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凡翻箱倒櫃,找出了畢業典禮時買的西裝。
形象不錯的陳凡,畢業時作爲主持人,正八經兒的在幾千人面前主持了整場典禮。
搭檔是當時的校花。
站在校花身邊,香氣撲鼻,心曠神怡。
校花對着他說:“沒看出來啊,這麼帥,你要是跟我表白我肯定就答應了。”
聚光燈下,那張臉上的笑是那麼真誠。
臺下的觀衆在起鬨,教授們的臉上也帶着羨慕年輕人的笑容。
那麼美好。
陳凡連孩子叫什麼都想好了。
典禮結束後他偷偷順走桌上的假花,準備在後臺來一個告白。
邋遢了四年的陳凡第一次鼓起勇氣,站在後門,等着校花出來。
路燈下一遍遍練習俗套的情話,臉上滾燙一片。
單身四年,就輸在一個慫字上。
這一次,怎麼都得支棱起來。
“你好,我叫陳凡,喜歡你很久了……”
衆人擁簇着校花出來,臺階下的陳凡舉着手裡的假花,念着結巴的詞。
校花居高臨下的俯視着陳凡,掩脣輕笑,毫不掩飾眼神中的嘲弄。
“呵呵呵,你也太自信了吧。”
衆人鬨笑中,陳凡低着頭。
一句話,擊碎了尚且單純的陳凡所有幻想。
走下聚光燈,他還是一個普通的學生。
沒錢沒權沒背景。
突然而起的自信,碎成了渣渣。
逢場作戲,最殺單純。
你永遠不知道站在你對面的女人心裡在想什麼。
她們就像一個空洞的深淵,吹出呼嘯的風。
陳凡從此患上了恐懼症。
認識步采薇後,這種症狀有所緩解,但還是沒在她離開之前說出那句話。
陳凡看看鏡子裡的自己,打好領帶,深吸一口氣,出發。
八寶飯莊,陳凡下了出租車。
還沒進門,就被人叫住。
“站住!”
“嗯?”
陳凡看過去,一個夾着煙的女人靠在車上,滿臉不耐煩。
“你就是陳凡?”
看年齡,和陳凡差不了多少。
但是氣勢穩壓陳凡一頭。
“是我。”
上一世已經晉升爲鑽石王老五的陳凡,自然沒有了當初的稚嫩,對付任何人都能遊刃有餘。
“上車說話。”
女人拍拍身後的跑車,轉身拉開車門。
“不方便吧,我還有事。”
“有什麼不方便?”
女人審視着陳凡,突然嗤笑道:“跟我你怕什麼?”
媽的現在女人都這麼主動了嗎?
是老子沒跟上時代?
“你要是真跟步采薇好了,你得管我叫媽。”
女人靠着車門,冷笑一聲。
“好嘞,媽。”
陳凡心裡對步青山豎起了大拇指。
真他媽是個爺們。
車裡,女人深吸一口煙,將菸頭扔出車外,說道:“認識這臺車嗎?”
“認識啊,我曾經還有一臺。”
“得了吧,這車三百多萬。”女人把鑰匙扔給陳凡:“要不要開着出去轉轉?”
“你能在這裡堵我,那就應該知道我爲什麼來。”
陳凡搖搖頭笑道:“我還有事。”
女人盯着陳凡,陳凡也毫不示弱的看過去。
“我們調查過你,沒有存款,房租有時候都付不起。你要想好,走進八寶飯莊的後果是什麼。”
女人見陳凡絲毫不怕,換上笑臉:“不如我來告訴你,自取其辱。聽我一句勸,回去吧,留着那點自尊,好好工作。”
“首先,你們的信息庫該更新了。”
陳帆下車,俯下身子看着女人:“另外,自尊這東西,要是這麼容易碎,那老子就白活了。”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女人輕蔑一笑:“你要是還有點自尊,我倒是會高看你一眼。不知死活的人,那就是該死!”
“姐姐啊,你的高看能值多少錢?”
女人剛想說話,陳凡立馬接着說:“不說了,我去見我步叔了。”
“你!”
一個姐,一個叔,不言而喻。
陳凡從來沒有這麼暢快過。
女人坐在車裡,後視鏡裡的陳凡已經進入了八寶飯莊。
心中也有了懷疑。
如果陳凡真的因爲自尊心,高看一眼這種事情放棄。
女人會微笑着把他送走,和他說再見,說好好努力,說未來可期,要加油哦,姐姐看好你。
這些,真他媽好聽的,屁話。
但絕不會再多看他一次。
幾句話能殺掉一個人,何必浪費時間用眼看。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你再查一下陳凡的賬戶。”
“姐,沒必要吧,就一臭外地的來咱這這要飯來了,何必……”
“讓你看你就看!”
女人撂了電話,重新點了一根菸。
煙霧繚繞裡,發呆的女人突然笑了:“有點意思啊。”
陳凡推開八寶飯莊的大門,入目就是大堂中央的魚缸,一條碩大的金龍魚在其中緩緩遊動。
怎麼感覺,這條魚好像看了我一眼?
陳凡沒有多在意,他已經看見了步采薇和步青山,以及躲在後面的李楠懷。
“先生,咱們幾位?”
“找人。”
陳凡走到步采薇身邊,笑道:“我來了。”
“坐吧,這我爸。”
陳凡坐下,步青山甚至都沒有擡起頭看他一眼。
“小薇,吃這個,在外面好久沒吃過了吧?你小時候就喜歡吃這一家,現在味道還是沒變。”
步青山給步采薇夾菜,滿臉寵溺的看着她。
“我做飯也挺好吃的。”
陳凡搭訕。
“吃這個。”
步青山根本沒有說話的意思。
甚至都沒有看他。
步采薇放下筷子,直視着步青山道:“你不是想見見他嗎?人來了你怎麼又不說話了。”
“等你吃完再說,好不容易咱們見一次,不急。”
步青山雖然年紀大,但那股從容不迫彷彿刻進了骨子裡,臉上的微笑就沒有斷過。
要是陳凡這麼笑,臉早就僵了。
正在局面尷尬之時,李楠懷跑了過來。
“叔,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陳凡,就一窮小子,不知道怎麼和小薇合租了。”
李楠懷一臉得意。
陳凡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原來是你小子把皇軍引到這裡來的……
我說步青山來的時間怎麼提前了。
“我告訴你爲什麼,因爲窮。”
陳凡靠着椅背,從容道。
“臥槽,你窮你還有理了?”
“不然呢?”
陳凡微笑看向步青山:“不窮我怎麼會合租,怎麼會遇見步采薇呢?怎麼了,她難道還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嗎?”
李楠懷哈哈一笑:“你可真猜對了。”
“喲,多大的小姐啊?”
“我告訴你……”
步采薇一皺眉:“你倆擱這兒說相聲呢?一捧一逗?”
場面有所緩和。
步青山終於正眼看了陳凡:“你會做飯?”
“會,您想吃什麼?”
“清蒸魚。”
“您喜歡吃什麼魚?”
步青山笑了,指着門口說:“進來的時候金龍魚看見了吧,就那條。”
李楠懷賤笑一聲,他當然知道這種魚不可能賣,但還是說道:“那我也跟着沾點光,不介意吧。”
“說實話挺介意的。”
陳凡看着李楠懷,眼神的意思很明顯,你怎麼還不滾呢?
步采薇怒道:“老步,你要這麼幹咱們就沒得談了,我現在就走。”
“喏,你自己說的,他來了任我處置,怎麼這就不願意了?”
“沒事,我就一個問題,那條魚您吃的下去嗎?”
陳凡起身,輕輕在步采薇肩膀上拍了拍,笑道:“那可是要化龍的魚。”
“那也是魚。”
步青山笑道:“是魚,就該被吃。”
“就是,步叔吃不完不還有我嘛!”
李楠懷自豪道。
陳凡和步青山同時看了他一眼。
“怎麼了,哪裡不對嗎?”
“好,我這就去給您做。”
陳凡起身,走到佔據了一整面牆的魚缸前,那條金龍魚竟然停在了陳凡面前,微微低頭。
是通人性了嗎?
陳凡手摸在玻璃上,大堂經理走過來笑道:“這可是我們的鎮店之寶,看見的都說好。”
“清蒸,好吃嗎?”
“啊?”
大堂經理以爲自己聽錯了,清蒸,瘋了吧。
“我問,清蒸怎麼樣?”
“沒,沒吃過。”大堂經理尷尬笑道:“先生,這是非賣品。”
“我要是非買呢?”
“那也賣……”
“我買了,後廚騰一片位置,我親自做。”
拿出卡遞給經理,說道:“可以的話,包場了,把那對父女邊上的小子請出去。”
“好嘞,小麗,領着先生去廚房。保安!過來清場!”
經理忙活起來,李楠懷被拖了出去。
片刻,陳凡推着小推車從廚房出來,停在步青山旁邊。
“清蒸金龍魚。”
“不錯。”步青山看了一眼,笑道:“推走吧,我不吃魚。”
陳凡揮揮手,經理趕緊過來推走。
陳凡坐下:“還有什麼想吃的嗎?”
步青山擺擺手,笑道:“有一個問題,你叫我步叔?”
“呃,不然呢?”
“叫她姐姐?”
淦,這麼快就來告狀了。
“呵呵,步嬸嬸挺年輕啊。”
陳凡尷尬一笑。
步青山起身,收起笑臉,那種身居高位養出來的淵渟嶽峙的氣場散開:“小子,我可以賭一次你的未來,代價是我女兒的一年時間,別讓我失望。”
說完,利落離開。
陳凡看着他離開的背影。
這一次,旁邊沒有步采薇。
步采薇在他的身邊。
“喂,你怎麼一下多出來九百萬?”
步采薇讓經理又把魚推了回來,挑了一筷子問道。
“賣裝備啊,傾家蕩產的賣,這不是才能得到和你爸坐在一張桌子上說話的機會。”
陳凡看着已經成爲菜餚的金龍魚,要麼成龍,要麼被吃。
規則真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