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影沉默良久,仿若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竟是轉眸看向他道:“能不能把夜明珠給我?我會想辦法讓安謙然給你醫治,以後你一定還會有孩子,還會有很多孩子,能不能念在當年的情分上,把夜明珠給我?”
莫逸風不知道她這般執着地要夜明珠是爲了什麼,但是他隱約意識到,他不能給她,絕對不能。
“影兒,你究竟想要夜明珠做什麼?”莫逸風蹲在她身側問她。
若影知道自己不能說出實情,只得道:“我們在這裡開始,就在這裡結束吧。”
莫逸風臉色一變,驀地瞪大了眼眸:“我們的確是在這裡開始,可是,我不會在這裡結束,也不會結束。畛”
“你覺得我們還有可能嗎?我不知道皇上爲何視我爲眼中釘,但是我很清楚,他容不下我,而我,也放不下所有的恩怨,你將我留在府上一天,我就可能會多一分壞了你大事的機會,我不可能原諒那些人……”
“你要做什麼都依你,只要你不離開。”莫逸風急急道。
若影緊了緊指尖屈膝將臉埋在膝蓋中,卻是再也沒有言語釹。
夜幕降臨,若影終是被莫逸風背了回去,並非是她矯情,而是她開始發起了高燒,整個人都出於昏迷的狀態。當莫逸風將若影揹回去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震驚了,但是誰也不敢多說一個字,而秦銘則是立即去請了大夫,紫秋留在房中好生照顧。
幸虧只是因爲受了風寒,再加上近日憂心過重,所以才導致了身子漸弱而容易病倒。
當若影在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莫逸風已經去上早朝,一旁有紫秋照顧着,身子雖然覺得痠軟,但是頭已經不沉了,紫秋給她倒了杯熱水,她喝過之後果然覺得精神好多了,雖然十分抗拒黑苦的藥,但是她還是沒能固執過紫秋,還是將一碗黑藥喝了下去,紫秋這才滿意地放過她。
可是,當她走出房間的時候,發現所有的下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耐人尋味,她心頭一驚,慢慢梳理着自己昨日的經過,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紫秋,昨天……我是怎麼回來的?”她只記得自己身子十分難受,而後像是睡過去了,緊接着又好像是回到了靖王府,但是她卻不記得是自己走回來的還是……
紫秋道:“昨夜是三爺背主子回來的,主子當時已經昏迷,三爺將主子揹回來後就立即去請了大夫,聽大夫說只是心中鬱結難舒,又受了風寒,沒有什麼大礙,三爺這才放心了。”
若影擰了擰眉,長嘆了一聲後便再也沒有說什麼。
巳時,莫逸風便已經回到了府中,見若影站在池子眼神空洞手中喂着魚,不由地上前問道:“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
若影緩緩斂回思緒,轉眸看向他,而後垂眸道:“身爲護衛賴牀似乎不合情理。”
自從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若影總覺得很難面對他,如果她知道玉瓊露並非是莫逸風故意而爲之,哪怕是她當真被玉瓊露害得不能有孩子,她也不會怪他,畢竟他當初是爲了她好,只是他也被算計了而已。
莫逸風上前將她的手裹在手心:“我會想辦法讓父皇知道誰纔是真正害了習嬪母女的人。”
“習嬪母女?”若影一怔,不知道他爲何會這麼說。
莫逸風驀地一驚,自知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訕訕一笑道:“我剛纔一時走神,竟是將和二哥的談話延續到了剛纔,我是想說,不管父皇答不答應,我一定會娶你。”
若影呼吸一滯,意識到自己此時的身份,急忙收回了手並且視線朝周圍掃了一圈,也不知道是不是方纔莫逸風已經讓人都退下了,此時周圍竟是空無一人。
“影兒,對不起,若是當初我不是那麼衝動,我們現在……”
“過去的都過去了,有些事情發生了也是天意。”她神色未變,心已沉靜如水。
莫逸風聞言臉色一僵。
“一會兒我去一趟聚仙樓,我一定會讓安謙然答應調製解藥,他的醫術在御醫之上,一定能將你治好,到時候……能不能將夜明珠送我?”
“拿到夜明珠後你又將如何?”莫逸風臉色一沉。
若影眸光一閃:“我有用處。”
“什麼用處?”莫逸風緊追着問。
若影抿脣不語,若是讓她騙他,她真的做不到,對於他,她一向都十分坦誠。
“我暫時還不知道有沒有用處,但是我想要試試,你就當借我,到時候我讓安謙然還給你。”若影轉身看向他,眸中帶着濃濃的祈求。
“你借?讓安謙然還?那你呢?”莫逸風一瞬間找到了她話中的破綻。
若影神色一僵,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聚仙樓
若影坐在安謙然的房中神色黯然,當安謙然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心裡更是不安。
“那你現在想要怎麼做?”安謙然試探地問她。
若影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他不肯把夜明珠給我。”
安謙然暗暗鬆了一口氣,若是讓她得到了夜明珠,豈不是等於將她送回去?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至少有這麼一個可能。
“安謙然。”若影看向他滿眼的乞求,“你幫他調製解藥好不好?你想辦法治好他好不好?”
她在他面前極少用這樣近乎哀求的語氣,可見莫逸風在她心裡究竟有多重要,這個感知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我沒這本事。”安謙然沒好氣地站起身走到窗前。
若影知道他一定不會這麼容易答應,就像他昨日,拒絕的語氣是那麼堅定。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那些藥對你來說根本就沒什麼,你就幫他調製解藥吧。”若影走上前不停地求他。
安謙然回眸深深地凝着她:“比起醫治他,我更想醫治你,難道你就沒有想過要醫治好自己嗎?”
“我?”若影神色恍惚,“曾經是想過,可是後來……不想了,也無所謂了,若是能回到我的時空,這具身子早已死了,是否可以生育也就不重要了。”
安謙然擰了擰眉:“那裡究竟有多好?你明明說在那裡你是個孤兒,那你一定要回去做什麼?”
若影苦笑:“那我又留在這裡做什麼?那麼多人希望我死……”
“我……希望你留下。”安謙然抿了抿脣終是吐露了真情。
若影斂起苦笑轉眸看着他,那一道灼熱的視線讓她不敢直視,急忙轉頭避開,心卻亂了節奏。
“你會找到更適合你的。”在安謙然開口之前,若影又道,“我已經不會再愛了。”
“莫逸風呢?你也不會再愛他嗎?”安謙然說話的語氣顯然沉了幾分。
若影搖了搖頭:“他……我愛不起。”
“如果……我答應你幫他調製解藥,可是要你跟我回去呢?”安謙然緊緊凝着她,等着她給出答案。
若影錯愕地朝他看去,仿若眼前的人在這一剎那有些陌生,凝了頃刻,她回眸道:“如果是我認識的安謙然,他不會跟我做這樣的交換條件。”
“可是你認識的安謙然除了是個醫者,也是個男人。”安謙然擰眉道。
她還真是將他當做沒有七情六慾的聖人了,她難道忘了他曾經說過的話,難道忘了他曾經努力跨出第一步親了她?
若影聞言心頭一縮,或許她是真的想得太少了,如今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換做是誰都不會放棄吧?
兩人一陣沉默,誰都沒有再將話繼續下去,而若影也不能久留,一盞茶的沉默之後,她轉身朝外走去,只是走到一半時,她道:“你會遇到更好的。”
“你寧願不要解藥,也要和他在一起嗎?其實你的心裡根本就沒有放下過他是嗎?”
他早該知道,只是他不願面對罷了,若影的心裡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否則她不會在三年後還要回來,哪怕是恨,也因爲曾經愛他至深,若沒有那麼深的愛,又怎會有這麼深的恨?如今事情真相大白,她便再也沒有恨的理由。可是他呢?若是他能放得下,又何須留在此處不回去?
若影頓住了腳步,指尖緩緩攢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安謙然,謝謝你,我真的很抱歉,你說得沒錯,我是真的沒有放下過他,可是,我跟他是真的不可能了,別說當初莫逸風已經把我休了,哪怕只是一時衝動,休了就是休了,而且皇上根本不會同意我和他在一起,曾經他那麼處心積慮地要除掉我,如今若是讓他知道我還活着,怕是會給個欺君之罪殺了我,就算明着不殺我,暗地裡又如何防範?與其整日裡提心吊膽,還不如一個人活得自在。等解決了那些人,我便離開,但是,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喜歡的,她也喜歡你的姑娘。”
說完這番話,若影便離開了,只留下安謙然頹然跌坐在椅子上,擡手扶額,不願面對這樣的事實。
若影回到靖王府後,心情很是低落,剛要問莫逸風在何處,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找御醫給他醫治,秦銘就滿頭是汗地跑過來,當他看見若影的那一刻,他頓時手足無措。
“發生什麼事情了?”若影看他急成這樣,急忙問道。
秦銘臉色蒼白地急道:“爺……爺他……昏迷不醒了。”
“怎麼會這樣?”她出門時雖然看見他有些咳嗽,可是也沒見他這般嚴重,昨夜是她昏迷,今天竟然換成了他。
“白天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昏迷了?”若影很是擔憂。
秦銘道:“其實這段日子三爺的身子一直不好,只是一直強撐着,或許是昨夜天氣驟變受了涼,所以纔會突然昏迷了。”
若影心頭一緊,忙道:“那你快些去宮裡請太醫。”
“請太醫?”秦銘微愕,原本他是想要去請大夫。
若影卻道:“你去宮裡請御醫,我讓紫秋去請大夫,三爺昏迷這麼大的事,若是有個閃失誰也擔當不起,更何況若是大夫診斷不出個所以然來,你已經去請了太醫,也不會耽誤三爺的病情。”
秦銘想想也極有道理,便再沒耽擱,立即駕馬朝宮中趕去,而若影則是命紫秋去請了大夫。
大夫給莫逸風把脈過後,眉心擰成了一團,再次望聞問切了一番,終是道不出個所以然來。若影站在一旁雖然沒有表現得太過焦慮,但是那微擰的眉心彰顯了她的擔憂。
“大夫,三爺到底得了什麼病?怎麼會說小睡一會兒就一睡不醒了?”
“周叔!”
周福的話剛落下,紫秋就開口提醒了他一句,周福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急忙道:“大夫你好好看看,是不是咱們三爺也和安護衛一樣只是風寒?”
大夫搖了搖頭:“像是,又不是。”
若影見他如此裝模作樣,頓時惱了:“什麼又像又不像?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之間昏迷了,難道就沒有理由的嗎?你到底會不會看病?難不成你身爲大夫只會看風寒?”
周福和紫秋在若影的一陣怒斥中頓時震驚了,特別是周福,看着若影的神色帶着一抹探究一抹難以置信,總覺得這樣的安無影似乎在哪裡見過,又仿若眼前的人就是若影。
若影並未注意到他們的一樣神色,心裡又急又氣,伸手將大夫一把從座位上拽起:“既然不會看就別浪費時間了,走!”
周福和紫秋尚未反應過來,那大夫就慌忙收起藥箱幾乎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安……護衛。”周福走上前上下打量着若影。
若影氣得胸口起伏,可是當她看見周福打量的眸光時,頓時意識到了什麼,輕咳一聲後道:“我只是擔心三爺,免得被庸醫越治越糟。”
真不知道自己的大姨媽是不是快要拜訪了,似乎越來越煩躁了。
周福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若影想了想,心裡還是放心不下,擰眉嘀咕道:“要不要讓安謙然過來瞧瞧。”
“不行!”周福因爲站在若影身邊,所以即使是她低聲的嘀咕也被他聽了進去,在若影的詫異眸光中,他輕哼道,“一個盜匪,品性能好到哪裡去,即便是他會醫術,也不一定有心將三爺治好,說不定啊……三爺原本很快能醒過來,卻被他治得一直昏迷,到時候他想要的夜明珠就真的進入他囊中了。”
“他不是那樣的人。”若影驟然反駁。
“他不是這樣的人難道還是善人?”周福不以爲意。
若影臉色一沉:“他比誰都心善,他能幫窮苦人家治病卻分文不取,他能在路上遇到近乎氣絕的人將她帶回家裡養病,他能對三餐不濟的人慷慨解囊,難道還沒資格擔起善人這個名嗎?”
周福被她堵得啞口無言,也沒想到安謙然竟然做了這麼多的事情,但是看着若影那激憤的樣子,這纔想起兩人是“親兄弟”,便也沒有再說什麼。
也正在這時,秦銘帶着太醫急急趕來,因爲急着給莫逸風治病,便也沒有注意到房間裡凝結的氣氛。
可是,太醫診脈半天,竟然也沒有發現莫逸風究竟是得了什麼病,這讓一羣人都急得團團轉。太醫最後只得回去,可是莫逸風卻還沒清醒。
“水……”昏迷中的莫逸風突然開了口,衆人愣忡過後紛紛涌上去喚他,可是他卻並沒有醒來,只是又呢喃了一聲。
若影急忙轉身在桌上倒了一杯水,周福原本想要接過手,若影卻是越過他毫不顧忌地坐到了牀沿,而秦銘亦是反應極快地將莫逸風扶了起來讓他靠在他胸口,方便若影喂他喝水。但是莫逸風沒有清醒,所以一杯水都沒有送入他口中。
“再去倒杯水,再拿個小湯匙。”若影將茶杯遞給紫秋後轉眸吩咐周福道。
“誒!”周福剛點頭應聲,突然覺得不對勁,他做什麼這麼聽一個護衛的話?居然讓他做什麼他就屁顛屁顛地照辦了。
“還不快去!”若影低斥了一聲,而後又對紫秋道,“去打盆冷水。”
紫秋急忙應聲後跑了出去,沒一會兒便打來一盆冷水,而周福也是不情不願地將茶水遞到若影手中。
“影兒……”昏迷中的莫逸風低喚着若影,若影急忙上前道:“我在,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若影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撫向他的臉。
而她的反應和舉動頓時驚呆了一旁的周福,視線在若影和莫逸風之間幾個來回,呼吸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