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林鬱見到程曦的時候,已經是四月末了。
四月的s城花都開完了,林鬱跟着晏斯梵坐車去看程曦,醫院松柏蒼蒼,程曦的私人病房在六樓,房間裡顏色清爽,陽光穿透百葉窗照進來,程曦穿着才服躺在牀上看書,手上還夾着測血氧飽和度夾子,十多天裡面,瘦了不少。
林鬱站在門口,有點茫然地摳緊了書包的帶子,這個包還是程曦給他買的,因爲他經常隨身帶着一些奇怪的東西--比如那根“排簫”,所以程曦給他買了個斜挎的書包。
程曦倒是反應靈敏,翻了一頁書,擡起頭來看見林鬱,頓時笑了:“小魚來了。”
林鬱抓着書包,低頭慢慢走了過去。
“你肺部感染了嗎?爲什麼要測血氧飽和度,”他盯着病牀旁邊的儀器看,卻不看程曦。
程曦把書放到一邊,笑着說:“這是秦夫人一定要醫院萬無一失,所以才弄成這樣,其實我已經快好了。”
林鬱仍然只是偏着頭看儀器,又別過臉去看窗外。
程曦雙手捧住他的臉,把他的臉轉過來,林鬱仍然低着頭不看他。
“沒事的。”程曦認真地安慰他:“只是一點外傷而已,而且我都沒有瞞着你,很快就把你接過來了,對不對?我答應了的,以後什麼事都不會瞞着你。”
“你沒有答應過我。”林鬱情緒低落仍然不忘反駁。
“嗯,好,我沒有答應你……”程曦摸摸他的頭,笑得溫柔。
我只是答應了我自己。
這場風波很快就過去了,雖然過程兇險,千鈞一髮,連向來不管事的晏斯梵都插手進來——說起晏斯梵,自從上次搶救程曦的時候抽了500cc血之後,晏斯梵這個人更加懶洋洋的了,難得風和日麗的好天氣,程曦叫上他,帶着林鬱去俱樂部打高爾夫,他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躺在遮陽傘下面,墨鏡蓋住半邊臉,都說戴墨鏡好看的人要鼻樑挺直,嘴脣優美,他雖然一張嘴就能氣得白小胥滿地打滾,但嘴角笑起來的樣子實在無人能敵。
倒是白小胥,向來都是活力滿滿的好少年,今天更像打了雞血一樣,球杆掄得虎虎生風,俱樂部的果嶺養護得很好,前幾天下過雨,草色青翠欲滴,白小胥追着球從樹林下一直衝到水塘邊,跑得飛快。一邊跑還一邊鼓動林鬱:“快來看這邊的水池裡有沒有魚……”
林鬱正被程曦手把手貼在他身後教他揮球杆,暈頭轉向自顧不暇,答應了兩聲,又紅着臉聽程曦講話了。
程曦教得很有耐心,奈何林鬱實在天分有限,揮了幾桿都碰不到球,他要再教,林鬱又擔心他傷口,急得額頭都出汗了。
程曦看他實在着急,笑了起來,親了親他額頭:“練不會就別練了,去玩吧。”
林鬱如蒙大赦,確認了一下他傷口沒事,就被白小胥拖到水池邊看魚去了。
程曦在遮陽傘下坐了下來。
晏斯梵把墨鏡推了上來,看了程曦一眼。
“看什麼?”程曦穿着淺色寬鬆的運動服坐在躺椅上,看晏斯梵一副把這裡當沙灘的架勢,伸手揉他頭髮,晏斯梵偏了偏頭,躲開了。
果然不是每個人都跟小魚一樣可愛。
“你這是真準備從良了?”晏斯梵偏頭看着他。
程曦笑了起來,看着正和白小胥蹲在水塘邊不知道看着什麼的林鬱。
“你今天才知道?”
“今天才想起來問一問。”晏斯梵端起飲料來喝:“你什麼時候出國。”
“小魚八月開學,我大概要早一點去,安頓下來之後,再過來接他。”程曦勾着嘴角笑:“沒想到我要出國,你反而回來了。”
“外面也就那樣。”晏斯梵換了個姿勢,雙手枕頭:“在國內和在國外,又有什麼區別。”
“你要願意走出那一步,就有區別了。”程曦看着他說。
晏斯梵輕笑了一聲。
“沒事打什麼機鋒,老氣橫秋。”
“聽得懂的,才叫機鋒。”程曦也躺了下來,把帽子蓋在臉上:“我睡一會兒,昨晚有個視頻會議,開到凌晨五點。”
“當心過勞死。”晏斯梵看着遠處藍天,隔着茶色鏡片,一切都是平庸柔和的顏色,他不知道是在說程曦還是在說誰:“不過是錢而已,值得嗎?”
程曦笑了起來。
“等到那天你就知道值不值得了。”
晏斯梵“切”了一聲,閉着眼睛不再說話。
遠處藍天白雲,球場的草丘綠得像畫,水塘清澈,坡頂上生長着筆直的樺樹林,微風拂過臉頰,陽光在草葉尖上跳躍,閉着眼,可以聽得見樹葉的響聲,還有白小胥和林鬱在水塘邊遠遠地說着話。
一切都正好。
青年盛景,天高雲淡,躺在陽光下一覺睡去,仍然是最好的晴天,喜歡的人和最好的朋友就在身邊,開着車一起回去,談笑風生,對酒當歌,滿地都是金色夕陽。
七月的時候,天之涯大賽在s城舉辦,正好連着chinajoy,人氣爆棚。比賽的會場在一個博覽中心,佈置得很漂亮,cos團隊也很好,比賽上放出了一段天之涯新cg宣傳片的片段,特效做得漂亮,茂密森林中刺客和弓手的追逐戰,雲麓的火雨,戰士的揮砍連招,地面被轟出深深裂縫,千鈞一髮,浣花懸空,吟唱大招,九柄長劍呼嘯而下,而森林中草木瘋長,是杏林的大招救場……
團隊pk賽被安排在最後。
逐鹿是天梯第二名,是直接晉級的,不用打網吧賽,打網吧賽上來的幾支隊伍裡有不少職業隊伍,也就是遊戲俱樂部高薪請的遊戲中的“散人”高手組成的隊伍,每天有教練進行系統訓練,實力不容小覷。
三天大賽,第一天的小組賽車輪戰,逐鹿要打三場,林鬱和晏斯梵都被放在替補陣容。小組賽對手尚算可以,林鬱和程曦商量過,逐鹿最終成績兩勝一負,以小組第二齣線,進入八強。算是隱藏實力。
四強賽是淘汰賽,三局兩勝,逐鹿打的是網吧賽上來的一支叫jayboy的隊伍,這支隊伍隸屬的俱樂部在電競界頗有些歷史,天之涯這兩年忽然崛起,已經具備了職業化的條件,許多遊戲俱樂部紛紛進軍天之涯,開了天之涯分隊。
逐鹿打得並不費力。
第一局逐鹿正面團,依靠程曦操作,突進對面後排,阿塔瑪之戟和青檸果當前排護左面輸出的弆戰,對面拼命秒掉弆戰,但自己後排已經全部被程曦配合pp切死,逐鹿輕鬆拿下第一局。
第二局其實算是翻盤,青檸果走位失誤躲對面浣花硬控,導致身後本該受保護的弆戰先手被秒,青檸果硬換了對面戰士,對面核心輸出都在,這邊卻只剩下杏林浣花和刺客戰士,程曦卻果斷上去追擊,對面雲麓忍不住想風箏程曦,可惜雲麓手短,被程曦反手暈住,浣花接大,pp潛近,一舉秒殺對面的雲麓,一躊亂團戰打下來,對面只剩弓手。程曦連號稱全服第一弓手的弆戰都能殺,殺對面弓手也並不吃力,半血反殺滿血弓手,這一段後來還被剪成top10鏡頭。
進入半決賽的四支隊伍,是逐鹿,飲血之刃,還有兩支掛在同一個遊戲俱樂部名下的職業戰隊。一區的冥皇爆了冷門,竟然在小組賽被其中一支職業戰隊狙擊了,連四強都沒能進。
不過熟悉內情的人都知道是意料之中,南仲遠狀態從過年之後打天梯狀態就一直夢遊,四月初更是直接跑到國外去了,冥皇的老浣花落跑,實力下降多少自然不用說。再加上陸玲瓏害程曦的事一出,陸家忙得不可開交,陸沉對遊戲裡的事已經完全不上心了,冥皇看起來仍然風光無限,其實架子已經倒了一半了。
打半決賽之前,照例有一些天之涯的官方人員上舞臺講話,逐鹿的幾個隊員坐在選手席上,旁邊緊挨着飲血之刃的人,飲血之刃如今也算職業隊伍了,這還是林鬱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飲血之刃的人。他們的隊伍核心雲麓,也就是遊戲裡的暗夜之兆,是個十五六歲左右的少年,看起來脾氣不太好,穿着黑t恤坐在一邊,眼神很是桀驁。倒是隊長浣花黎明之殤和遊戲裡形象差不多,是個很文雅的青年,帶着眼鏡,看不出年紀。還主動和逐鹿的人打招呼:“我是飲血之刃的黎明之兆,你們逐鹿是和s隊打嗎?”
程曦看了他們一眼。
“我是烽火,這是我們的副幫主子非魚。其餘的人你們做我們資料的時候應該都認識了。”
程大幫主知道他那個問句其實是搭訕,索性懶得回答了。
“我原先以爲抽輕抽到你,所以做了很多功課,沒想到遊戲主辦方自己來分區了。”黎明之兆也不否認,仍然是很客氣的:“沒想到我們抽到p隊了,sp俱樂部的兩支隊伍實力差不多。s隊的弓手更強一些。”
他說以爲抽輕抽到,是因爲去年的半決賽還是抽籤制,他預料“抽”到逐鹿,是因爲職業戰隊和主辦方有利益關係,主辦方爲了讓他們至少一個隊進入決賽,可能會把兩支職業隊安排在一起打,這樣至少保證是個亞軍。
但是看來sp俱樂部對自己名下的兩支隊伍都很有信心。
“其實s隊強的是對弓手的保護力度,他們是真正的四保一戰術,連刺客都不輕易出擊。”林鬱忍不住解釋道:“你們要對陣的k隊團隊協作很好,打團接控制接得很流暢,所以你們一定要留着控制來破連招,不然就會被秒。”
黎明之兆笑了。
“你們逐鹿果然有一位軍師。”
飲血之刃在上半區,所以是他們先打。逐鹿的隊員在後臺等着上場,聽見外面不知道是那支隊伍的粉絲歡呼個不停,pp畢竟是孝子,有點緊張,坐也坐不住,在凳子上扭個不停。搞得林鬱也緊張起來。
“沒事的。”程曦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撫逐鹿的隊友:“別緊張,我們只是來玩自己喜歡的遊戲而已。”
第一場半決賽只打了不到一個小時。
外面響起喧鬧的掌聲。
林鬱拿出平板看了一眼,抿緊了脣。
“飲血之刃輸了。”
作者有話要說:每次一到一篇文完結的時候就會百般不想寫下去,大概真的很討厭告別吧。不出意外的話,下章就完結了。因爲以前出的幾本實體書都有點小貴,讀者很多學生妹紙攢錢都好辛苦,所以這本大概不準備出實體書了。番外有林鬱和程曦以後生活的,有秦夫人的,有秦陸和南仲遠的,想寫什麼再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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