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洪荒無邊無際,星辰浩瀚無始無終。
每一個星辰都在演變着自己的軌跡,也在遵循着彼此的距離。
這其中便有一片熱土,它如世界根囊般靜靜漂浮,它孕育了無數神秘的力量,也承載着千百萬年才形成的那悠悠史歌。
不管是凡界、神界、鬼界,又或是萬惡至極的修羅界與超脫天外的龍界,這些世界層層疊疊共存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便形成了那生靈愈發繁茂的三界之地。
那些生靈生在這片土地之時便開始遵循了弱肉強食的規律,無數強者涌動泛起,讓三界之地開始有了豐富的色彩。
但那些色彩之外,卻還有一界。
虛無。
這一界不同尋常,卻又時時刻刻存在於分分秒秒,言之有,便有;言之無,便無。
有關虛無的記載不知從何而起,但那神秘的說法卻流傳在所有角落。有人說,天地誕生便有了虛無,虛無是天地的額外產物;也有人說,虛無是天地之外的漏洞所化;更有人不信其談,說虛無只是飄渺的傳說。
千百萬年,有關虛無的言辭不勝枚舉,卻無人真正見過,聽過;但越無從談及的話題就越無法讓人忘懷,這個傳說便流傳在代代人的口中。
斗轉星移,氤氳疾靈,那存乎世間卻又不屬於世間的一個角落,忽然長出一棵流光溢彩的小樹。
說是生長,卻不如說是憑空而現;小樹搖曳枝條,抖擻了渾身的莫名氣澤,將根深深扎入那宇宙之中,漆黑而空洞的宇宙,就如同栽養它的土壤般被吸收着,吞噬着。
說來也怪,有那些宇宙生靈察覺到了宇宙氣息的波動,但近在咫尺也無法尋覓到此事發生的緣由,漸漸的,越來越多的宇宙生靈出沒於此片區域,連星魔族和焚星族這兩大族羣也成片聚集,但不管是多麼強大的存在,卻都無法找到波動的根源。
又過了很久很久,小樹已經生的茂盛,枝葉寬如雲,通體壯如河;那樹也開始有了意識,總在不知年的剎那擺動一瞬,每一次擺動,都會帶動着無窮的漣漪盪漾。
那盪漾的漣漪觸碰到每一個生命後都將折返的餘波收回了那樹體之內,它在感受那些生命的力量,感受着上面存在的點點滴滴。
它的意識穿過了無數歲月,博覽着三界之地的所有生靈,所有力量,還有那花草樹木等一切可以察覺的要素。
似乎是認定了目標,寬闊的巨樹漸漸消匿去了那繁茂的軀幹,虛無的黑暗只剩下風華絕代的身影,藉着察覺到的元素反饋,它化作了這個地方上某種生靈的形體,變得和他們無二。
虛空爲根,天地爲靈,萬物爲魂。
虛無動然了剎那,而後便再次無影無形,三界之地的某個不爲人知的角落,多了一個面色妖白的男子。
雖然那一瞬間的動然極其微妙,但依然有屈指可數的至強存在察覺到了那個突然的異客。
龍界巋然而鳴,蟄伏不問蒼生事的天龍王突然自龍座暴起,龍目睥睨橫掃世間洞察着萬物;但它卻未曾尋到那令他毛骨悚然的質點,似乎剛纔一瞬間的悸動只是內心的憂慮。
凡間。
時值一片霧濛濛的陰雨剛過,山中鳥鳴空響,百葉搖晃露珠,一位老者將背上的裝滿草藥的揹簍放置一旁,信手捻住一片輕雲在掌間揉着,揉出了一支淡雅無夢的長煙,在山頂觀賞雲海,品茗雲味的煙香。
“這是個好地方,能尋到的,都是有心境的人。”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但身後逐漸清晰的身影卻聽得分明。
“你察覺到了吾。”
老者回頭笑着,伸手拍了拍旁邊平整光滑的石頭,上面未乾的水痕還倒映着頭頂樹木的翠綠:“若不嫌棄,坐下說說話吧。”
“你是何人?”
來者心存戒備,只是冷言質問。
老者也不計較,只是輕輕抽着煙,吐着一口芬芳還有一縷詞賦:“無名無姓,自語乾坤。”
“乾坤,奇怪的名字。”那人聽了名姓,便走過來坐在旁邊,渾身的昂揚氣勢頓時將那水分蒸乾,連帶着周圍的樹木都枯萎了半畝,然後他自顧自的介紹着自己,直覺告訴他眼前的老者並無敵意:“吾乃……妖尊。”
老者笑着,擺了擺頭打趣道:“何故自擬妖呢?你又不是妖。”
“吾說是,那就是。”妖尊很執着,對老者的打趣並不理解。
說罷,妖尊袖手甩出一柄虛無長劍,揮然斬向乾坤之首;後者爲了不傷及自然萬物,眉心八卦符印轟鳴震懾,以乾坤之界隔絕大千世界,自此便形成了一尊超於世間之外的領域。
二人打的昏天黑地,地動山搖,最後以平局落幕。
說來也怪,這兩人平生素問某面,性格迥異,方纔還打的生死相搏,但轉瞬卻好似知音般聊的順暢;從天地到萬物,從星河到江海,無所不言,無所不談。
英雄惜英雄,高山遇流水。
乾坤欣喜着,自己已經許久未曾遇到過如此與自己心性相近的人,他便與妖尊聊着有關乾坤八卦的規理。
妖尊悟化了世間道法,但乾坤所推演的境界他還不能領悟,最後只能留下半盤太乙神數戛然而止。
“乾坤,吾要去尋封神的道路,你可願與吾同行?”
妖尊的盛邀乾坤很是高興,但他卻深知彼此道不同,“你我各有行道,擅自干涉皆是不妥;但我願在此等你復歸,那時的你想必已經身居封神位,可別忘了這盤還未結束的推演。”
亦敵亦友,就此別過。
乾坤轉化無上法則,爲妖尊煉化了那還未開封的虛無長劍,熔鍊的自然元素讓長劍瞬間魂靈兼備,取名【神虹】。
妖尊爲表謝意,指點給乾坤遁入虛無的道法,身居其中可以避開歲月流逝,對修行有大幫助。
本以爲,這一別只是好友相離。
不曾想,這一別……便是再無相見。
妖尊所奉殺道忤逆天法,生屠三界的暴舉讓他徹底深陷世間敵對,天龍王率領三界無數討伐者圍追堵截,終於在【神極化巔】山天外讓妖尊沒了退路。
不光是三界衆生,連天龍王都沒有料到三界內居然會出現如此曠世之強者,連無上至尊般的自己都不敢輕言可敵!
這還是差半步封神,若當真讓他封神一步邁出,別說三界!恐怕整片星辰都莫能敵之!!!
舉世圍剿終究是讓妖尊隕落在了封神前夕,他逆天而行的道路沒有任何加持,有的只是自己超絕的非凡,還有那被天道斬了一刀的傷軀。
他是所有人、甚至是所有法則的敵對,連自然都不承認他的存在。
妖尊敗了,但他生於虛無不死不滅,三界之內沒有可以斬化他的秘法,天龍王只得動用鬼界至陰之鐵鑄成鬼界封印,將他永遠的鎖在鬼界之中,成了階下囚。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命中註定的人破除了封印,沉眠的妖尊感應到了那和自己相似的氣魄。
他本就生於虛無,所謂破滅也不過是迴歸虛無而已。
但他不捨自己已經成形的血脈,不捨自己一生於世間的造化……,也不捨那再無相見的好友贈與的神虹之劍。
雖然,神劍已殘。
他擡起頭,看着那篤定的年輕人,他身上的氣質和自己無異,不同的只是境界的層次。
昔日他曾推論過天地秩序,從中感受到一種歲月的氣息,而今眼前之人便讓他解開了自己心頭一直的疑惑。
他詢問來者,對方一一應答,和自己推演的半分不差。
“既然彼時的吾將力量交給了你,說明你有值得我如此做的緣由,既然已得力量,又來此何故?”
“我想來嘗試一次。”
“嘗試什麼?”
“救你出去。”
那年輕人的想法如此單純,但卻讓他感到了陣陣欣慰。
他明白,自己已經無處可去,因爲自己本就不是這個世界該有的存在,又何來出去一說。
這封印結界內和外面那無道的世界,沒什麼區別,無非是監牢大小而已。
妖尊嘆息着,但他並不是惋惜自己的半步惜敗,而是嘆息自己已經徹底失去了昔日的榮光。
真正的妖尊,不會向任何人低頭,此刻的自己已不配妖尊之名。
他緩緩崩裂了自己千百萬年才鑄就的神軀,變成一縷縷隨風而逝的零星碎片,或許,只有虛無纔是他該去的地方。
血脈,神虹,都贈與他吧……
最後的光影之中,那跟隨身軀凌亂的記憶回想起了讓自己無法忘懷的好友。
逐漸沒入虛無的紛飛,只剩下一句細微的淺笑,笑的遺憾。
“乾坤……吾未能攜神虹封神,但吾並不遺憾……”
“只是……還想和你推演完那半盤法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