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行舟從後院持刀前來之時,水月大宗方纔感應到了楊行舟的存在。
之前楊行舟被鷹刀催發罡氣,氣息暴漲,但卻只侷限於掛放鷹刀的屋內,並不曾泄露出外面半點,由此可見楊行舟即便是在被鷹刀影響之下,依舊對自身有着極大的掌控力。
直到他持刀前來,殺意生出之後,才被水月大宗感應到其人存在。
水月大宗橫行東瀛,能在他手上堅持十招以上的高手都極爲少見,這次明面是受到明朝大將軍藍玉的邀請,來到中土京師之地,協助他對抗朱元璋,實際上卻是受天命教教主單玉如僱用,對付中土的武林高手,其目標包括了浪翻雲和龐斑,以水月的實力絕對有資格挑戰他們。
單玉如答應過水月只要推翻明朝,便會把高句麗讓給東瀛,是以才令水月大宗心動,來到中土生事。
這次本來是想要來鬼王府立威,順便搶走虛若無剛得到的鷹刀,以此打向其東瀛刀道宗師的名頭,只是無論如何沒有想到,竟然感應到了一股如海如淵一般的氣息,這種氣息他從所未見,只是稍一感應,便難以自禁的生出顫慄之感,剎那間便知道有自己難以想象的高手在鬼王府坐鎮。
他東瀛島國之人,實戰爲先,既然鬼王府有危險,便即先行撤退,以避其鋒芒,其實也就是夾着尾巴逃走的意思。
但當虛若無的聲音響起後,水月大宗便不得不回頭面對虛若無,因爲他已經感到有一股無形的精神力量將自己鎖定,若是膽敢背對此人的話,將會迎來對方開天闢地般無法抵抗的一擊,這種感覺是如此強烈,強烈到似乎已經成爲了既定的事實,水月大宗不得不轉過身子,看向走來的楊行舟和虛若無。
此時天空中黑雲瀰漫,一掃前一刻陽光普照的大好天氣,在水月大宗開口詢問楊行舟身份的時候,天空中陡然電光亮起,照亮了廣場內衆人的面容。
虛若無哈哈笑道:“水月,你既然想要挑戰中土高手,若是連我身邊這位朋友的身份都看不出來,那你來中土的下場怕是不太妙。”
楊行舟對虛若無的回答似乎根本就不曾聽見,目光凝視水月大宗,手持鷹刀,一步步向前踏去。
對面水月大宗受到楊行舟氣機糾纏,忍不住冷哼一聲,渾身衣衫獵獵作響,水月刀攔腰橫抱,再次喝道:“閣下這麼稱呼?可是左手刀封寒?”
他來中原之前,便對中原的高手有過詳細的瞭解,據她所知,當今中土武林,以刀法出名的,就只有一個左手刀封寒,但是面前的英俊男子卻與情報中的封寒不太相符,而除卻封寒之外,中土武林實在想不到還有刀法大家。
刷刷刷!
楊行舟以一種極爲隨意的姿勢拎着傳鷹昔日的厚背大砍刀,大理石雕琢一般毫無瑕疵的英俊面容毫無半點表情,只有腳步聲似乎與天空中雷聲相合,他每邁出一步,天上便有一道電光亮起,隨後便是沉悶的雷聲。
轟轟轟!
在電光雷聲之中,楊行舟一步步向水月大宗等人走去,眼看已經穿過寬闊的廣場,來到這些東瀛武士面前。
風林火山四名侍衛同時心中生出恐懼之感,雖然楊行舟自始至終不曾發一言,可是給他們的心靈壓力卻是大到了極點,眼見楊行舟越來越近,山侍大喝道:“好大的膽子,藏頭露尾之輩,連姓名都不敢透露……”
“滾!”
正在前行的楊行舟陡然一聲暴喝:“滾!滾!滾!”
第一個“滾”字出口之後,楊行舟猛然向前踏出一步,山侍身子一震,呆立不動,眼神瞬間渙散。
接連四個“滾”字喝出,楊行舟向前踏出四步,風林火山四大侍衛身子相繼狂震,眼神接二連三的黯淡了起來。
在楊行舟第五步踏出之時,四名侍衛幾乎同時發出狂吼,相繼仰天倒地,鮮血從口中不要命的噴出,將蒙面的黑布沖走,露出難以置信的駭然神色,眼睛凸出,死不瞑目。
水月大宗兩眼神光如電,緊盯着面前的楊行舟,緩緩拔出水月刀,雙手珍而重之地握着扎着布條的長刀柄,擬刀正眼後,才高舉前方,搖指楊行舟,兩腳左右分開。
他一反剛纔冷酷的樣子,出奇的有禮道:“本人東瀛劍道首席教座,不敢請問閣下高姓大名!”
月刀忽然輕輕顫動起來,發出蕩人心魄的嗤嗤響聲。
楊行舟對此人的動作視而不見,將鷹刀舉到自己面前,雙目仔細打量,似乎要將這鷹刀的樣子烙印在腦海裡一般,面容卻是古井不波。
今天他在鷹刀內的烙印之中,得到了難以想象的收穫和啓示,獲益之大,簡直難以形容。
黃書世界中,共有四部最爲出名的神奇功法,分別是:戰神圖錄、長生訣、慈航劍典和天魔策,而這後面的三部書,據說都源於戰神圖錄,雖然似乎有正魔之分,實則同種同源,楊行舟在鷹刀內通過傳鷹的眼睛,重現了昔日傳鷹在驚雁宮目睹戰神圖錄的情形,等於親自在戰神殿內走了一遭,以至於修行的無名功法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修行路線再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體內真氣似乎正在發生一種質變,突破了真氣的限制,化爲另外一種能量。
他的心神一片寧靜,但是體內真氣卻如同奔流的山洪,在經脈內急速流動,一動一靜,形成了兩個極端。
水月大宗臉色越發的沉凝,手往上移,直至水月刀高舉在上,橫在頭頂,才沉腰坐馬。
這是水月刀法的獨有架式,攻擊的角度增加至極限,教人全無方法捉摸刀路。他一邊以奇怪的方式呼吸着,把勁氣提升至極限,另一方面卻細心聆聽着對手的呼吸和心跳甚至脈搏流動,只要對方受不住自己霸道的刀勢,情緒出現少許波動,例如其中一下呼吸重了少許,就是他全力出擊的時刻。
但凝神感應之下,別說是脈搏,便是連楊行舟的呼吸聲他都沒有聽到,可這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只要是活人,就會有呼吸,血液就會流動,就算是進入假死狀態,血液也不會停止流動,否則假死也成真死了。
可是面前的楊行舟就如同石雕木刻一般,連一點生人的氣息都沒有,猶如一個死人,一截木頭,但絕不是一個活人。
在這種巨大的壓力之下,水月大宗精神晉升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境界,踏着奇怪的步法,向着楊行舟快速逼近。
他的精氣神已經提升至刀道的至境。
這些年來,東瀛罕有人敢向他挑戰,縱有亦是不堪一擊之輩,正爲了對手難求,他才主動由大將軍處接過這禍亂中原的任務來。
對一個畢生沉醉刀道的刀法大家來說,沒有比找到旗鼓相當的對手,更能使他體會到生命的意義。
除了刀和國家外,沒有東西是重要的。
現場衆人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步法,時重時輕,時若踏足堅巖之上,步重萬斤;一時卻輕若羽毛,毫不着力;有時更似御風疾行,憑虛移動。在矩短的距離裡,竟生出變幻莫測的感覺,功力稍淺者,只看到這種飄忽瞬變的步法,就要難過得當場吐血。
幾名銀衛發出一聲悶哼,踉蹌倒地,他們的心神被水月大宗的步伐影響,真氣逆轉,當場吐血,由此可見這水月大宗步法是如此駭人。
虛夜月眼中流露出恐懼之色,看向身邊的虛若無:“爹,這倭國人好厲害,楊大哥打不打得過他?”
虛若無搖頭失笑:“這天下間,應該沒有人能傷的了楊行舟的人了!”
場中隨着水月大宗的不斷移動,低低的嘯聲從他口中發出,水月刀隨着他的移動忽隱忽現,對着楊行舟虛虛作勢下劈,一刀劈來,其速竟可忽快忽慢,甚至連輕重感覺亦可在短暫的距離間變化百出,就若他的步法般詭幻。
可無論他怎麼作勢,怎麼移動身子,卻不敢靠近楊行舟一丈之內,圍着楊行舟剎那間轉了好幾個圈子,卻找不到任何出手的角度和機會。
嘯聲越來越高,水月大宗的身法也越來越快,片刻之後,化爲一團幻影,繞着楊行舟急速飛奔。
狂風大作,罡風激盪,巨大的壓力壓得廣場衆人紛紛後退,只有鬼王和碧天雁寥寥幾人還能站在原處觀瞧。
“瞧他這模樣,怕是轉一天圈圈,也不敢向楊大哥真的出手。”
虛夜月看着面前的情形,又是吃驚又是好笑,對虛若無道:“爹爹,這人連向楊大哥出手的勇氣都沒有,還自稱什麼大宗?嘁,果然東瀛倭國,夜郎自大!”
虛若無搖頭道:“他在尋找楊兄的破綻,只是楊兄此時身與天地相合,他便是天,他便是地,水月大宗雖然厲害,卻又怎麼能夠向天地出招?其實在楊兄決定來見一見此人時,這水月大宗便已經敗了。他要是再不出手,怕是真的再也沒有出手的機會和勇氣了!”
他話音未落,就見場中的水月大宗發出一聲高亢如雲的淒厲長嘯,滿頭長髮迎風狂舞,手中水月刀化爲一道電光,向着楊行舟頭面劈斬下來。
就在他刀光即將劈中楊行舟時,面前的楊行舟忽然消失不見。
水月大宗發出一聲悶哼,收刀抱懷,身子凝立不動,隨後水月刀高舉頭上,擡頭看天。
楊行舟的身子不知何時已經到了烏雲密佈,電閃雷鳴的半空。
鷹刀在他手中倏然出現,雙手握刀,做出了向下劈斬的姿勢,同一剎那,一道眩人眼目的電光,裂破長空,直擊在他高舉空中的厚背長刀上,厚背刀立時通體發亮,萬道光芒,繞刃身疾走,電蛇在刀身上吱吱亂響。一直面無表情的楊行舟,人在空中發出一聲厲嘯,手中長刃挾帶着那道電光,向着地下的水月大宗凌空下劈。
電光爍閃而下,平地一聲轟雷,水月大宗被挾帶雷電的一刀,劈得手中水月刀爆散成無數碎片,隨後刀勢不減,將他整個人劈成漫天血霧,長刀下落,無匹刀氣觸及地面,使得地面裂開了一道長兩丈深約半尺,令人怵目驚心呈長形的淺坑。
這一刀的威力,當真是動地驚天。
昔日傳鷹借天地之力,決戰魔宗蒙赤行的驚天一刀,被楊行舟在今日重現。
只是對手不堪,在這一刀之下,已然化爲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