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衆人領悟,霜白光芒中再起閃爍,一十二人化爲一十二道各色光影分向八荒四野遁去,酆都隨即吩咐衆人:
“吾等速速退至各自道場,霜鏡既出噬魂殘魄,即使是陽魂也難以抵擋!”
衆人遂紛紛退回至九別山巔,玄策顧不得自己身上傷勢而張望四周,果不其然,遠遠看到姐姐、哥哥和妹妹緩緩走來,比至近前,四人圍在一起沉默良久後互相問詢,但還沒說幾句便被地藏王菩薩打斷:
“孩子,你切過來,貧僧傳你一套‘焚心經’以此壓制你體內‘噬心咒’的詛咒之力,以免舍心忘義。”
言至一半,地藏稍加停頓後接着說道:
“不過這‘焚心經’經如其名,練之心若火炮痛苦難當,但也正是此番痛苦會令你常憶蒼生疾苦,以痛苦止妄念,如此方能抗得過這詭異的詛咒之力!”
此刻玄策內心的煎熬只有自己最爲清楚,這份詛咒之力如同千斤巨石一般一直在拉動他墮入魔窟變成十惡不赦之人,並且正在逐漸改變他的意志,使其不斷認同這份潛意識。
遂邁步上前,以敬師之禮三拜九叩,地藏王菩薩大手一揮將掌變指,使寶珠上的熊熊烈火順着手指源源不斷轉入玄策百匯大穴,本就紅髮赤瞳的玄策在這‘焚心經’的浸潤之下發色更顯赤亮,不覺間其修爲已在酆都、地藏的傳決下提升數個層次,此刻的他即使較之於夜雪也是不遑多讓,更別說守約丫頭,更是難以企及,不過守約唯一輸於弟弟的也僅僅是自己與肩上這把‘風之子’的融合度。
待傳法完畢,玄策雙目中那團朦朧黑氣便蕩然無存,但內心因此受到的烈火焚煎之苦卻令其喘息不止。衆人注視整個傳決過程後再次將目光和思緒轉向西方的亮光,那裡有太多的疑問,即便對衆位座下弟子也是如此。酆都和地藏又何嘗不知,不和衆人講解其中的前因後果怕是難以使其安心修行,遂移駕九公山頂開壇講道。
酆都、地藏比鄰而居,所行之事雖佛、道有別而實則無本質差異,因此二人時常於九別、九公山頂論道講授,座下弟子自然頗爲受益,雖有門派之別但所學所聞卻能兼具佛道之法。
縛魂池中墨蓮盛開,大小各異顏色有深有淺,衆人便在這池邊選取時常講授道法的地方駐足盤坐,酆都、地藏則於側旁山石處面向衆人盤腿坐下,坐下巨獸獬豸、諦聽化身小獸於一旁嬉戲打鬧。
“這位小兄弟年紀輕輕法決、兵器卻皆非俗物,敢問師承何人?”
酆都待衆人坐好後看向守約打起問詢,守約起身施禮後答道:
“家師曾叮囑我等守口如瓶,絕非因其名姓世間不容,而是另有緣由,還望天尊見諒。此弩名曰‘風之子’乃北海之畔的宿狼山炎狽先生所鑄,可惜晚輩才智平庸,至今難以參悟此寶。”
地藏點頭一笑,接過話茬:
“原來出自炎狽之手,難怪如此霸道!寶物皆有靈性,既有機緣得此兵刃相助,假以時日自可心心相印。”
守約再拜後盤腿坐下。酆都捋捋長髯後將目光向西方一瞥後對衆人說道:
“方纔兩界山、鏡界峰上的霜鏡瞬間黯然無光,險些給了巫祖之靈逃遁的良機,多虧這位小兄弟以弩破壁,助益霜鏡重見天日,得以將其輕鬆擒下。雖說是招險中之險的偶然,但也由此爲我們開創性的演示了清洗霜鏡的具體舉措。而今想來,神器畢竟是天地至寶,不至於那麼弱不禁風一敲就碎,哈哈哈哈……”
酆都尚未說完便開懷大笑,與地藏王菩薩對視後,二人更是笑的瀟灑奔放。倒留下衆人面面相覷一頭霧水。待二人笑完,地藏便接過話頭:
“天地萬物各有其性,但究其肌體難脫十天性、十二地性之數。這巫祖便是當年盤古大神破蒼力竭之後,十二地性各取一絲匯聚而成,故而可有這不滅道體。十二地性善惡兼具,若無先天道力着實難以將其覆滅,霜鏡自闢地之初便已有之,故能將其反本回原,十二性顯十二巫,一切皆有定數啊!”
至於這十二巫的造化、命數,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屆時自會帶出,此刻單表此間諸事。
衆人聞言後沉默良久,酆都沉思之後對地藏進禮,地藏觀此情形便知有要事相商,遂合掌還禮請酆都明言。
“蒼生萬魂非兩家之事,可我等卻在此行天地之責,雖然秉持公心、懲惡揚善,但終究策有所遺、並不完備。經此一役後更萌生一想法,還請地藏佛不吝指正。”
“貧僧豈敢,大帝但說無妨。”
二人再次互爲施禮後,酆都道袍一甩起身說道:
“天下萬物豈止億兆,死生之數自有天定,雖說早有‘善近投胎,惡往西來’之說,但這善惡難以定論,所行更是難以監管,只是其中難免出現冤錯,着實有違天地之道,有違我等初心。特別是此刻霜鏡重現光明,更是迫使世間亡魂遠來至此,可這西行之路何其兇險,惡魂不足爲惜,唯惜善者橫遭妖物荼毒,故有一想法……”
二人再次對視後,地藏點頭會意,酆都遂接着說道:
“責令我等座下弟子分屬各地,組建各班冥府,登名造冊實地測量屬地內萬物之善惡,善者就近擇善入輪迴,惡者發配置此磨礪洗心,若能洗清罪責則從惡發配輪迴,若從惡輪迴後依舊惡行不止善心難住者,要麼永不入超生而於此受罰,要麼魂飛魄散、有歸於無。”
衆弟子無不欣喜,唯有地藏王神色凝重緘默不語。酆都亦默不作聲,只是看向地藏一側等其言語。
“想法甚好,若座下弟子及其再傳弟子可以恪守教義法度、秉持善惡正邪的話,此番設想可謂刪繁化簡順應天地之儀。而今唯獨擔憂弟子們遠赴八荒四野,身處異地恐生異心,屆時把持一方魂魄歸屬之事而行爲惡一方之歹事,我等豈不是萬死亦難謝天地、恩師所託呀!”
地藏王菩薩向來並不善言辭,但此番話語可謂拳拳深情,令人聽之無不動容感慨。更何況這些話直切要害,酆都也不敢大意,環視衆弟子後,朝地藏點頭致意以贊其談。
“地藏佛所言甚是,爾等雖皈依甚久悉心研習,但皆有心障盈胸、道行未滿,方纔爲師言畢,如此責任重大之事當如泰山加頂而倍感惶恐,爾等卻面露喜色得意洋洋!此番境界、此種心性着實難堪大任,待汝等衝破心障初窺天機之時再去不遲。”
衆人心中稍有不捨,但終究都是久修之士,倒也不急不惱,各自稱喏領命。且說守約等人見二聖談論的都是本門大事,雖然都是造福蒼生的善舉,但自己作爲外人也不便多聽,遂起身沿着池邊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