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關默喬會用那樣複雜的眼神看着自己。
可是這麼說的話,她也應該是受害者啊!倘若是她心甘情願背叛關默喬,以她的性格,怎麼可能願意讓白琀幀將自己的記憶全部篡改?
“先睡吧。”
關默喬驀地轉身,丟下了這一句話,幾乎是飛出去地離開了這裡。
很明顯,他的狼狽中帶着痛苦。
葉非茶意外地感受到了自己心中的幾分愧疚和心疼。
“小姐。”
踏月出現,她看得出來剛纔的氣氛並不像她想象中的那麼美好,便慌忙走出來安慰她。
“現在已經很晚了,不然就先睡下吧。踏月已經將牀鋪整理好,換上了新的被單,小姐安心睡下就是。”
她走過來,看葉非茶變幻不定的臉色,拉着她的手將她帶到牀邊。這回葉非茶並沒有掙脫她的手,讓她欣喜萬分。
然而這剩下的半個晚上,葉非茶的眼睛根本就沒有合上。她的思緒在魔教和王府之間來回穿梭,漂浮不定。
就像她現在難以敘說的心情。
白琀幀在天快亮的時候回到了魔教,回來的路上,他心中隱隱有不祥的預感。
當他發覺葉非茶的小院落被設下了極其霸道的結界之時,他心中就已經猜的差不多了。
憤怒,懊悔,都有,但總的來說,他的心中更多是惴惴不安。他在做這樣一個賭注。
這半年他幾乎將所有自己能給她的東西都給她了,並且給她絕對的信任,給她自己的空間和自由。
這樣的他,完全有和關默喬競爭的資本。只是葉非茶——她會選擇誰?
天亮的時候,葉非茶翻身下牀,赤腳走在冰涼的地面上。
“地上涼。”
一道略微沙啞的聲音響起,帶着疲倦。
葉非茶嚇了一跳,連忙朝那邊看過去,竟然是關默喬!
他就站在自己牀腳旁邊,靠着牆,似乎站了一宿沒有動,眼睛下面的青澀好像又濃重了些。
她竟然沒有發現?!
她的警惕性什麼時候這麼差?難道是白琀幀保護的太好,讓她連這種事情都做不到了嗎?
還是,關默喬的存在並沒有讓她感受到任何威脅,所以她根本沒有在意?
她還沒有將這個難題思考出來,驚呼一聲,雙腳浮空。
關默喬抱着她的腰將她抱了起來。儘管她懷有身孕,他將她抱起來還是輕而易舉。男子微微皺了皺眉,墨眸中有淡淡的憤怒。
爲什麼她懷了身孕卻依然這麼輕?白琀幀都不給她吃東西的嗎?!
將她重新抱到牀邊,關默喬撿起地上的鞋,看了葉非茶一眼。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錯開了男子的眼神。但是她腰上有那麼大的一塊肉,讓她自己穿鞋實在勉強。
關默喬脣邊勾起苦笑,輕柔地給她穿上鞋。
“謝謝。”
葉非茶輕聲說道。
她苦惱的發現自己往常在男人面前的能力在這個人面前似乎全部消失了,她無法做到慵懶嫵媚地笑,無法談笑自如地說話。
“你在這裡呆了一晚上嗎?”
她輕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那種尷尬。
關默喬沒有回答,看來是默認了。
“爲什麼不回去?”
不知道爲什麼,她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似乎感覺到了自己心中小小的期待。
男子默不作聲,彷彿消失了一樣。葉非茶感覺到心中渺小的期待越來越少,越來越少,一直到看不見。她準備放棄這個問題,但關默喬突然開口:
“本王睡不着,出來走走。”
這個蹩腳的理由讓葉非茶怔了怔,嗤笑出聲。
可能再找不到比這更蹩腳的理由了吧?編謊話也不會編地更像一些。
“爲什麼不坐下?要站在那裡?”
她又問,從這樣的對話中找到樂趣。
爲什麼?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這一晚上如果不看着葉非茶的話,他就別想安穩,這一晚上都要備受煎熬。
可是到遠處坐下,未免離她太遠,坐到牀邊又害怕將她驚醒。
——或許說,他害怕被她發現。半個晚上的輾轉反側根本說明她一點都沒有睡着。
男子久久不回話讓葉非茶聳了聳肩,她幾乎條件反射一般地淺笑,說道:
“下次你再來,就坐下吧。”
話一出口,兩個人不由得皆是一怔。
她這麼說的意思,是默許他在晚上來到這個房間嗎?關默喬心頭涌上一陣狂喜。在她還沒有恢復記憶的時候,她竟然也允許自己這樣做。
雖說這整座王府都是他的,他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但是,這個人是葉非茶!
男人富有侵略性的目光緊緊攫住她雙眼,不允許她有躲藏。她指尖微微一抖,抓住了手下的衣襟,嚥了一口口水。
“呃,跟我講講我的事情吧。”
她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到這件事情上面。
她能夠如此溫順地跟他們兩個人來到這裡,也是爲了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想必他們心中是清楚的。
“你想從哪裡開始聽?”
原定計劃,這一段應該由蘇季千來講述,一面關默喬控制不住情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但現在,關默喬發覺自己真正想要的只不過是葉非茶呆在自己身邊。
他只要記住這一點,就永遠不會傷害到她。
男子深邃的目光柔和了一些,問道。
“從頭開始。”
蘇季千來到非閣之後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一二十個人正在有條不紊地打掃着庭院,擦乾淨石桌石凳、門框窗柩,將地上的枯枝落葉掃走,修建花壇中的枝杈。
踏月站在一邊喜氣洋洋地監工,時不時檢查一下他們工作的完成情況。
而葉非茶和關默喬坐在已經提前打掃好的石桌旁,葉非茶身邊生了一個火爐,手中也被強行塞了精美的手爐。兩個人面前擺放着茶點,但誰也沒有動。她目不轉睛地聽着關默喬講述她的故事,時不時微笑或者皺眉。
“喲。”
蘇季千大叫一聲,將兩個人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然後刻意忽視掉關默喬臉上陰沉不善的表情,走向葉非茶。
“沒有想到你們兩個人的感情竟然突飛猛進,我
很欣慰啊。”
說着,他的手想放在葉非茶的腦袋上,但被女子躲開。她眯起眸子,笑容有些慵懶,蘇季千看見那之中隱藏着,她慣有的警惕。
“不好意思,我對你還沒有什麼印象。我們似乎還不熟。”
“這話傷透了我的心。”
蘇季千抽了抽鼻子,故作誇張。
不過他看得出來一個好兆頭。
葉非茶的這種警惕在其他人面前都存在,唯獨在面對關默喬的時候,她不知不覺就會放鬆警惕。
她還愛他。
只要還有愛,一切的事情都會順理成章地發展。
“你跟她講了多少?”
蘇季千坐到兩個人身邊,勾脣,託着尖尖的下巴,問道。
“講到狐界。”葉非茶掃了幾眼蘇季千,“你就是狐狸精。”
“嗯哼。”
蘇季千很受用地點頭,心情非常好。
這是第一次葉非茶見到被罵狐狸精卻這麼高興的男人。她不由自主想要勾脣笑一笑,但是緊接着隨之而來的沉重,將她的頭押回水面,四面八方的黑色海水涌過來,讓她無法呼吸。
她現在的記憶裡,白琀幀是她的愛人,也是她最信任的人。但這一切都是假象?這真的實在太不可接受了。
“好了,狐界之後的事情讓我給她講吧。”
蘇季千金眸定定看向關默喬,有很明顯的逐客令的意味。玄衣男子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起來,莫眸中閃着淡淡的薄怒。
這裡是他的王府,他想去哪裡就去哪裡,眼前蘇季千哪兒來的說話權利?
“狐界裡發生的事情有點複雜,而且你中途被帶走了。”蘇季千這話對着葉非茶說,眼神卻不住瞟向關默喬,“你消失之後,我們這邊亂成一團,尤其是某個男人,簡直喪心病狂。”
聳聳肩,他故意用輕鬆詼諧的語氣說道。
葉非茶心中一緊,下意識擡眸看向關默喬,眉頭微微蹙起。後者正好也看過來,神色中的尷尬讓他顯得更加平易近人了一些。
他明白蘇季千的用意,雖然很不想承認,也不想離開,但有時候那隻老狐狸是對的。
起身,他在路過葉非茶的時候微微停頓了幾秒,似乎想用力吸一口氣將女子身上迷人的期爲金屬吸入腹中,藏爲己有。之後,便快步消失在非閣。
“昨晚沒睡。”
蘇季千伸手拈了一塊糕點送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肯定說道。
葉非茶眯起眸子,雙手環胸,身子向後仰了仰,不置可否。
“這院子封了半年,誰也不允許進來——”
另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不知道爲什麼,葉非茶竟感覺到這聲音非常熟悉。她驀地回頭,看見一位翩翩公子正朝這邊款款走來,他身後跟着一位黛衣青年。
那青年越走越近,葉非茶清楚看到他臉上洋溢着喜悅的笑容,和老友多年未見之後重逢的興奮,並且有一種……怪怪的隱忍在其中。
隱忍?
有什麼好隱忍?
不等葉非茶思考,那青年突然終於忍不住了似的,三步並作兩步竄上前來,坐到葉非茶麪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