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逸風臉色驟變,立即抱住她:“影兒,怎麼了?”
“我的頭……痛得快炸開了……”若影抱着頭滿臉蒼白。
“怎麼會這樣?”安謙然也是被這樣的情況嚇得失魂落魄。
就在這時,準備前來找莫逸風的莫逸謹見此景象臉色瞬間青白,急忙上前問道:“影兒怎麼了?”
莫逸風立即俯身打橫抱起若影朝房間奔去,而安謙然和莫逸謹也立即跟了上去鈈。
“怎麼樣?”安謙然在給若影把脈,莫逸風在一旁急得團團轉。
“脈象紊亂,但是……這個藥應該沒問題纔對,怎麼會……”安謙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想了想,看向莫逸風和莫逸謹,“可能是藥力發作的關係,只是若是再拿不到解藥,恐怕就算復明片刻也會終生失明。”
莫逸風驚得僵了身子蕒。
“什麼?”莫逸謹指尖一顫,“解藥?”
安謙然點了點頭:“是,若是皇上再不肯交出解藥的話……”
莫逸謹驀地呼吸一滯:“所以三弟你……”
莫逸風坐在牀沿看着若影,手掌緊緊地將若影的手包裹在手心:“我只想拿回解藥。”
莫逸謹腳步一踉蹌,低垂了眼眸。
他早就該想到是這個原因不是嗎?可是他卻忽略了。莫逸謹不知道是因爲他不及莫逸風對若影的感情,還是因爲玄帝對他從小就恩寵有加。
他想,應該是後者,所以他很難接受自己最親的兄弟對最疼自己的父親下毒。因爲若是前者,他也不會在聽到安謙然的話後也默認了莫逸風的做法。莫逸風若不是這麼做,恐怕沒有別的法子了。
“解藥在何處知道了嗎?”莫逸謹啞聲問道。
莫逸風搖了搖頭:“沒有解藥。”
莫逸謹心頭猛然一撞,正要問些什麼,安謙然道:“若是能知曉是何種毒,解藥也就不難尋到了。”
“御醫不知道嗎?毒藥會不會是御醫所制?”莫逸謹擰眉追問。
莫逸風搖了搖頭:“不是。”
莫逸謹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指尖驟然攢緊:“父皇這是要做什麼?就算是往日有仇又和影兒有何關係?她是無辜的。”
“或許……習嬪和婉公主對於父皇來說太重要,否則他又怎會爲了她們母女殺了我母妃。”莫逸風眸光驟然一寒。
莫逸謹擡眸凝向莫逸風,心驀地一撞。若是莫逸風不提,此刻他都要忘了當初容妃的死。殺母之仇,莫逸風隱忍到現在實屬不易,若是換做是他,或許無法忍到現在,所以莫逸風纔是帝王之才。
“若是父皇一直不說出是何種毒,你會如何對他?”莫逸謹試探地問。
“二哥希望我如何對父皇?”莫逸風反問。
莫逸謹沉吟了頃刻,抿了抿脣道:“他……畢竟是我們的父親。”
莫逸風低低一嘆:“放心,我會留他一命,讓他頤養天年。”
莫逸謹緊緊地凝着莫逸風,深知莫逸風的用意。
他這麼做,旁人定然是覺得新帝仁德孝義,也讓玄帝看看,他不想讓他繼承皇位,最終做皇帝的還是他,他想要莫逸蕭爲王,他偏偏讓莫逸蕭俯首稱臣。
雖然莫逸謹覺得一時間難以接受,但是做帝王不就是要如此決絕果斷?
“爲什麼一開始不對我說?”莫逸謹沉默了頃刻後問道。
莫逸風替若影蓋好被子後緩緩起身負立於莫逸謹跟前:“二哥與父皇的關係不似三弟與父皇,若是我事先與你說了,你會忍心嗎?二哥重情重義,又是真性情,若是早知道……我們沒有第二次機會。”
莫逸謹頓時沉默不語。
莫逸風十分了解他,若是他事先知道,或許就會有所敗露,而如今成爲階下囚的就是他們。
對,他們沒有第二次機會,若不是莫逸風識得先機,怕是也不會像今日這般他能順利成爲新帝。
“那傳位詔書……”莫逸謹試探地問。
莫逸風道:“二哥也該回府準備一下,過幾日三弟就要登基爲帝,許多事情也要請二哥多多幫襯着。”
莫逸謹抿了抿脣,終是點了點頭。
走出靖王府,莫逸謹不由地勾了勾脣角,他這個三弟當真是帝王之才,雖然他與莫逸行知曉他的行動,但是有些事情其實他們並不清楚,然而莫逸風卻又掌握着全局。
若影昏迷了整整幾日,而莫逸風的登基大典就在明日,若是她再不醒來,怕是隻能擡進馬車入宮了。
“爺,王妃尚未醒過來,這……”秦銘有些擔憂,沉吟了頃刻,又道,“還有紫秋……”
莫逸風眸色一黯,輕嘆一聲後道:“讓紅玉和綠翠給王妃再試一下鳳袍,紫秋暫且在這裡養傷,若是醒了她再願意進宮伺候就再進宮,若是不願意,本王就命人給她找戶好人家。”
秦銘垂眸沒有作聲,莫逸風看了看他,也並未再問他什麼。
紅玉和綠翠給若影試穿了鳳袍後走了出來,見到莫逸風后微微一禮:“三爺,鳳袍合身。”
莫逸風點了點頭,而後走了進去。
“爺……”當秦銘看見莫逸風竟是抱着若影出來後爲之一怔,急忙吩咐人將馬車備好,而後道,“爺是要和王妃一輛馬車還是……”
“一輛。”莫逸風說着,朝府外而去。
秦銘低低一嘆,看來他還是瞭解莫逸風的,只是這樣的景象讓人看着難免心酸。
安謙然的解藥照理說不會有問題,可是若影卻在服用解藥後突然間頭痛欲裂,最終昏迷不醒,莫逸風曾質問安謙然,而安謙然也心生惱怒,說是就算天下人都要害她,他也不會是其中一個。
莫逸風也終是信了他的話,若是他想要害若影,當初也不會去救她,更不會在明知德妃要置她於死地的時候還要出手相幫。更何況,他是愛着她的,莫逸風心裡很清楚。
到了皇宮,玄帝被遷去了壽康宮,而莫逸風則是帶着若影來到了御軒宮。
入夜,莫逸風坐在牀頭一瞬不瞬地看着昏迷中的若影,心隱隱泛疼。自從她來到他身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有多少人想要置她於死地,她雖是一件件都挺過去了,可是現在卻最終傷在他父皇的手上。
她什麼都沒有做,卻承受着上一輩人的恩怨,她做錯了什麼?若是她曾經的話是假,那麼錯的是她的母親,若是她的話是真,她跟不需要爲了一副軀殼而受此罪。
然而無論她說的是真是假,他都不允許她再從他身邊離開。
翌日
莫逸風一身龍袍英氣逼人,而他的眼中卻只有躺在牀上昏迷之人。
“皇上,還有一個時辰該去祖廟了。”秦銘在御軒宮的門口輕喚。
“知道了。”莫逸風沉沉應聲。
鳳袍被支起在屏風旁,立後聖旨放在她牀頭,即使她不能接受聖旨,她也已經是皇后。
“影兒,快醒過來吧,該去祖廟了。”莫逸風對若影的說話語氣就好似對一個賴牀的孩子。
見若影仍是一動不動,他低低輕嘆,就在他眸色漸黯之際,若影的指尖在莫逸風的手心微微一動,莫逸風心頭一怔轉眸望去,果然看見若影緩緩睜開了雙眸。
“影兒,你真的醒了?”莫逸風心頭一喜,俯身朝她看了頃刻,見她努力要支撐起身子起身,他便立即將她扶起。
若影恍惚地看着周圍的一切,再看向一身龍袍的莫逸風,看着他一臉的笑意,腦海中的記憶瞬間一涌而上,一時間紅了眼眶。
“怎麼了?”見若影的情緒反常,莫逸風心中冉起一絲不祥。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若影心中百味雜陳,眼淚在眼眶中不停打轉,就在快要掉落之際,她突然用被子矇住頭,眼淚便在瞬間止不住地流淌而下。
“影兒,到底怎麼了?”莫逸風想要扯開她的被子,而她卻僅僅的攢着不放,他只得耐心道,“是不是做噩夢了?”
若影在被子下拼命搖頭:“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莫逸風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從她一醒過來就開始情緒十分激動,而從她方纔惶恐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好像知道了些什麼。
“那好吧,半個時辰後我再進來,今日要去祖廟。”莫逸風道。
若影緩緩睜開眼眸啞聲問道:“今日你登基?”
莫逸風柔聲應道:“嗯,你現在是皇后,所以今日可要與我一起去祖廟拜祭。”
若影轉眸看了看鳳袍,餘光又看見了一道聖旨在她牀頭,眸光微閃收回視線。
莫逸風以爲她會再說些什麼,可是並沒有,見若影不再說什麼,莫逸風便轉身出了御軒宮,可是他並沒有離開,而是等在御軒宮外。
“皇上,怎麼回事?”秦銘看了看輕闔的寢殿門問道。
莫逸風搖了搖頭:“不清楚,好像……她知道了什麼。”
“怎麼會?”秦銘有些難以置信,“這幾日皇后娘娘一直都沒有甦醒,除了紅玉和綠翠,沒有人接近,怎麼會知道什麼?”
“希望是朕多慮了。”莫逸風輕嘆一聲坐在石凳上。
御軒宮內,若影緩緩坐起身,過往的記憶瞬間在腦海中迴盪。
原來他們真的從小就見過,那個時候她趴在樹上笑,他坐在樹下哭,而他在看見她的時候止住了哭聲,在她爬下樹後他以爲是刺客,卻被她捂住了口,沒有告訴他自己是誰,卻叫他不要害怕。
摸了摸耳朵上的白水晶耳釘,原來這不是她千年後帶過來的,而是在那夜莫逸風給她的,那夜他們說了好多話,他一直看着她,並且從袖中那對耳釘,說只有她才配擁有這麼漂亮的東西。
因爲這對耳釘,她對他傾心,後來她爲了不忘記他,便沒有摘下過這副耳釘,只是在逃脫飛鷹門的人追殺時在逃亡的過程中掉落在了幽情谷。
可是也因爲這對耳釘,使得玄帝懷疑了她的身份,開始調查她的身世,雖然那個時候並沒有揭穿身份,但是一切仿若冥冥中註定。
睡夢中,她的記憶盡數回來了,還知曉了這一世的母親竟然死在玄帝的劍下,她親眼目睹了母親臨死的慘狀。她的母親在臨死前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好像要將最後一眼牢記於心,而年幼的她只是愣忡在原地,怎麼都不願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直到此時此刻,她仍心有餘悸,那把利劍,那片鮮紅就好似發生在當下。
然而讓她更沒有想到的是,她清晰地記得母親在玄帝逼問是誰指使她的時候,她的母親竟然說是“容妃娘娘”。而玄帝聞此言,當時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容妃娘娘?不就是莫逸風的母親?那麼莫逸風的母親是不是被她母親的一句話害死的?
她記得當時並非是容妃娘娘的人來找她母親,在角落裡,她聽到了她母親問“是不是德妃娘娘”,而那人卻是眸中閃過一道殺戮,而後警告“不該說的別說,不該問的別問,否則離死不遠。”
而當她看見自己母親最終嚥下氣的那一刻,她蒼白着臉色驚叫一聲,可是聲音剛從嗓子眼發出,就被人立即捂住了口,她擡眸看去,當時直覺是一張陌生的容顏,可是現在她知道,那是安謙然。
她記得安謙然捂着她的嘴躲到了暗處,而玄帝目光所及之處並未看見他們,只是她的餘光透過安謙然的臂彎看見了桐妃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
後來安謙然讓她一定不能出聲,並且將她僞裝成了小太監的模樣送出了宮中,只是在出宮以後安謙然說去夜市買些東西,並且讓她乖乖坐在馬車上,她卻感覺頭昏昏沉沉,腦海中不停閃過母親臨死的絕望和不捨的眼神。
那一刻,她感覺頭痛欲裂,一瞬間像是炸開一般,記憶一點點從頭腦中剔除。也就在那個時候,馬車的車簾被打開,不是別人,正是秦萬成,後來因爲第一眼看見了秦萬成,所以對他就極其依賴,而秦萬成也將她帶去了後來她生活了十年之久的香林,也認秦萬成爲義父。
秦萬成並非是每天都會去香林,但是也十分頻繁。在她兒時他每晚都會陪伴在側,直到有一天,有個女人在遠遠的觀望,滿眼心碎的模樣,她就開始心中泛起疑雲,也問過秦萬成,那個人是不是她的母親,秦萬成當時臉色一變,後來卻安慰她說不要多想,她的母親已經病逝。
她那個時候一直以爲自己是秦萬成和別的女人的私生女,後來她的母親病逝,秦萬成就負責照顧她,只是他還有一個家,那個女人應該是他的妻子。
懷着心中的疑慮,她趁着秦萬成不在時就去驗證自己心中的想法,沒想到還沒走多久就碰到了飛鷹門的人,說她母親是叛徒,她們母女都是飛鷹門的叛徒,害得飛鷹門慘遭滅門。
他們兩個氣勢洶洶,勢必要置她於死地,她用秦萬成教她的武功去對付,可是他們畢竟是兩個大男人,而且她們還有暗器,她赤手空拳根本就沒有辦法抵擋,最終只得不停地逃離。
後來的那些記憶她曾經記起過,雖然被那兩個人給綁了,可是她趁其不備將他們殺死後逃到了幽情谷,可是那兩個人所說的話讓她恢復了當初母親死在自己眼前的慘狀,於是崩潰得嚥了氣息,而她的一縷孤魂便進入了這具千年前的身子。
千年前也好,千年後也好,她還是她,只是她又將千年前的人生又要重新活一遍,只是她不知道後面的日子當初是如何繼續的,因爲她只有這些過往的記憶,至於這一生後面的記憶,絲毫不存在。
她緩緩坐起身靠在牀頭,想着自己的母親有可能是害死莫逸風母親的兇手,她便怎麼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轉眸看向一旁的聖旨,她漸漸失了神。
若是當真如此,她怎麼還有臉做這個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