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上玄月高懸天邊。
由於擔心暴露行蹤,營帳之中並未點火,也禁絕高聲喧譁。所以,四周靜悄悄的,只是偶然聽到有人在低聲交談。
葉騰並未進入帳篷之內,只是隨意坐在帳篷旁邊的一段木頭上,自儲物戒指中取出一瓶酒,向站在旁邊的典韋示意了一下,典韋搖了搖頭。
果然是神級保鏢,自覺性相當高。
其實典韋平時也好酒,但是在兩種時候卻從不喝,一是呆在葉騰身邊時,一時在軍營中帶兵時。
葉騰也不勉強,擰開瓶蓋,準備獨自喝。
“別喝了,陪我走走吧。”酒還未入口,上官雪兒清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葉騰無奈一笑,將瓶蓋擰上,扔回儲物戒指內,起身回顧,調侃道:“好吧,長夜漫漫,女神也有無聊之時嗎?”
上官雪兒沒有回答,徑直朝通向北山之巔的小路走去。
葉騰搖搖頭,漫步跟上。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這麼一前一後地慢慢走着,彷彿要走出一個天長地久、歲月變遷。
典韋遠遠吊在葉騰身後。
上官雪兒足足走了半個時辰,纔在一個接近已接近山頂、能夠勉強眺望到遠處燈火的平坦之地停了下來。
葉騰上前兩步,與她並肩而立,遙望前方。
“感覺你有點迷茫,爲什麼?”葉騰開口問道。
上官雪兒輕聲回答道:“倒不是迷茫,只是不可推卸地身負那麼多人的前途命運,有時難免覺得疲憊,今夜寂靜,就想找你聊聊。”
葉騰笑道:“這種重擔,不知有多少人想攬過來而不可得呢。據我所知,帝都許多豪門世家的子弟,爲了繼承人的重擔,只差拼個你死我活了!”
上官雪兒輕輕搖頭,道:“可惜,我沒有嫡親的兄弟姐妹,否則爺爺也不必把希望都寄託在我身上。還記得《天下諸侯》開始的前夜,我心惶恐,就問爺爺,上官家的優秀子弟不少,他們無論能力、經驗,都強過我,爲什麼非我不可?知道爺爺怎麼回答我嗎?”
葉騰奇道:“怎麼說?”
上官雪兒道:“爺爺說,嫡系旁支的身份,有時看起來並不重要,但如果繼承人的位置沒有安排好,將會是一切悲劇的根源。
“如果把繼承人之位讓給其他的堂兄弟、堂叔伯,上官家首先上演的,必定是內鬥,而非發展。
“知道怎麼做最容易穩定大位嗎?先利用繼承人的先天優勢掌握一部分權柄,然後除掉爺爺,並栽贓給內部最強力的競爭對手,殺雞儆猴,製造寒蟬效應。接着,向我逼婚,反正從血緣上早就超過五服了,只要娶了我,就算把位置大致穩定下來了。
“若能等到我把兒子生下來,再把我除掉,那就一切完美了!”
上官雪兒的話,清冷而縹緲,但葉騰卻聽得毛骨悚然。
果然是宮殿裡有嘆息,茅屋中有歌聲!
豪門世家的殘酷,非一介屌絲所能明白。
就如某個大神所寫,塵世如銅爐,衆生皆苦,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煎熬,無人可替,無人可代。
葉騰道:“所以你只能接過重任,甚至拉着同病相憐的朱未萱、沈玉央一起,互爲奧援、樹立強權,將所有不穩定的因素扼殺在萌芽之中,讓所有不穩定的種子都無法生根發芽。”
上官雪兒點點頭,道:“雖然爺爺沒有明說,但我知道,爺爺默認我將你接回來,其實也有將你視爲奧援之意,希望未來能起到鎮壓內外誅邪的作用。”
“哦?”這個說法葉騰倒覺得比較新鮮,也有點疑惑。
按照常理,內有上官老爺子的支持,外有沈玉央、朱未萱互爲奧援,已是足夠。世間之事,過猶不及,矯枉過正反倒不美,再加一個葉騰,反增加生亂的可能。
上官雪兒轉過身來,定定看向葉騰,輕輕搖了搖頭,道:“我們三個人總不能都不結婚吧?誰敢保證我們的對象之中,沒有野心勃勃之輩、撥弄是非之徒?若果真如此,卻是奧援不再,亂源之始。”
葉騰點頭道:“這倒是有可能。”
上官雪兒接着道:“歷朝歷代的皇帝,大部分都強令後宮不得干政。而許多豪門世家,也有主母不許插手決策的傳統。但你覺得,我們三人有可能都要求自己的配偶不得插手決策嗎?
“雖然不願承認,但事實就是,女生在這方面有着天生的弱點和不足!
“爺爺少歷沙場、久經宦海,看得比誰都遠,所以,非爺爺點頭或默認之事,我往往都不會去做,不是不敢,而是知道,若是意見相左,錯的那個人往往是我!
“去江南接你,是爺爺默許的。直到今天爲止,他甚至都沒問,我跟你到底有沒戀人關係,或者有沒有發展爲戀人的可能。”
“爲什麼?”葉騰也覺得有點不明白,按理在這個問題上,進退之間,差距頗大,上官弘不可能不向上官雪兒和自己要個明確的答案。
上官雪兒道:“私下裡琢磨,我覺得原因有三:
“其一,你出身寒微,現實中幾乎沒有勢力,雖然武藝高強,實則威脅不大;
“其二,論對這個遊戲的理解,你很可能是華夏第一人!許多豪門世家,甚至華夏軍政高層都不如你,所以也不無希望你能在這方面給予指點之意;
“其三,如果朱未萱、沈玉央那邊因爲婚姻等因素出現意外,希望你與上官家的結盟,能起到鎮壓內外諸邪的功效!”
葉騰笑道:“爲了你這個孫女,老爺子也算是殫精竭慮了!”
上官雪兒道:“如今,你也是身居高位之人。應該知道,決策之人,不得不慎之又慎,任何一個失誤,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結果;甚至血流成河、萬千人頭落地!”
上官雪兒之言,讓葉騰深深體會到,眼前這個人前風光無限的女子,其實也有不亞於自己的艱辛和憂苦。
一縷憐惜之情油然而生。
公元191年暮春,泰山郡荒野,夜濃露重。
女子清美,一襲白衣,於習習的晚風之中,衣袂飄飄。
葉騰不禁伸出左手,繞過站在自己左側的上官雪兒後背,輕輕摟了摟她的臂。
此時,春衫袖薄、天涼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