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總從車裡下來後，先是眯眼掃視了我和陸峰幾下，接着捏了捏鼻頭冷笑道：“四千個，你要還是不要？”
陸峰的眉毛已經完全擰成一條線，臉色變得無比僵硬，眼瞅着他要跟對方掐起來，我趕忙一把拽開他，朝着侯總弓腰抱拳的笑了笑：“侯總，您欠人家一個億，咱不算利息，哪怕只還還本金，我們也能交差，我們就是倆毛事兒不懂的孩子，您別爲難我們行不？”
“你意思是我爲難你們唄？行，那這事兒咱們就不談了。”侯總撇了一眼我，那副高高在上的態度，讓人瞅着就牙根癢癢，然後他掏出手機按下一個號碼：“喂，老齊啊，你什麼意思？找兩個連話都說不清的生瓜蛋子堵到我們廠門口要賬是吧？行，這事兒你看着處理吧。”
怒氣衝衝的掛掉電話以後，侯總冷眼瞟了瞟我和陸峰，輕蔑的搖搖頭道：“跟你們聊天簡直是耽誤我的時間，這事兒齊晨會跟你們說的，咱們再會吧。”
陸峰一把攥住侯總的胳膊，擰着眉頭道：“把欠賬的事情說清楚你再走。”
“怎麼？你還打算跟我整社會這一套啊？”侯總回過腦袋，眼珠子瞬間瞪圓，嗓門也直接提高了幾個分貝：“那幫開着麪包車全國討債的狠茬子，我見的多了，你問問他們哪個敢到我們鐵廠鬧騰，今天要不是給高明介紹，就憑你們倆，能跟我見上面不？”
“欠賬還錢，天經地義吧？”陸峰的聲音也驟然提高。
“我他媽是替企業欠的賬，要不你進去找企業要？或者我把我們上級單位的聯繫方式給你？”侯總甩開陸峰的胳膊直接開始耍起無賴，一看我們這邊吵吵起來，高明和誘哥慌忙從車裡跑了過來。
“小峰你幹什麼，跟你說沒說郭總是我好朋友，你這樣讓我很下不來臺！”高明把陸峰薅拽到旁邊，努嘴撇眼的使眼色。
誘哥也趕忙客氣的衝着侯總賠不是：“侯總您別跟孩子一般見識，他們還年輕，說話沒分寸..”
就在這時候陸峰的手機響了，他掏出電話走到旁邊接聽：“喂，齊哥..”
“也就是衝着高明，要不這倆小雜碎，我肯定讓他們走不出濟市！”侯總指了指我和陸峰的鼻子臭罵兩句後，拽開車門就鑽進了奔馳車，然後朝着高明招招手：“明兒，面子我給到位了，你這倆小朋友太拿自己當回事，咱們以後再聊吧。”
本身我尋思忍忍就過去了，可看狗操的還是像個碎嘴的老孃們似得不停臭墨跡，我火氣也躥了起來，指着他鼻子咒罵：“草泥馬，有事說事，你老罵人幹你爹個籃子！”
“小雜碎你再說一句我聽聽！”已經啓動奔馳車的侯總把腦袋伸出車窗外，指着我牛哄哄的咆哮。
高明趕忙拍了拍侯總的車門道：“國強，你先回單位上班吧，待會我跟你單聊，今天的事情實在不好意思了啊！”
“哼！”侯總冷哼一聲，一腳油門幹進鐵廠裡，絕塵而去。
“草特麼的，真是給臉不要臉了！”我惱怒的吐了口唾沫，扭頭看了一眼接完電話的陸峰道：“好說好商量看來是夠嗆了，不行，咱倆攏幾個人到那個狗日的侯國強家裡坐坐去，這狗草的哪特麼像國企領導，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盲流子，別特麼正經混社會的人還賴皮。”
“國企的領導本就是特麼老賴。”高明有些不悅的出聲：“社會那一套在他那行不通，他親大哥是濟市交通處的負責人，他媳婦也在一家國企任職，弟弟、弟媳，岳父岳母全都是吃皇糧的人，除非你們有能耐滅他滿門，不然就別折騰，到最後全是事兒。”
陸峰黑着臉擺擺手道：“算了，剛剛齊哥給我打電話說，這錢不要了，他不願意得罪侯國強，三子不好意思哈，這次連累你領着這麼多兄弟跟我白跑一趟，回去以後，我安排人把差補費給你送過去。”
“別雞八扯沒用的，齊晨是誰呀？”我白了眼陸峰。
陸峰嘆了口氣道：“齊晨就是這次的事主，也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那個搞外貿的老闆，人挺不錯的，回去我組個飯局介紹你們認識。”
誘哥捏了捏鼻頭笑道：“峰，你估計是沒領會那位老闆的精神，他是希望你能夠在不得罪侯國強的前提下拿回來那筆欠款，一個億啊兄弟，你問問李嘉誠或者比爾蓋茨丟了一個億心疼不心疼。”
陸峰垂頭喪氣的搖搖頭：“想討賬就不可能不得罪人，這買賣根本沒法幹。”
“那可不一定。”誘哥高深莫測的咧嘴一笑，朝着高明眨巴眨巴眼睛道：“老高，咱倆再進去找侯國強聊聊唄？別甩臉子哈，真拿我當兄弟，就陪我溜達一圈。”
高明滿臉不情願的嘆氣：“唉，剛剛老侯的態度你也不是沒看見，我估計就算咱倆再進去一趟，至多也是磨出來四千個，要是他倆剛剛不跟老侯起火的話，我估計說說情，再給他拿點返款，或許能磨出來五千個，現在人家肯定不能給咱臉了。”
“行了，別墨跡哈，看我面兒行不行？”誘哥連拉帶拽的薅住高明的胳膊拖進鐵廠大門，拎進去前，誘哥回頭指着我和陸峰道：“你倆別喊人，也別瞎逼折騰，就老老實實從門口等着我們。”
“誘哥、明哥，要是實在麻煩的話就算了。”陸峰滿臉不好意思的出聲。
誘哥撇撇嘴嘟囔：“賺錢的事情哪件不麻煩？信我的，你和三子就從車裡等着，把借據給我，不信的話，咱們馬上掉轉車頭回青市，反正我們沒任何損失。”
陸峰遲疑幾秒鐘後，抱拳道：“那就麻煩了。”
誘哥和高明進去以後，我和陸峰一人點燃一支菸仰頭看天發呆。
陸峰苦悶的吐了口唾沫低罵：“麻痹的，這年頭欠錢的還真是大爺，操！”
我無奈的笑道：“啥年代欠錢的都是大爺，特別是這種有背景的狗癩子，誘哥損招多，指不定他真能給咱點奇蹟。”
“唉..”陸峰撓了撓頭，嘆了口氣。
大概一個多小時後，誘哥和高明喜氣洋洋的從廠子裡走出來，誘哥丟給陸峰一張銀行卡，齜牙笑着說：“卡里有四千個，你先給你老闆拿回去。”
“借據還他了啊？”陸峰眼珠子瞬間瞪圓。
“給了啊。”誘哥點點腦袋，又從懷裡掏出一份文件道：“別急的瞪眼，四千個只是本金，我們這麼多人肯定不能白忙活，這是一份二百萬的欠條，你先拿着看看。”
“啥意思啊？”陸峰取出檔案袋裡的幾張紙掃視一眼道：“華田加油站，到底是啥意思啊？”
“峰，你說公家的賬好要還是私人的賬好收？”誘哥眯着眼睛笑道：“侯國強欠你東家一個億，而這個華田加油站欠侯國強私人二百萬，如果比起來，你覺得哪筆賬更好要？”
“肯定是私人的啊。”陸峰不假思索的點頭。
誘哥笑着點燃一支菸問：“對唄，華田加油站欠的二百萬是侯國強私人的，而侯國強欠你東家剩下的六千萬是國家的，思路你能理解不？”
“什麼思路？”陸峰一頭霧水的搖搖腦袋。
我瞟了一眼檔案袋裡的欠款，立時想明白誘哥的意思，趕忙朝着他點點頭道：“我懂怎麼辦了。”
“那就抓緊時間整唄，這借據是老高跟侯國強在旁邊屋裡聊天的時候，我偷偷從侯國強辦公桌拿走的，你們速度快點哈，別回頭人家發現借據沒了，再報警啥的。”誘哥朝着我挑動眉梢道：“我終於知道你爲啥樂意跟陸峰玩了，這孩子確實心眼太實在...”
“啥意思啊三子？”陸峰仍舊一臉的迷惑。
我樂呵呵的拽着陸峰胳膊道：“跟我走吧，剩下的六千萬不敢說肯定全能拿回來，但指定不能差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