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身處佛道重地,四人也不好騰雲,只做御風疾走以表敬意。如此一來就免不得繞山而走,雖欲南下卻暫且沿着山脊向西南借道。秋高日暖、日上三竿,但對於終年霜雪冰封的崑崙山來說仍舊是冰寒徹骨,並且越發深入崑崙西麓寒意愈濃,終於在山腳之下的谷底處感受到了步入崑崙以來最爲凜冽的苦寒!
谷地越走越窄,漸漸變成僅容一人通行的羊腸小徑,夜雪帶隊,丫頭緊隨其後,守約殿後,每人相隔數米穿行在風嚎雪舞的深谷。雖然地勢危險,但畢竟身居酆都、地藏坐鎮的崑崙山麓,量來不會有何妖物。
對於這樣的環境,守約三人相對陌生,但對於夜雪來說實在太過熟悉。再配合其特殊的法決屬性,行經此地簡直如履平地、愜意自然。當思緒再次被拉回兒時嬉戲的冰天雪地之際,狹窄的小徑豁然開朗,兀自在這千丈萬仞深的谷底形成一處方圓數十丈見方的闊地,一株徑長丈餘的枯樹盤根錯節遒勁威悍,樹下積雪甚厚,枝上卻立着一尊晶瑩透亮的精緻冰雕。
四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在這尊精緻的冰雕之上,只見這冰雕好生怪異,面目清晰逼真,眉毛濃重斜飛,根根抖擻直插雙鬢,雙目微閉卻雖閉猶張,彷彿時刻都有可能噴射出兩團烈火,若單憑以上兩點來看,絕對是威武雄壯的疏闊漢子,卻偏偏生了個怪異、喜感的鳥嘴!
目下並不見鼻子,也沒有脣齒,只有一隻長長彎彎的鉤嘴。看至此時四人原本輕鬆地心情驟然緊張起來,畢竟這怪異中似有頗多兇狠!能在此處雕出這等奇怪冰雕的絕非酆都、地藏及其座下弟子。但轉念一想,身處佛道重地量來也無甚大妖作怪,說不定只是個淘氣的山間精靈於此雕琢、玩鬧罷了,隨即又恢復來時的愉悅情態接着觀摩。
冰雕呈半蹲之狀,彷彿意欲腳蹬枯枝縱躍跳起一般,下蹲蓄力時膨起的衣帶,沉肩墜肘時形成的衣服褶皺,甚至是腳底踏枝時形成的凹陷,無一處不清晰明瞭,無一處不自然真切,四人無不點頭稱讚,稱讚這般精彩絕倫的好手藝!
守約仍舊遠遠跟在身後,緊依石壁虛行隱跡,眼前的一切雖然令人頗爲好奇,但自幼形成的謹慎性格令其終究還是望而卻步,只在遠遠觀摩。也正因爲這旁觀者清的緣故,機敏的守約在仔細察看此處地形後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
但見此地平整開闊與一路走來的蜿蜒小路大相徑庭,豈能不令人懷疑;再者依據山體構造來看,此間石壁切口平整,斧鑿人爲跡象相當明顯;其三,枯木雖無枝葉卻暗含生機,冰雕形態逼真又容貌怪異。
若此間有人又該爲何方神聖?如今敵友莫辨卻駐足久留,實在是兵家大忌。正待守約意欲上前提醒之際,忽而瞥見北側石壁並不正常。至於其他人爲何並未發現,一方面是因衆人一路南行,對背後的北側石壁並不意會,另一方面便是這份不正常的機巧高明。
這份不正常就是因爲其過於正常!衆所周知,山南爲陽山北爲陰,正常情況下南邊的積雪總會在消融程度上大於北邊,然而此處的南北石壁雖然多有掛雪,卻並未呈現南融被堅的態勢,反而是南北方渾然一體!環顧之下只覺四圍大體相同,實在是容易掩人耳目、瞞天過海。
既已發現北面石壁的不尋常,守約回身仰視將目光緊盯其上,可惜並未有什麼發現,可愈是如此愈加令人生疑。疑慮而未能解惑之際,忽聞水滴擊石之聲,守約心頭一凜頓覺柳暗花明,循聲望去正在離腳下不遠的石壁下緣。沿此滴落軌跡向上看,驚奇發現在石壁上層確實有一處顏色略深於周圍的岩層,若非有這水滴,躲在陰影裡的這處石壁當真會令人錯以爲是,因距離遠而形成的視覺色差。
守約爲自己的細心和運氣而慶幸,正在意得志滿之際忽如冰雨灌頂,寒意頓時將其團團圍鎖。傳至腳底的冰冷不禁令其倒噎一口涼氣,此間必有他人!而且還是個善於隱匿的老手!
崑崙西麓如此徹寒,北坡朝陰卻能積雪消融,照常理來講,若是因爲引起消融的石壁處有什麼炙熱之物,那麼水滴低落的山腳必定會經年累月形成冰堆,可偏偏此地十分巧妙的與四圍相仿,如此一來必爲人爲!那麼會是誰呢?
守約便再次將目光環視四周,同時搜尋沿路放置的靜謐之瞳,但這周圍實在是太過安靜難以有所發現,終於最後還是將目光再次定格在空地中心這棵偌大枯木,以及枯木枝幹上的這尊怪異冰雕。
耽誤這許久時光後,此刻已是正午時分,一路走過的暗淡山谷終於迎來些許亮光。忽而一縷陽光如利劍鋼槍般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正中冰雕上最是詭異的鷹嘴前緣,剎那間晶瑩剔透的冰雕變成一隻五光十色的萬花筒,流光溢彩間直映照的整個天井谷壁如夢如幻。
恍惚間只見那冰雕微微一動,四人不由爲之一震,可仔細注視良久後卻並未能有所發現。場中的三人隨即放鬆下來,相視一笑都以爲是過度緊張所形成的幻象。但已經推測出此間必有其人的守約卻不敢有一絲懈怠,反而隨三人的放鬆而越發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