立刻就浸出眼底了,斯文地笑了笑,“賢王文武雙全,經驗也豐富,不如讓賢王來給大家賦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