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黎昭昨天才登基,不可能親自來找我,而他派來的人,絕不可能對我做出如此輕薄的舉動。
難道是白朮?
我驚愕地擡頭,太近的距離下,我只能感受到盔甲的冷硬,卻看不清那人的面目。
狂烈的吻如疾風驟雨,鋪天蓋地而來,我就如海上的一葉孤舟,浮沉無主。我用力推拒,那人卻死命地摟着,彷彿要將我隔着盔甲揉進血肉中。
剛剛入睡的安然彷彿感應到了我的無助,再次啼哭起來。我一急,狠狠一口咬他一口,頓時,血腥氣瀰漫在整個口腔。
那一吻仍舊沒鬆,那人越發狂烈,彷彿要抽空我所有的空氣,等到他終於肯放開我的時候,我腦子都暈了,怔了怔,才能抱起安然。
“你的孩子?”聲音冷硬,壓抑着暴怒。
我腦子裡一懵,這是……
“怎麼?不認得我了麼?”冷笑聲逼近,那人一把奪過我懷裡的安然,單手抱着,凝目看了許久,才冷聲道,“眉眼五官沒一處像你的,你是跟了個什麼樣的醜鬼,纔會生出這樣醜的崽子?”
“阮渣渣,你……”我捂了捂心口,“是你?”
高大的身影似乎猛的一僵,默了默,滿含諷刺:“我以爲,你真的記不得我了。”
“把孩子給我。”我張開雙手,“你那樣抱,她會不舒服的。”
安然踢蹬着腿腳,哭得嗓子都啞了,我心裡撕扯着疼,急切地起身,想要奪回孩子。
阮郎歸一把將孩子舉高,冷笑道:“你不肯嫁給我,卻跑到這麼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嫁了個醜鬼,還生了個孽種!心肝,你行啊!”
我皺眉,聲音冷了下來:“阮郎歸,你別亂來!這孩子不是我的,是秋水和長天的!”
阮郎歸冷哼一聲,沒做聲。
“小螃蟹和小泥鰍,想必你還記得吧!這是他們的女兒。”我捏了捏眉心,“快把孩子給我,你那麼粗魯,別傷着她。”
“當真?不是你
的孩子?”阮郎歸的聲音驀地急切起來,小心翼翼的,滿含期待。
我無奈,沒好氣道:“你自己都說這孩子眉眼五官沒一處像我的,我的孩子怎麼可能一點都不像我!”
阮郎歸仍舊沒將安然還給我,只是摸索着點亮了屏風邊上的燭臺。屋子裡漸漸亮起來,阮郎歸的臉越來越清晰。
三年未見,他的容貌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線條仍舊是那麼硬朗,五官仍舊是那麼深邃,只是皮膚黑了些,粗了些,渾身上下,多了一股沉穩冷靜的氣質。
三年的時光,邊地的風沙,將一個年少氣盛的大孩子打磨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
阮郎歸默默地看着我,看了許久,長聲一嘆:“心肝,你變了。”
我仍舊張着雙手,平靜地看着他:“把孩子給我。”
阮郎歸將安然放回我手裡,眼睛裡突然閃起了瑩光:“我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銀光閃閃的盔甲,襯得他越發冷硬,就如戈壁灘上巨大的石頭,經歷了無數風吹雨打,卻仍舊是巋然不動的。
可他這一句話,卻含着滿滿的委屈,好像丟失了心愛的玩具的孩子,在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找回之時,扁着嘴兒含着淚花,道一聲“太好了”。
安然一回到我懷裡,我剛剛輕拍了幾下,小傢伙就不哭不鬧了,瞪着溜圓的眼睛,眼珠子四下裡亂轉。
我看着阮郎歸,心裡突然空了,不知該作何感想。
起初,我也曾想象過會有人找到我,如果是黎昭,會怎樣?如果是白朮,會怎樣?
可我從沒想過,如果來的人是阮郎歸,又會怎樣?
從阮郎歸負氣離去的那一刻起,我就將他徹底劃出了身邊人的範疇,我以爲,我跟他再也不會相見了,即便大街上偶遇,興許擦肩而過的時候,連個招呼都不會打。
秋水和長天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秋水尖叫着想要闖進來,卻被那個陌生的聲音喝止了。
“讓他們進來。”阮郎歸發話,目光卻仍
舊膠着在我臉上。
秋水長天衣衫不整、髮鬢凌亂,顯然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驚醒,擔心我和孩子的安全,不顧一切地趕了來。
“把安然帶出去。”我將孩子遞給秋水,“出去吧!”
“王爺?”長天認出了阮郎歸,一張臉上寫滿了防備,“王爺夤夜來此,有何貴幹?”
“長天,出去吧!”我攔了一把,“我沒事,你們放心。”
打發他們出去之後,屋子裡只剩下了我和阮郎歸。
三年未見,我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好像也不知該如何打開話匣子,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
許久,我打破了沉寂:“你好嗎?”
阮郎歸搖頭,深深地看着我:“不好,一點也不好。”
我淡淡一笑,靠坐在牀頭,十指交握,恍惚間有隔世之感。
阮郎歸坐在牀沿上,將我往被窩裡摁了摁,拉高了被子,一直給我蓋到下巴上:“夜裡冷,你躺着,別凍着。”
“南疆告急,我爹快馬傳信要我回去。我正與你堵着氣,就沒去告別。不料,我剛到南疆,辛老太爺就出了事。可南疆戰事吃緊,我抽不開身,等到局勢穩定下來,我回金麟去找你,卻發現你已經走了。”阮郎歸輕輕撫摸我的臉頰,粗糲的指掌劃過細嫩的肌膚,帶來一陣癢疼的觸感。
就如他的話一般。
“我找了你三年,整整三年。”阮郎歸的目光有些迷離,似乎陷入了遙遠的回憶,“我到金麟的時候,是正月二十八,今日,是二月初一。”
“太子在找你,哦,不對,如今該說是皇上了。他找了你大半年,派出了一撥又一撥人手,京城方圓五百里都搜遍了,後來先皇看他實在不像話,做主給他娶了太子妃。”
我靜靜地聽着,沒插話。
“昨日新皇登基,太子妃冊封爲欣貴妃,後位空缺着。”阮郎歸深深地看着我,苦澀地笑了笑,“白朮也一直在找你,直到北疆告急,他纔不得不回到戰場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