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熒熒原本已經決定把那個“鄭先生”當作她漫長人生中出現的一個打醬油的路人甲, 把DNA的事情當作她漫漫人生路中一段跑調的小插曲。她已經想好不要告訴爸爸媽媽了,可是天不遂人願,高熒熒萬萬沒想到, 自己的舅媽竟然也來參一腳。
接到舅媽的電話, 高熒熒以爲舅媽是要和自己說表姐的事情, 其實她也已經知道表姐的判決下來了, 好像是有期徒刑兩年多少個月, 她也沒用心記,她想過去看錶姐的,可是媽媽說表姐的情緒一直沒穩定下來, 勸自己不要去,也就沒去了。
舅媽約自己的地方, 就是上次見鄭先生的咖啡廳。高熒熒纔剛坐下沒多久, 鄭先生就出現還和舅媽很熟絡地打招呼, 坐下,點餐。高熒熒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舅媽噼裡啪啦說了一大堆, 高熒熒再笨也聽出了,就是慫恿自己認了這個生父,然後去澳洲。高熒熒也不知道自己認了生父去了澳洲對舅媽有什麼好處,她那麼的積極。可是最後,高熒熒實在是坐不住了, 起身要走, 舅媽總算說出她的真實意思了。
“熒熒, 你最好同意了, 不然我把這事鬧大了, 你們家就雞犬不寧了。”
她無非想看我們家出亂子,她一旁好幸災樂禍。
高熒熒沒有理會, 大步走出咖啡廳,馬上就掏出手機,猶豫着要不要在舅媽說的把事情鬧大之前,先和爸爸媽媽商量,還沒打電話,手機就響了,一看號碼,是家裡的座機。
高熒熒才知道原來舅媽早就把事情告訴了爸爸媽媽,就算自己剛纔同意了,舅媽早就告訴了自己的父母了。高熒熒忽然覺得很心寒,她雖然知道家裡親戚不待見自己,可是,舅媽至於做到這個份上嗎?這算什麼狗屁親人!
“媽,我立場無比堅定啊,我姓高,一輩子姓高。”
高熒熒說完,覺得這話特帥,想這媽媽會感動地說些什麼,誰知道媽媽很平靜。
“這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一輩子姓高,是你爸爸的女兒啊。我打電話來主要是要說秦子明出國的事。”
“你們都知道了?”高熒熒可沒告訴父母這事。
“秦子明媽媽打電話跟我們說的,秦子明出國也是被逼的,如果他不跟他外公到澳洲去,他外公就不幫他爸爸公司度過難關,其實他外公外婆一把年紀了,就秦子明一個外孫,希望秦子明陪在身邊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媽媽說,你們倆的事情我們大人不過問,只是秦媽媽也覺得,要你等秦子明五年是說不過去的,但是最後怎樣還是你們自己決定吧。”
“媽,你怎麼說這些啊,鄭先生的事情不是比較重要嗎!”高熒熒實在不能理解。
“你都叫他鄭先生了,還有什麼好重要的,養你那麼多年誰是你爸爸你不清楚嗎?這麼簡單明瞭的事情你還要我和你爸操心嗎?你也成年了,很多事情你自己會考慮,你就是性格有點軟弱,遇事總愛退縮,還好你不是男的啊,不然這麼畏畏縮縮怎麼娶到老婆呢?但是逃避根本解決不到問題,你應該自己好好想想,自己心裡的想法是怎樣就告訴秦子明吧。凡事懂得相互尊重就是了。道理誰都會說,我說多了你也嫌我煩,很多事情,要靠你自己去想,媽媽過去對你也專制了那麼一回,以後我也會尊重你的想法,無論是誰是你爸爸還是秦子明的事,你自己決定。”
“媽……”高熒熒聽完媽媽的話,除了鼻子酸酸地喊一聲媽,她真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好了好了,你舅舅舅媽他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覺得是我們家虧欠了琪琪才這麼做的。現在雖然不反對你談戀愛啊,但是還是學業爲重啊,別的我就不嘮叨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生父的事,高熒熒覺得沒必要再想了,雖然去澳大利亞似乎很具有吸引力,但是不至於爲了和秦子明一起去澳洲就“認賊作父”吧。自己的父親是高就,這點很明確。沒必要再庸人自擾。可是秦子明……
高熒熒還是有點沮喪地回到宿舍,因爲低頭走路,就和匆匆出門的若若撞了個滿懷,若若喊了一下疼,又繼續匆匆出門了。
熒熒問拉拉:“若若這麼着急是去哪啊?”
拉拉熟練地按着鍵盤操縱着稀里嘩啦,一邊說:“哎!那個陳冠希啊好像差不多要出差半個月還是多久,過兩天就出發啦,若若說那麼久見不到,要珍惜天天可以見面的機會嘛,我就搞不懂啊,我和霹靂天天見,見到我都煩啊!”
陳煥希不過出差半個月,若若都懂得珍惜在一起的時間,秦子明要出國五年,自己怎麼就不懂珍惜呢?
秦子明看到手機來電顯示着熒熒還以爲自己在做夢,迫不及待地接了,他怕自己稍微晚點接,熒熒會不會反悔把電話掛了。
“喂,熒熒!”
“秦子明,我們去看電影吧!”
秦子明一下沒反應過來,但是很條件反射地滿口答應了:“好!我現在去接你。”
接下來的一個月,他們像熱戀的情侶那樣,恨不得無時無刻黏在一起,若若說,他們像糖不甩一樣,糖和糯米粘得分不開。秦子明每天陪高熒熒上課下課,好像回到了高中,星期六日他們去看電影,或者到周邊的景點玩,兩人都很默契地絕口不提出國的事情。
可是時間很不給面子啊,尤其是快樂的時光,總讓人覺得特別短暫。
秦子明星期四也就是明天就要飛去澳洲了。高熒熒特地逃了星期三一天的課,和秦子明去太夫山遊玩。
租單車的時候,秦子明本來想說就租一輛,他載高熒熒,可是高熒熒非雙人自行車不租。於是倆人就一前一後一起騎一輛雙人單車,自然大多數時候,在後面的高熒熒都是偷懶的……
太夫山有個太夫湖,由湖水作爲源頭,從山上流下來形成一條太夫溪,大概是因爲不是節假日的緣故,對遊客開放的溪邊就只有他們倆。已經十一月的天氣,高熒熒還想脫掉鞋子襪子往水裡跳,秦子明不可能同意。
“你怎麼不會有陰影啊,上次跳水裡被玻璃紮腳的事就不記得了?那麼深刻的教訓都忘記!”
“那是多少個世紀之前的事啊……再說,那事能有什麼陰影呢,後來你不是揹我回家了?”
“是呀,那會兒可累死我了,當時還不好意思說你重呢,我回到家腰痠背痛腿抽筋啊!”
“那你吃點蓋中蓋吧!哼!”
高熒熒說完一意孤行,跳水裡了。冰冷的溪水刺激到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可是她就是要逞能。纔沒一會,秦子明就聽到高熒熒“啊”的一聲,然後說:“我又扎到腳了!”
這會還好在溪邊,秦子明走兩步就把高熒熒扶到岸上了,上了岸,高熒熒就大笑起來。
“笑什麼?”秦子明正在緊張地檢查高熒熒的腳呢!
“騙你的!我哪有那麼笨啊!”高熒熒說完又笑。
秦子明是又氣又好笑,正要開罵,高熒熒忽然收斂了笑容,說:“其實我就想你再揹我一次。”
秦子明看着高熒熒,她苦笑,眼神裡竟然是無奈。
“這有多難的?只要你體重沒有上漲得太厲害。”秦子明蹲下,背對這高熒熒,高熒熒一把撲了上去,緊緊地摟着秦子明的脖子。
秦子明背起高熒熒,一步一步慢慢地沿着溪邊走。
高熒熒湊到秦子明的左耳,狠狠地咬了一口秦子明的耳朵,咬得秦子明直喊痛。
“幹嘛了?狂犬病?”秦子明笑着說,想揉揉耳朵,卻又騰不出手來。
“我有甜言蜜語,你要不要聽?”
“你都在我耳邊說了,我能不聽嗎?”
“不是哦,你不想聽我就不說了啊。”
“好吧好吧,你說吧,我勉強聽聽。”
“不行!說你很想聽,不然我不說!”
“好吧好吧,我很想聽你說甜言蜜語啊,熒熒美女啊,求你快點告訴我吧!”
高熒熒樂得呵呵大笑,“好吧,既然你這麼求我了,我就隨便說兩句吧!”
“嗯。”
高熒熒雙手在秦子明的左耳圍成一個圈,然後對着秦子明的左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多,想,一,個,不,小,心,就,和,你,白,頭,偕,老。”
說完兩人都沉默了。
不記得在哪裡看過,說兩個說話的人忽然沉默,是有天使從頭上飛過,又有人說,不是天使,是惡魔路過。
過了許久,秦子明才說:“你總是那麼不小心。”
高熒熒哭了,無聲有淚的那種,還好秦子明揹着自己,看不到,高熒熒在眼淚一出來就趕緊抹掉,但還是沒忍住吸了一下鼻子,秦子明聽到了想回頭看,高熒熒用手扶正秦子明的腦袋,“你要看路呀!”
“你不是哭了吧?”
“我有點感冒了。”
“哦。”
“嗯。”
以前高熒熒覺得那些電視劇的女主角好煽情啊,哭就哭唄,幹嘛不給男主看到呢?不給男主看到男主怎麼知道你哭了呢?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那麼煽情啊。都說藝術源於生活,如今真不知道是電視劇的這一幕題材是來自現實的生活,還是現實生活中人們模仿電視劇的橋段了。
秦子明把高熒熒送到宿舍門口,高熒熒進去之前說,“你回去上游戲吧,我們很久每玩了。”
高熒熒一回到宿舍就打開電腦上游戲等秦子明瞭。袁小小屏蔽了所有信息,就盯着灰色的“輸生”,大約過了十多分鐘,“輸生”總算是“脫灰”了。
袁小小:我在夜西湖。
輸生:好,我馬上過去。
夜西湖很大,也有一些玩家在,但是輸生一下就看到袁小小了,因爲袁小小穿着耀眼的盛唐宮裝,頭上還帶着冰釵。
輸生:你怎麼變得那麼不低調了?
袁小小:周杰倫的低調的華麗你不知道?我還要放煙花呢!
袁小小說完,夜西湖的夜空瞬間綻放了七彩斑斕的煙花,兩人坐在斷橋上欣賞了一會,袁小小又放了,這會的是有字的煙花。
“明天我不去送你機了。”
“戒指我先幫你放在我右手中指保存着吧。”
“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了,告訴我,我把戒指還給你。”
“如果我有喜歡的人了,你要我告訴你嗎?”
輸生一個返回大理的技能,回到大理,買了一堆能出字的煙花,又回到夜西湖。
“我有喜歡的人了,我早就告訴過你了,在高二的時候。”
“如果你有喜歡的人,那個人不是我,就不要告訴我了,我怕我會忍不住揍他!”
袁小小:不如我們再去多一次燕王古墓。
輸生也不管袁小小的思維這麼跳躍,一口答應了,喚出獨角獸,兩人一起坐了上去。袁小小自今都還記得玩遊戲的第一天,和輸生同乘一騎時候的尷尬。如今,只覺得一切都那麼理所當然。
袁小小再一次吹起了笛子,喚醒了燕王妃,再一次看燕王和燕王妃的故事,袁小小又被感動了。
電腦前的高熒熒早就哭得稀里嘩啦了,拉拉問她怎麼了,她只說,燕王和燕王妃太讓人感動了。拉拉很不理解,這個有必要感動到哭成這樣?
其實沒有必要,高熒熒只是想給自己一個放聲大哭的藉口罷了。
袁小小原本以爲會再得一隻冰釵,誰知道燕王妃說,冰釵給過一次她了,這次給她一對冰玉佩。
冰玉佩如果是作爲夫妻的兩人擁有,夫妻共同行動的經驗會翻三倍。
連輸生都不知道燕王古墓還出這個東西,大概也是因爲沒有誰試過在得到冰釵之後再來闖古墓又再通過吧……
玉佩自然是袁小小和輸生一人一個,佩戴在腰間。
在佩戴完成之後,燕王妃說:“玉佩的主人會像我和燕王一樣,永世不分離。”
袁小小隻覺得諷刺,他們明天就要分離了,還永世不分離呢!狗屁!
兩人出了燕王古墓就下了遊戲,秦子明下了遊戲就打電話來了。
“喂。”
“幹嘛?”
“你明天真不來送我?”
“嗯,我有課啊。”這個一聽就是藉口,高熒熒也承認是藉口。
“哦。”
“嗯。”
哦完嗯完,兩人就不說話也不蓋電話,真是白白讓中國移動給賺了。
“熒熒……”
“嗯?”
“我們在榕樹下繞了三圈的。”
“嗯。”
“所以,我希望,等我回來,戒指還在你手上。”
第二天高熒熒雖然不去送機,但是也起了一大早,上課的時候特地挑了一個窗口的位置,學校離機場不遠,經常能看到飛機飛過。高熒熒今天就一天在看,一架又一架的飛機飛過。她也不知道哪架就是那最可惡地把她心愛的人載向遙遠的澳大利亞的飛機,她也不敢詛咒那架飛機,只好每一架飛機飛過,心裡默默許願,希望全機乘客都平安到達目的地。
她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這些飛機飛過,忽然想起高一那年和七絕幫玩黑白配男生女生配的事情來。
她輸了,被罰向站在隔壁班走廊那個男生表白。
她低着頭,很難爲情地說:“那個……同學……”,然後很迅速地說了一句“我喜歡你”,就面紅耳赤地跑走了。
原來自己不是隻跟秦子明表白了呀!等他回來,要告訴他才行,讓他失望一下,哈哈。高熒熒如是想。
張小嫺不是說過“離別是爲了重逢”嗎?張小嫺說的話,一向好正確,這句也不例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