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點頭稱是,夜雪又將目光望向守約,守約立馬會意,便開始將剛纔探路的所見所聞與大家分享:
“渡河之後樹木枝葉的顏色明顯與此間不同,這個大家也可以直接看到。枝幹雖然矮上半頭但樹冠愈加豐茂,更爲奇怪的是三十里內整齊劃一、縱橫分明,而三十里外則開始紛繁錯雜起來。爾後想起姐姐囑託‘不可孤軍深入,合當遇疑而反’便快速返回。”
夜雪點頭稱讚,衆人將篝火熄滅後向西退後三裡,尋一株平淡無奇的參天巨木沉沉睡去。直睡至日暮時分方纔醒來,藉着淡淡月光衆人先行探察一番周圍,發現並無異樣後便再度騰雲御風向東疾行。守約依舊斷後,看着衆人飛出老遠後,再次環視四周,目露猶疑乘風跟進。
這一夜每個人都飛的很累,星光忽明忽暗,殘月時隱時現,樹影迷離婆娑,寅時三刻的時候,每個人都變得沉困不堪,隨即紛紛按落雲頭,隱在淡藍樹冠中沉沉睡去。
直睡到辰時末刻五人方纔清醒過來,夜雪晃晃昏沉的腦袋,以此清晰稍顯迷濛的神識,待衆人真正精神後,半是詢問半是自語道:
“這一夜飛的如此疲乏,想來沒少趕路吧?”
就在衆人爲之附和之際,守約直接潑出一盆刺骨冷水,將衆人徹底從迷濛中喚醒回來。
“三十里!”
玄策一個翻身立於樹冠之上,環顧之後直接跌坐下來,衆人看時也不說話,只是將勾鐮在樹冠中左右一掃,爲衆人劈開丈餘寬的兩條通道,衆人看後無不驚駭,只見一側枝幹齊齊整整,一側雜亂無序。可見這棵樹便是守約說的三十里分界線,也就是說衆人飛了半夜僅僅走了三十里而已!
突如其來的狀況令每個人都產生深深的挫敗感,而挫敗感之外的則是深深地危機感。上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在赤瞳的幻術裡,這種鬼打牆給了夜雪四人太多慘痛記憶,所以此刻難免緊張起來。
“別看我呀!又沒有灰兔赤瞳,我也沒辦法的……”
丫頭看着姐姐、哥哥盯着自己,不免緊張起來,幾人隨即哈哈大笑。想來也難怪,畢竟此刻五人都在一起,修爲又絕非當日可比,此刻即使遇到什麼幻術也不至於毫無反抗之力,因此身處險境猶能調侃一番。
“大家別走散了,以我觀察此地並非幻術,而是一種結合星象、月相、木相等組成的奇門遁甲之術。大家看這些樹木,看似雜亂無章卻蘊含一股精緻地靈氣,只是此刻我等對這些道術一竅不通,只怕得費些時日繞道而行了。”
“姐姐,不是守約潑冷水,想必這些陣法是呈環抱狀將此地抱攏其間,繞行也只是耗費時日而收穫甚微呀!”
守約此言並非危言聳聽,其實夜雪所謂的繞行也只是言辭間的幌子,其本質打算是在繞行中捕獲熟知此間地形的精怪,好讓其帶路解惑;但守約之所以阻止也正是出於此因——一路放置的靜謐之瞳竟然無一例外的全部空白!接連兩日,如此多的靜謐之瞳毫無所獲,足以說明此地的詭異所在——以河爲界,裡面的精怪出不來,外面的精怪不敢靠近。所以想要抓個舌頭無異於癡心妄想。
正在衆人一籌莫展陷入沉默之際,晨曦中傳來的一陣嗡嗡聲引起大家注意。循聲望去,只見一隻拇指大小的蜜蜂繞着丫頭飛了幾周,丫頭正欲伸手好讓其落在掌心時,蜜蜂直接向南飛去。
五人面面相覷不明覺厲,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瞬間再次折斷,可正在黯然之際,本已飛遠的蜜蜂又繞了一圈後折返回來,接着再次圍着丫頭繞飛三週向南而去,衆人這纔會意緊緊跟在蜜蜂身後。
坦白講即便是丫頭自己,此刻也完全分辨不出這隻蜜蜂是不是昨日救下的那隻,但當此之時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寧可信其有!南飛數裡後竟然轉向東北,又是數裡後再次變向。蜜蜂飛行速度其實並不低,只是衆人現在修爲提升腳力進境所以覺得這隻小蜜蜂簡直是在閒庭信步,可也無可奈何只能默默跟隨。
這一前一後緩緩飛行的六人,硬是從晨曦初露飛到日暮餘暉方纔遠遠看到前方那一排排整齊劃一的挺拔林帶。然而這近在眼前的林帶卻又足足花費了衆人一個時辰的繞行,直到夕陽西下方纔抵達這處規整的叢林。
來不及向蜜蜂道謝,小傢伙不知從何時起便藉着暮色消失在叢林深處。衆人雖然覺得有些惋惜,但穿越這處如同天塹之地的喜悅感很快就令衆人再次歡欣起來。只是此地對衆人來時過於陌生,夜色中也不便輕舉妄動,遂尋一處高大古木飛身上去。
夕陽雖已西墜卻仍有些許晦明,淡淡地羣星已經升上天空,藉着西方淡淡微光竟然可以在天幕中看到一層迷濛的雲霓,雲霓緩緩流淌將滿天的星星映襯得愈加迷人,時有流星飛過絢爛而又傷感……
這個夜晚顯得尤爲漫長,首先因爲被蜜蜂領路這種飛行強度對衆人來說無異於閒庭信步,即便是不間斷的行走一天;其次便是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對前方充滿了好奇,究竟這片依據奇門遁甲佈置的林帶裡圍着的是什麼樣的東方天地!
雖然大家半夜裡便卯足了勁靜待天明,但也正因如此反而使得早上睡得愈發沉困。嘰嘰喳喳的鳥鳴將衆人從清晨的睡夢中拉起來,安靜了幾天的耳朵終於有了人間煙火的充實感,衆人騰地躍將起來,只見朝霞早已升高許多,大半個太陽也已懸在半空。耳邊雖然充斥着鳥獸鳴啼,但衆人的目光卻並未在近處停留,而是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望向東方雲霓。
只見這朝霞好生絢麗,且又變化生動,時而相聚一處凝紅欲滴,時而散滿天空淡然緋紅,彷彿有生命的馬羣染着各種顏色在天幕聚攏、散開,又彷彿有一隻無形大手在驅趕這羣生龍活虎的奔馬。更爲令人驚異的是這片天空下的寬闊林帶,其樹冠上的顏色居然如一面鏡子般跟隨天幕中雲霞彩霓色澤的變化而變換不定、流光溢彩,上下輝映之中更是將天地融爲一體,使觀察者如同身處玲瓏寶盒一般如夢如幻、沁人心脾。
直持續到太陽完全升起,這種流光溢彩的變化方纔停歇,五人久久佇立呆若木雞,畢竟這樣的夢幻仙境雖說並不獨此一份,然而能做到這般波瀾壯闊,以天地爲畫布、以雲霓爲釉彩的恢弘卻是獨此一家!
彩雲緩緩散開,畫布被湛藍色塗滿,與之輝映的林帶也隨之變成深邃、樂觀的湛藍色,五人慢慢緩過神來,才終於將目光向着遼闊的東方眺望。蒼林如海湛藍凝碧,天林一色巍巍壯闊。衆人彷彿步入落滿雪花的庭院一般,打心底不忍踩踏積雪,隨即另闢蹊徑避開湛藍色樹冠,改由樹下逸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