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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曦到集合點的時候,包房裡已經有不少人了,他順手玩着帶盾徽的跑車鑰匙——只有易雲攸知道他緊張時會玩手上的東西。錢櫃的服務生替他推開了門。
包廂裡色調是暖黃色,pp和小藥他們那幫學生黨先到了,從衣着上看都是家境還不錯的小孩,也不認生,點了水果拼盤和印度飛餅之類的自助餐在那吃,估計是沒吃午飯。沙發轉角里坐着一堆小女生,最中間的那個玲瓏剔透,打扮得很日系,粉嫩的妝,看起來楚楚可憐的,自然是馨馨可兒,旁邊幾個小女生大概是她的同學,簇擁着她,程曦一進門她就發現了,擡起頭來朝程曦甜甜地笑,叫“幫主!”。其餘的人也紛紛叫幫主。包廂裡頓時熱鬧得很。
程曦擡了擡手算打招呼,打量了一下包廂裡的人,又回頭看了一下包廂門外:“其餘的人都沒來?”
“來了一些人,出去點自助餐去了。”坐在角落裡的一個長相平平的女孩子說道,大概是看程曦認不出他,又自我介紹:“我是流夕七月。”
“副幫主沒到嗎?”程曦看了一眼手錶,按理說這時候小魚應該到了。
眼前的男孩子都是熟悉面孔,小魚絕對不在裡面,難道是迷路了?但是理科生應該很難迷路吧。
“宛然姐姐帶着他們買自助餐去了。”程可馨很踊躍地回答,眼睛笑得彎彎的:“對哦,烽火哥哥,外面還有一個人,不知道是不是我們幫派的,剛剛他跟着服務生推開門,神經兮兮地看了一眼,就不見了。”
“而且是個美少年。”流夕七月表情平靜地補充:“我剛剛出去的時候看到他還在走廊上,揹着個大書包。”
程曦走了出去。
繞過房間的轉角,走廊的欄杆邊上,站着個青年,低着頭,頭髮大概是剛剪過不久,短碎髮看起來很柔軟,讓人覺得想要摸摸他的頭。穿的是剪裁得很好的淺色襯衫,很襯膚色。
“林鬱?”程曦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正低頭看電子書的林鬱擡起頭來,茫然地“啊”了一聲。
大概是不習慣隱形眼鏡的關係,他對定位有點困難,先看了一眼相反的方向,再轉過頭來,纔看到程曦。
不得不說,林媽媽確實是很會選衣服的,上次林爸爸要去iupac頒獎,正好是林媽媽選的衣服,結果上報紙的照片好看不說,還多出個女學生對林爸爸窮追不捨,最後學院出面,把她送去caltech當交換生。
林鬱的骨骼像極了林爸爸,都是清瘦修長的,所以身高不高比例卻很好,這是地道的中式身材,不是西式的寬肩窄腰,而是一味地瘦,這樣的身材穿不好真正原汁原味棱角分明的西裝,所以林媽媽給他選了件材質柔軟的淺色襯衫,整個人的線條都柔和流暢起來。下面也是深棕色的布料褲子,暖色燈光一打,整個人都是朦朧的。林鬱平時的氣質有點太內斂了,大概是中學時候被人欺負得太狠了,所以總是好像要竭力把自己變得透明一樣。但是林媽媽給他找的衣服太出色,所以這點內斂也變得恰到好處。
程曦快步朝他走了過去。
林鬱站在走廊邊,大概是剛剛跑到眼鏡店去新配的邊框眼鏡不太合適的緣故,他覺得腦子裡暫時有點懵。
他設想過無數次程曦朝自己走過來的樣子,但真正到了這一刻,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易雲攸騙了程曦。
有些人穿白色是書生氣,穿黑色就能鎮住場,但是有些人,穿什麼顏色的衣服,都只是他自己。
程曦就是這種人,衣服於他其實無所謂,他臉太好看,氣質太耀眼,就算他站在酒吧走廊裡一邊吸菸一邊玩手機,走過來的人也是跟他搭訕的而不是提醒他不要抽菸的。他就是程曦,穿得再“書生氣”也是程曦。
程曦腿長,幾步就走到了林鬱面前,順手揉了揉林媽媽特地交代過林鬱不能碰的頭髮:“來了怎麼不進去玩,大家都在裡面、”
林鬱緊張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偷偷看了一眼程曦,好不容易纔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裡面空氣太差了。”
程曦笑了起來。
清朗的聲音,燦爛的笑容,曾經距離那麼遠的東西,現在就在面前。但自己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我們先在外面呆一會好了,”程曦轉身,背靠着欄杆,手臂支在欄杆上,帶着笑跟林鬱說話:“你到了多久了?”
“十三分鐘左右,誤差大概在三十秒內。”林鬱毫不猶豫地說完,這才驚覺自己又露出了會被人排斥的一面:“呃,我是說,沒有多久……不超過十四分鐘。”
認識易雲攸和程曦的人,都說易雲攸好相處,其實真正熟悉程曦的人都知道,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是世界上最和善最讓人喜歡的人。只是前提是他願意。
比如現在,他就爲了不讓林鬱緊張而沒笑出聲來。
“你家離這裡應該很近吧,吃了中飯沒有?下面有自助餐,我帶你去吃點。”程曦轉移話題。
林鬱實在太緊張了,他整個人都是繃緊的,程曦簡直就像一個小太陽,在他身邊發出萬丈光芒,他被烤得背上出汗,喉嚨發乾,說不出話來。只能搖頭。
“對,對了……”被他一提醒,林鬱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來,趕快把背上的書包取下來,拉開拉鍊,在程曦看見裡面那些每一件解釋起用途都要講半天的東西之前,把林媽媽準備的那隻巨大的飯盒掏了出來。
還好,這個飯盒的一部分是林爸爸做的化學冰袋。
林鬱把隔層揭開,露出下面那些看起來很詭異吃起來更詭異的水果碎塊。
有個說法是說,有些吃素的人說吃肉是吃動物屍體,但吃素同樣是在吃植物屍體。
而這個世界上最能讓人體會到“植物屍體”是什麼樣子的,大概就是林媽媽做的水果碎塊了。
“這是我媽媽讓我帶給你的水果沙拉,因爲我說你是我很喜歡的朋友……”林鬱撒完謊,耳朵尖都紅了,拿起飯盒裡準備的筷子,遞給程曦:“你吃一塊就行了,其餘的我來吃,嗯,這塊比較小。”
程曦發誓他這輩子沒吃過這麼詭異的東西。
但是,在他把哪塊混合着酸味和鹹味的草莓吞下去之前,林鬱已經面無表情地一塊一塊往嘴裡塞那些大塊的西瓜和哈密瓜了。
“其實,沒必要全吃完吧。”程曦硬嚥下去了那塊草莓,震驚地看着林鬱。
“我答應我媽媽,會讓你吃完這些水果沙拉的。”林鬱皺着眉頭,用力嚼着一塊沒削乾淨的雪蓮果:“現在算我幫你吃,不算騙人。”
就算早知道林鬱就是那種全世界都在撒謊他還說真話的人,但程曦也看不下去了。
“還是我自己吃吧,順便去自助餐廳打點東西來。”程曦從他手裡接過了這盤殺傷力不亞於炸彈的水果沙拉,指點林鬱:“你先去包廂裡呆着,阿雲也在裡面。對了,別告訴他們你是子非魚,就說你是嗷嗷嗷,南風不會出現在我們幫派聚會中的。”
林鬱聽話地“哦”了一聲,還不忘告訴程曦自己多年吃林媽媽的菜得出的經驗:“你吃的時候用力咀嚼,然後很快地吞下去就行了。”
程曦的迴應是一個耀眼的微笑。
林鬱默默紅了耳朵,揹着大揹包去包廂了。
包廂裡已經開始唱起歌來,程可馨在跳宅舞,不知道從哪裡摸了兔耳朵帶在頭上,pp在唱歌,小藥在笑,一堆人笑着鬧着擠成一團。
林鬱默默溜了進來,發動自己天賦技能“隱形”,第一時間找到包廂裡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
不過那個地方還坐着一個人。年紀比唱歌的那堆人要大,大學生的樣子,嘴角習慣性帶着微笑,溫文爾雅的樣子,他穿了件淡藍色的襯衫,解了一粒釦子,他的五官沒有程曦那樣耀眼,而是很溫和的那種俊美,讓人如沐春風。
林鬱把書包放在一邊,坐了下來。
“步驚雲。”那個人自我介紹,對着林鬱笑:“你呢?”
“我,我叫嗷嗷嗷。”林鬱連忙按程曦講的說法回答。
那個人笑了起來。
他笑的時候,眉眼都是彎彎的,大概就是別人常說的桃花眼。
“別騙我,我知道是你,”他對林鬱笑着,就像在遊戲裡千百次叫林鬱那樣,笑着低聲叫他:“小魚。”
程曦再進來的時候,端着的飯盒已經空了,跟着他的服務生手裡端着不少東西,大概是烤肉炒菜之類。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把桌子上的零食清開,讓服務生把林鬱的午餐放下來:“你也是個肉食動物吧……”
林鬱茫然地看着他。
“其實人類應該是雜食動物吧。”他低聲說。
易雲攸笑得被水嗆了一口,程曦神色不善地瞟了他一眼,後者只好捂着嘴低聲悶咳。
“別管了,先吃吧。等會還有活動,你得積攢點體力。”程曦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十分慵懶地伸展身體,明明是平淡的動作,他做起來就很有看頭,他天生就是這種人,走到哪裡,別人目光的焦點就在哪裡。
林鬱默默地扒了兩口飯,忽然擡起頭來,看着程曦。
程曦慵懶靠在沙發上,被他這樣看着,也不動,眯着狹長眼,也帶着點笑意看着他。
林鬱連忙低下頭去,還好包廂燈光暗,看不出來他耳朵有多紅。
“你沒吃完水果沙拉吧……”林鬱低聲問。
“什麼?”程曦勾着脣角笑起來:“你聲音太小了。”
林鬱擡起臉來,責怪地看着他。
程曦開心地笑了起來。
他本來就是帶着光芒的人,笑起來尤其張揚耀眼,他似乎天生就適合這樣肆無忌憚地大笑,不像易雲攸,易雲攸適合溫文得體的微笑。而林鬱,大概就適合一臉嚴肅地報專業數據。
“這隻能算是我騙你……”他得意地對着林鬱笑:“不能算你騙你媽媽,兩全其美,多好。”
其實,有件事林鬱沒說。
他之所以不想在水果沙拉的事上不聽林媽媽的話,是因爲在隱形眼鏡上的事他已經不聽林媽媽的話了。
其實,如果只是隱形眼鏡不舒服的話,他也可以忍受,畢竟他要見的是程曦,是他很喜歡的程曦。
但是,今天來的時候,他忽然想通了服飾的作用。
除了保護身體,除了遮蔽*,除了各自的功能。服飾其實就像一層外殼,正式的,嘻哈的,優雅的,性感的,人們依靠服飾遮掩或修飾真正的自己,髮型也是一樣。
他以後也許還會穿着這種衣服,也會一直留着這個髮型,卻不能一直戴着隱形眼鏡。
他覺得,所謂最好的自己,也應該是做好了課題,拿了周培源力學競賽一等獎的自己。
而大多數時候,他只是那個戴着厚厚近視眼鏡的,安靜的林鬱。
他不想讓程曦看見那個“顯得很好”的他。
他想讓程曦看見最真的他。
進遊戲,接近程曦,都是爲了讓程曦看見自己,而不是爲了掩飾自己。
他只是想要找一條路,一個平臺,能夠平等地站在程曦面前,以平等的身份,跟他問好,和他說話,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如果不喜歡自己,就說明他不會喜歡自己,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而已。自己可以和他做朋友。
僅此而已。
說到眼鏡,其實八百度左右的近視鏡是能夠讓人判若兩人的,因爲近視鏡片屬於凹透鏡,可以縮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