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姐姐，我想學裁衣裳。”我開門見山。
付蓉看了一眼衣料，笑得有些曖昧：“你抱着一匹寶藍色衣料，是要給哪家少年郎裁衣？”
我不好意思地說：“上個月六十六叔生辰，我都沒送他什麼像樣的禮物。他對我那麼好，我想學着做一件衣裳送給他。”
付蓉一臉感動：“你們叔侄的感情可真好！”
“那是！”提起六十六叔，我就自動換上一副自豪臉，“六十六叔比我大七個月，從小到大都是他照顧我的，他最疼我了，簡直比我爹還疼我！”
“我六十六叔雖然年紀不大，可心智卻十分成熟，吶，你看我就知道了！我如今這般迷糊不醒事，都是他給慣是！”雖然是責備的口氣，可話裡的讚揚，我相信付蓉聽得懂。
“如此說來，你六十六叔倒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了？”付蓉笑問，似乎有那麼幾絲興趣。
我搖搖頭，遺憾道：“如今還算不得男人，只能算作少年。真正的男人，是要成家立業之後，上可頂天立地，成就自己的事業，下可安頓家小，使得妻兒和美安樂。”
付蓉深以爲然，連連點頭：“從前看過些雜書，都說好男兒志在四方，可我卻認爲，好男兒應當是不負天地，不負妻兒，不負自身。”
我長聲一嘆，黯然道：“六十六叔本來可以成爲好男人的，可惜……”
大約是我很少有這麼低落的時候，付蓉連忙追問：“可惜什麼？”
“可惜太爺爺說，但凡世家大族，必然要出幾個不肖子孫，否則便會折了福分。我是女子，自然不需要有什麼作爲，而六十六叔……”我遺憾地閉上眼睛，心裡晦澀難言，“他是太爺爺指定的不肖子孫，被犧牲的那一個，他所有的理想抱負，註定了不可實現，他這一生，只能當個紈絝子弟，儘管他酷愛武功，夢想着馳騁疆場，定國安邦。”
這是真的，辛家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付蓉的神色倏地沉了下來，許久，才長嘆道：“苦了他了！”
“是啊！苦了他了！他不需要念書做學問，也不需要
練出多高的武功，辛家所有人對他都沒有一丁點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我緩口氣，低聲說，“照顧好我。”
付蓉神色間漸漸顯出悲憫來，黯然一嘆：“他心裡一定很苦很苦。”
“可是他從來不說，任何人在任何時候看見他，他都是笑着的。”我苦笑道，“所以，如果六十六叔有什麼想要的，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幫助他得到！”
“他是好男人，真正的好男人！”付蓉鄭重地說，“我想，他的妻子一定會很幸福，他的兒女也會很幸福，他會成爲一個好丈夫、好父親的！只是……他終究負了自己……”
我苦澀一笑，黯然搖頭：“他還沒定親事呢，太爺爺覺得愧對他，許了他選擇自己心愛的女人相伴終生，要知道，這在我家是很難得的事情。”
但凡大戶人家，兒女的婚事總是牽扯了多方利益，這一點，付蓉懂。
付蓉嘆口氣，不再說什麼了，拿起布料摸了摸，讚道：“一品雲錦，這可是貢品吶！”
“那是！皇上就賞了太子三匹，他給我留了兩匹，稀罕着呢！”我得意洋洋。
付蓉掩脣一笑，眸光閃閃，顧盼生輝：“這樣好的料子都捨得送人，可見你這個‘好友’，的的確確是至交了。”
我嘿嘿一笑，我跟太子那可是統一戰線的盟友，那感情，槓槓滴！
付蓉展開布匹，擡頭問道：“心肝，你可知道尺寸？”
“啥尺寸？”我下意識問。
付蓉樂了，無奈地翻我一眼：“量體裁衣，裁衣裳自然是要尺寸的。”
……
“沒有尺寸，怎麼裁？”付蓉收起料子，柔聲道，“待你量好了尺寸，我再教你吧！”
我頓時垮了臉，唉聲嘆氣：“可是我不會量啊！”
付蓉剛要開口，我連忙截住：“別讓我去問啊，我可是要給六十六叔一個驚喜的！”
付蓉坐下，拈起繡花繃子，開始繡那副成了一半的錦囊。
“蓉姐姐，你去我家做客好不好？你還沒去過我家呢！”我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付蓉擡頭，淡淡地看我一眼，神色間有些心動，更多的卻是無奈：“不了，我很少出府的。”
我當然知道她很少出府，這也幾乎杜絕了阮郎歸見到付蓉的可能。
我垮着臉，不勝委屈：“蓉姐姐，你就答應我吧！每次都是我來看你，你還沒去看過我呢！”
付蓉有些着慌，擱下手裡的活計，嘆口氣，道：“心肝，不是我不樂意去看你，而是……我甚少出府，一來，爹孃不許，二來……我也不敢。”
我心裡有些擰巴，她雖有譽滿京城的溫婉賢良、才貌雙絕之名，可她一點也不快樂，不自由。
“姐姐知道爲什麼我會天天往付府跑嗎？”我耷拉下腦袋，不讓她瞧見我的臉色。
付蓉果然追問：“爲什麼？”
“相處了這幾日，姐姐想必也看出來了，我實則是個骨子裡很不安分的人，貪玩愛鬧，可是付府並沒有什麼好玩的，爲什麼我卻天天來呢？”我低低地說，用一種不勝嬌羞的語調。
付蓉呆了呆：“是很奇怪。”
“自然不是爲了付大學士與付夫人。”我意有所指，“姐姐一定會怪我的，因爲我……我接近你的目的不單純。”
付蓉皺起了眉頭，難得的開起了玩笑：“你接近我能有什麼目的？總不能是騙財騙色吧？”
我這才擡頭直視她，鼓起勇氣，說：“對了一半，我是爲了付少爺來的。”
天地良心，我這番話純屬胡扯八道！
“爲了我哥哥？”付蓉瞪大了眼睛，愣了愣，才說，“你爲了我哥哥，所以接近我？”
“我總不能直接去纏着付少爺吧？”我微垂眼簾，努力做出一副很難爲情的樣子，“再怎麼說，我都是女孩兒家，總不能直接往男人身上貼吧！”
付蓉點頭，深以爲然。
“姐姐才貌雙絕，溫婉賢淑，是京中出了名的淑女，我想着，跟姐姐待久了，能學到不少東西，興許還能薰陶出女兒家該有的氣質，興許付少爺就能看上我了。”我怯怯地看着她，躊躇道，“姐姐生我的氣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