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分了兩撥人尋找,一撥是不語和夜昭爲首,另一撥是他和關默喬。這一路上他一直眼睜睜看着關默喬的脾氣越來越暴虐。不,應該說那天葉非茶在狐界消失之後,關默喬沒有一天的心情是正常的。
王知遠將關默喬領到大堂主座上坐下,自己坐到一邊。幾個人剛坐定,還不等關默喬發脾氣,就有幾名小廝扯着一個女人推推搡搡地進來。
關默喬雙眼瞬間染上一層濃重的怒火,目光死死盯着那幾個男人抓在女人身上的手,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的兩隻手緊緊扒着座椅兩邊的扶手,王知遠清楚看見扶手上深深縣下去的幾個指印。
他臉色一白,如坐鍼氈。
“好了,你們下去吧!”
王知遠連忙揮退了那幾個人。
他定神,目光落在那瑟瑟發抖的女人身上,語氣陡然狠厲起來:
“大膽刁婦,王爺在此,還不速速跪拜!”
那疾聲色厲的模樣讓臺下歪坐在地上的女子狠狠打了一個哆嗦,根本不敢擡頭,飛快地跪着朝前爬了幾步,咚咚咚將頭磕得響亮。
“王爺明察!王爺明察!”
女子哭泣道。她蜷縮成一團,能夠很清楚地看露出的手腕處有濃濃的淤青。
關默喬的臉色漸漸冷了下去,王知遠敏銳察覺到氣場的不對勁,擡眼去看,發現關默喬正死死地瞪着他,目光可怕。
“王爺……”
王知遠雙腿發抖,試探地問道。
“你以爲本王很好糊弄嗎?”
他一字一頓,從牙關中狠狠咬出這幾個字。
“什麼?”
王知遠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難道他們抓錯人了?
“葉非茶怎麼可能是跪下來苦苦求饒的女人。”
孟江的聲音涼涼的,有些說不出來的複雜。他雙手環胸,心中很理解關默喬的憤怒。看這個女人的模樣,明顯是受了刑的。倘若這個被抓住的人真的是葉非茶,不也說明他們一定會這樣對待她嗎?
更何況她肚子裡還有孩子。
孟江的視線落在關默喬身上,他正氣得顫抖,臉色鐵青,脣瓣抿成一條直線。
王知遠心中咯噔一聲,看來是真的抓錯人了。馬屁沒有拍好反而拍在了馬蹄子上,更何況關默喬還是一匹瘋馬。
“你擡起頭來。”
關默喬陰測測道。
女子抖了抖,緩緩擡起頭。她擡起頭的一剎那,關默喬心中狠狠一顫,下意識將眼睛別了過去,但不到一秒卻又重新看向那張臉。
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張面孔和她很像。
但是眼前的女人雖然有一張好面孔,眼中的神色卻透露着葉非茶永遠都不可能有的恐懼個軟弱。她身上沒有葉非茶最寶貴的東西,沒有神采,軟趴趴的像一隻待人宰割的羔羊。
關默喬伸手,步青心領神會,將手中的通緝令遞給關默喬。
這一張是關默喬隨身攜帶在身邊的。他面上神色陰沉,但指尖動作卻輕柔無比,彷彿那是世間珍有的寶物。畫上的女子笑意慵懶,眼睛微微眯起,脣角的弧度還有幾分算計的揶揄。這是她經典的笑
容。
孟江忍不住湊過去,看着畫中的人,眉頭微微皺起,泛出苦笑。
關默喬目光貪婪地在畫上逗留,沒有看向王知遠那顯得猥瑣的面容,冷聲質問:
“你自己看到底像不像!”
嘴上雖然說這是讓王知遠自己看,但他心中卻驟然產生出對王知遠的排斥。他的女人給他看就夠了,這個王知遠有什麼資格?
這就苦了王知遠,他一邊努力伸長脖子想要看看畫中的人到底有什麼不一樣,一邊還要承受關默喬冰冷冷的眼刀和遮遮掩掩的小動作。
怎麼這麼彆扭呢?
王知遠心中暗罵一聲,看到畫上的人,暗自發個白眼。
這不和自家通緝令上畫的一樣嗎?
王知遠皺起眉,看向伏在地面上的女人,疑問在心中打結。
到底有什麼不一樣。
是真的很像啊!
“像嗎?”
關默喬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威脅。
“不像!不像不像!”他的聲音沒有過腦子就自己蹦了出來,完全是人的一種自我保護的條件反射,他下意識覺得如果他把心裡話說出來,這位大名鼎鼎的二王爺就會把他一巴掌扇死,“下官走眼!下官走眼!”
“哼!!”
關默喬重重哼了一聲,原本就暴虐急躁的心情更加煩悶起來。
“還不讓她滾?!”
關默喬眼神凌厲射向地上的女子。
“快把她拉下去!”
王知遠連忙附和。
“放她走。”
孟江突然說道。
王知遠怔住。
放走?這個女人和是有着通敵賣國的嫌疑的,只是因爲關默喬說不是她,就放走嗎?這個責任他擔當不起啊!
“你以爲本王會認不出來葉非茶?!”
關默喬胸口的情緒在看到王志遠猶豫表情的時候,一下子爆發。隨着他胸口傳出的低吼,椅子扶手發出清脆的斷裂生,只見關默喬單手將扶手一端捏碎了。王知遠雙腿一軟,在求生的本能之下,幾乎下意識喊道:
“放她走!放她走!”
原本想要將她架起來帶着的幾個男人立刻退下,巴不得能夠離這個帶來危險的女人遠一些,不要讓關默喬的怒火波及他們。
女人如蒙大赦,連連伏在地面上謝恩。
關默喬眼中在看到這個女人第一眼時候的情緒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冷漠和無視。
看着那個女人逃也似地奪門而出,關默喬從鼻孔中輕輕哼出一字單音。雖然很輕,卻讓王志遠聽到了。他雙腿一軟。
“這就是你大張旗鼓給本王看的結果?”
關默喬微微眯起眸子,挑眉問道。
王知遠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大氣不敢出,連連謝罪:
“下官無能!下官知罪!”
預料之中的責罵卻沒有像王知遠想象中的那樣劈頭蓋臉砸下來,關默喬彷彿消失了一般沒有聲音。過了半晌,王知遠小心翼翼地擡頭,還沒等視線落在關默喬身上,就聽見身前一聲巨響,似乎是什麼重物砸在地上。
他心
中一顫,立刻又貼伏在地上,身軀顫抖。
說起來也十分諷刺,剛纔的王知遠明明還頤指氣使地站在那裡責罵趴在地上的女人,這會兒卻是他趴在地上受人責罵,不,是受到生命威脅。
關默喬起身,一甩袖,他身後的椅子驀地飛起,重重砸在了身後牆上懸掛的名畫上,然後摔在地上碎裂。那副大氣磅礴的背景畫也被砸出了一塊破洞。
王志遠卻沒來得及心疼,他現在唯一害怕的事情就是眼前這位爺萬一心情一不好,把他當成那椅子一樣重重甩出去怎麼辦?
他現在才用生命理解到一句話,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他瑟瑟發抖地跪在在地上,緊緊閉住雙眼,等待關默喬的處罰。但那一聲巨響過後,房間裡就安靜地彷彿沒人一般。
一雙腳出現在他眼前。王知遠下意識一縮脖子,害怕他一腳踹在自己臉上。
“人走了。”
說話人的聲音遠遠要比關默喬的聲音柔和許多,但也充斥着濃濃的不滿。
王知遠小心翼翼地擡頭,看見孟江緊皺的眉。
“下一次就不會這麼好過了。”
他的聲音帶着些威脅。
王知遠連連點頭。怎麼可能會有下一次?
他關默喬這半年走了那麼多城鎮都沒有找到,在他們益州難道就能找到嗎?他肯定不會費這個心思了,就算找到一個類似的,他也絕對不會屁顛顛跑去找關默喬。
“我是指,你若對邊對這些抓來的……人動刑。”
孟江聲音中有些隱忍的怒氣。
動刑?
王知遠雙眸滴溜溜一轉,恍然大悟。
原來剛纔關默喬最生氣的並不是他抓錯了人,而是他對抓的人動刑了!
這王爺還真是一個癡情種,都已經是半個身子入土的通敵叛國的女人,他卻還對她如此念念不忘。
“下官明白,多謝大人提點。”
王知遠連忙道謝。
然而等他站起來的時候,孟江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來無影去無蹤的兩個大人物。
王知遠長舒了一口氣,皺起眉。
他現在只希望着關默喬能趕快無功而返。
“王爺!”
孟江遠遠追上關默喬,聲音有些焦急地喊。
“城哉閣那邊有消息了嗎?”
關默喬停下腳步,面色陰沉。
“具體的消息並沒有,但步青說,很有可能魔教老巢就藏身於益州。”孟江沉吟片刻,有些擔憂,“不過我看那個知州王知遠今天被嚇得不輕,他那個奸詐圓滑的性格,應該不會再拼盡全力去搜尋。”
“哼。”關默喬輕蔑地從鼻孔中哼出一聲,冷冷甩袖,“憑藉他那個行動力,本王還不稀罕他出什麼力。本王找一個女人,還用得着他這麼人幫忙嗎?”
想到那女人手腕上的傷口有可能會出現在葉非茶身上,他胸口就一陣刺痛,緊接着是強行裝出的對那個背叛自己的女人的咒罵和漠不關心。
霎時間,從胸口蔓延出的無力和刺痛就讓他臉色白了白,指尖不由自主撫摸上胸口,緩緩攥成拳,顫抖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