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聖恩見白夢茹停止了掙扎，更加用力摟緊她，趁機說道：“茹兒，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的。”
“我也是真的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對不起你了。”
說着，他又自嘲一笑：“事實上，我們根本沒有以後了。”
“茹兒，有一個詞，叫生不如死，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這樣活着，不如死了乾脆？”
“茹兒，不怕，有我陪着你，下輩子，我一定不會再辜負你了。”
白夢茹愣愣地轉頭看他，依然是麻木地沒有表情。
沐七夕估計，不是她不想有表情，而是根本不能有表情，就連眼淚、聲音也都一併失去了。
唯一能看出她的情緒變化的，就是隱藏在眼底的一絲光亮。
恐怕，她現在的狀態是，披着一張人皮，裡面不知被薛人妖搗鼓成了什麼玩意。
“白夢茹！男人的話你也能信？！”
薛人妖在半空中暴跳如雷地嘶吼着，身周的烏雲飄向後方，就像是準備俯衝下來似的，離小院更近了些。
“你也不想想，他忽然出現，口口聲聲拉着你去死，肯定是沐七夕安排好的陷阱！”
“他以前那麼對你，哪還有真心？”
白夢茹那個恐怖的樣子，連薛人妖都不想正視她，他不相信這世上還有誰會愛她。
他親手搗鼓的，他自己再清楚不過，白夢茹纔是真正的怪物。
沐七夕聽到他這話就笑了：“說得好，男人的話不可信。”
“那，你不是男人嗎？你說的就是真的了？”
不等薛人妖回答，沐七夕又是一笑，轉開了頭：“哦，忘了，你是人妖，不男不女。”
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又轉回頭來：“話說，你自宮了嗎？不然就不算純正的人妖哦。”
“沐七夕！妖女！你纔是怪物！你，本尊跟你勢不兩立！”
薛人妖快被沐七夕氣死了，在半空中亂蹦亂跳的，口不擇言：“本尊一定要殺了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沐七夕卻一點兒也不生氣，悠悠然坐在凳子上，輕撫着肚子：“本來我們就勢不兩立，你說的這是廢話。”
“還有，容我提醒你一句，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你連我一根汗毛都碰不到，講什麼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你自己相信嗎？”
“你！沐七夕！啊啊啊！我要宰了你！”
打又打不到，吵又吵不贏，本以爲萬無一失的王牌現在又被他們扣押着，隨時可能倒戈。
薛人妖氣急，裹着那團烏雲在半空中亂飛亂轉，卻又不敢靠小院太近，更不敢直接衝下來抓回白夢茹。
沐七夕的詭異奸詐，他見識過不止一次，到現在都還摸不清她的底牌；
而且有百里連城在那裡，他根本不敢降落地面。
嘴裡貶低着百里連城，說他階層下降，已經不是武尊了，但其實，薛人妖心裡清楚，百里連城的實力有增無減，正面抗衡就是一個死字。
更何況，想到百里連城的那身衣服，他就忍不住打冷顫。
“白夢茹，你自己想清楚！”
“以前，你爲了要嫁給他，就已經違抗過本尊一次，卻落得那樣的下場，而本尊都原諒你了。”
“這次，你還要再重蹈覆轍，本尊絕不再姑息！”
現在，他也只能隔空喊話，期望把白夢茹拉回來。
看沐七夕那活蹦亂跳的樣子，薛人妖也知道今天要指望白夢茹成功是不可能的了；
但只要白夢茹不死，他就還有機會。
可惜，薛人妖錯估了沐聖恩的決心。
他不是沐七夕安排的陷阱，他是帶着必死的信念來的。
他以前做錯了很多事，但是這一件，他相信會是他做得最對的，與其看着白夢茹這樣人不人鬼不鬼，他情願和她一起去死！
見白夢茹似乎又因爲薛人妖的話而有所動搖，沐聖恩用元力把地上的櫻烙彎刀吸到手中；
毫不猶豫地向着自己的心臟刺下：“茹兒，你若不信，我先走一步去等你。”
嘭——
沐聖恩轟然倒地，但沒有馬上死去，一雙眼睛盯着白夢茹，滿滿的都是歉意和愛意。
白夢茹的動作遲緩，根本來不及阻止沐聖恩，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自裁；
立馬也隨之跪倒，一雙皮包骨頭的手急急地按壓他的傷口，似乎想堵住那洶涌而出的鮮血。
她大張着嘴巴，卻一絲聲音都沒有；
動作焦急，卻一點表情也沒有，仍然是那麼麻木；
眼睛裡神色驚駭，卻一滴眼淚也沒有。
她忽然明白，沐聖恩說得對，她現在真的生不如死：
明明心裡那麼痛苦，卻連痛苦的資格都沒有；
明明有那麼多話想說，卻連表情都無法傳達。
這樣活着，就算以後真的有了漂亮的身體，又如何？
她已經，不是個人了。
“茹兒，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對不起……我的茹兒……”
沐聖恩拼盡全力，握住了她的手。
每說一個字都要吐一口血，但他的嘴角卻是上揚着，眉眼帶笑：“下、下輩子……”
“哼，她沒有下輩子，她一旦死了，便是神魂俱滅。”
薛人妖陰森冰冷的聲音響起：“白夢茹，還不快回來？”
白夢茹的動作頓住，慢慢地推開了沐聖恩的手。
“茹兒！”
沐聖恩焦急呼喊，卻再沒有力氣去拉住她。
但是，白夢茹卻沒有走，只是轉了個身，向着薛人妖跪下，磕了三個頭，嘴巴開合。
沒人知道她說了些什麼，只見她磕完頭後，便轉身趴在了沐聖恩身上，把他的手臂拉過來環住自己。
然後，她胸口的傷口處，鮮血噴涌而出。
兩人的鮮血混在一起，把兩人的全身都染紅了。
恍惚中，沐聖恩又看到了新婚之夜的白夢茹，也是這樣一身通紅，眉目含羞。
“王、王妃，求你……神……魂……俱……”
沐聖恩吃力地看向沐七夕，撐着最後一口氣開口，卻沒力氣說完最後一個字。
但是他的意思沐七夕懂了。
既然白夢茹會神魂俱滅，既然這個世上再也沒有白夢茹，那他留着這縷神魂也沒了用處。
沐聖恩說不出話，卻倔強地瞪着眼睛，提着一口氣不肯嚥下。
直到沐七夕點頭，他才如釋重負地勾起嘴角，閉上了眼睛。
看着兩人相擁而死的場面，沐七夕嘆息搖頭，輕喃：“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他們或許不是好人，但彼此的這份情誼，卻足夠真誠。
不過，白夢茹死了，薛人妖該抓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