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便是風平浪靜的日子。這天,學業忙碌之餘的楹兒,念着她的嫂嫂,總算得了皇后的准許過來和嫂嫂團聚了。
可如今的情況又和之前的不一樣了。東宮看似風平浪靜,太子太子妃看似也出雙入對恩恩愛愛,實則井水不犯河水。當楹兒來到東宮,和聞人笑大眼瞪小眼的時候,聞人笑一度竟不曉得如何面對。
楹兒眨巴着亮晶晶的眼,揉着衣角弱弱地問:“嫂嫂,你不認得人家了麼?人家是楹兒啊……”
聞人笑面癱道:“認得。”
楹兒暗自神傷:“看來母后老不讓我來找你玩,是有她的道理的。母后說嫂嫂與太子哥哥新婚燕爾、食髓知味,是沒有空來搭理人家的……嫂嫂只怕心裡只有太子哥哥一個,哪裡還有楹兒啊……雖然不想承認,但這個結果也太讓人難過了……”
聞人笑:“……”
很快,楹兒又振作起來,道:“不行,楹兒應該努力,重新奪回在嫂嫂心中的地位。嫂嫂,你不是說了,以後人家纔跟你是一頭兒的。”
到了晚上,聞人笑和謝鬱兩個本來是分開用晚膳的,楹兒說她母后跟她說了,太子太子妃吃飯睡覺都是要在一起的除了尿尿。爲了不讓楹兒回去說漏了嘴,兩人才又重新聚攏在一張膳桌上。
楹兒坐在中間,聞人笑和謝鬱坐在她兩邊。楹兒舔舔自己拿不太穩的筷子,嘴角還沾着醬汁,吃得不亦樂乎。旁邊宮女見了暗地裡直抹汗,太子太子妃好好吃飯,公主殿下橫插在中間,不覺得太煞風景了嗎……
緊接着吃完了飯,楹兒不走了,賴着要和哥哥嫂嫂一起睡。
要是在以前,謝鬱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把她扔出去的吧。反正自那天晚上以後兩人再也沒在一張牀上待過。但是楹兒說,皇后告訴她,晚上哥哥嫂嫂感情那麼好要睡一張牀的。
這哪裡是來找聞人笑敘舊的嘛,分明就是一個皇后派來刺探敵情的小祖宗。
楹兒年紀小,吃過晚飯瞌睡就來得早。她躺在寬大的牀上,睡得死香死香的。而聞人笑和謝鬱分睡楹兒的兩邊,楹兒處發出香甜的鼾聲,越發襯得房間裡的夜色寂靜,並且寂靜中透着一股難言的詭異。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聞人笑不想看見他,徑直側身往裡,背對着謝鬱。謝鬱以爲她睡着了,而自己卻孤枕難眠,再看看楹兒的睡顏,嘴角殘留着口水絲兒,似乎落在了他和聞人笑的鴛鴦枕上,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他覺得這傢伙太礙事,看着就膈應,從沒見過這麼看不懂情況的人!難怪,兄妹間的感情只能到這裡就止步了。
謝鬱把楹兒拎起,準備趁聞人笑沒察覺的時候,偷偷把她扔地上去。反正楹兒睡熟了除非被尿憋醒,否則摔也摔不醒
。
然,他正準備這麼做時,那頭沉默的聞人笑忽然就吭聲了:“你想把她丟下牀嗎?”
謝鬱默了默:“本宮只是給她蓋被子,她踢被子。”然後他又默默地把楹兒塞回了被窩裡,拿被子給她蓋上。
兩人再沒句多餘的話。聞人笑瞠着眼,一直靜靜地看着羅帳。這些天,她想得很清楚,不能再這麼被動下去了。
以前,她以爲她是欽國侯的嫡女,進宮嫁給了太子以後,有太子護着便能安安穩穩、風生水起。聞人家和天家的聯姻,她成爲牽制欽國侯的砝碼,天家當然是不能夠爲難她的。更有可能,她和謝鬱有了下一代,兩個家族間的問題便能迎刃而解。
但是,謝鬱能護她嗎?天家能真的不爲難她嗎?這次皇后對她附帶性的羞辱還算小的,以後呢?
她需要一個機會,需要能夠自己保護自己。還有翡意的仇,她不能指望謝鬱幫她報,她要自己報。
後來不知什麼時候,聞人笑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聞人笑一改從前玩世不恭的態度,整個人變得安靜了起來。不管是在東宮裡,還是往各宮走動,她都是一位很端莊得體的太子妃。這倒是讓不少人感到不習慣,但除了不習慣以外,倒也找不出什麼差錯來。
只不過這些變化都是建立在井水不犯河水的基礎上的。聞人笑除了每日例行去給皇后請安以外,其他的幾乎沒有什麼往來。平時她在東宮裡也沒有閒着,收斂了自己的性子,有時間多是在看書。但是看的不再是以往愛看的話本子,而是書房裡所有謝鬱看過的書。
她需要在最短的時間裡,吸收到最多的有關這個時代的東西。她是這個時代的人,不能再任性妄爲,從今往後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應該小心翼翼的。
其實那些從前她覺得枯燥無比的史記國策,以及兵法策略,都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枯燥,細讀起來反而有幾分意思。而她一目十行,基本能夠全部記住。
前世生活得太累,沒想到一朝穿越成爲一個衣食無憂的侯府嫡家大小姐。老爹是當朝尊品欽國侯,那她基本上可以一輩子敗家敗過去毫無壓力。每天插科打諢、虛晃光陰,吃啥牙不疼,睡誰不失眠,那就是她毫無人生目標的人生目標。可是看樣子,這樣的目標確確是要泡湯了。
謝鬱自己不能夠集中注意力,有時候好幾天都不見聞人笑的影子,當然要問扈從好幾遍,她在哪裡,在幹什麼。扈從的回答都很簡單,從來沒變過:“回殿下,太子妃在書房,正在看書。”
謝鬱有些落寞:“她什麼時候這麼愛看書?”
扈從道:“要不,殿下過去看看?”
謝鬱淡淡道:“不用了,回頭你去藏書閣,把書房裡她看過的書全部換一遍。”
“是。”
這樣的聞人笑是否很無趣?謝鬱的答案是,不。
先前說聞人笑與皇后之間,井水不犯河水,也完
全不是沒有來由的。而聞人笑平時少往鸞鳳宮走動,也不代表她就怕了那位皇后。
皇后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隔段時間就要宣幾位小姐來入宮陪伴,而後無一例外都往東宮遣送,目的已經十分明顯。
這日,楊琪兒和戚薇來到了東宮。舊時恩怨全部呈於眼前。儘管聞人笑是太子妃,楊琪兒和戚薇兩個仗着有皇后撐腰,竟對聞人笑言語尖酸刻薄,暗含嘲諷。聞人笑以對太子妃不敬之名,絲毫不顧皇后面子,直接把人趕了出去。
傍晚,謝鬱在聞人笑面前出現過一次,只若無其事地問:“今日楊尚書和戚相之女惹你生氣了?”
聞人笑看着手裡的書,頭也不擡道:“沒有,只是太吵,浪費了我的時間。”
後來這事傳到了皇后耳中,皇后也不怎麼生氣,只道:“太子妃,至今還怨恨本宮呢。”
楹兒去東宮找聞人笑玩耍時,聞人笑也沒有空閒來陪她了。漸漸楹兒就少來了,她有些憂傷地想,大概女人結婚以後都是會變的……
到十月的時候,天已經頗有幾分寒意了。而十月裡,宮中有一件大事,便是皇帝的生辰。
聞人笑記得,她老爹會在皇帝壽宴過後,就要遠赴邊疆了的。儘管如今他還沒走,聞人笑也甚少有機會和老頭子多見幾面,可一旦去了邊疆,卻不知道何時是歸期。上一回他去了邊疆,不就好幾年沒回麼。
聞人笑也不知自己是抱着何種心情,親人別離之期越來越近,但是她也沒有任性地要求要回侯府去跟欽國侯再聚一聚。該交代的,在她成親之時都已經交代清楚了不是嗎?
大祁國在周邊鄰國來說還是頗具威望的,無一例外,欽國侯的赫赫戰名具有很大的威懾力。此次大祁皇帝壽辰,各國紛紛遣使臣前來祝賀,屆時無疑也會是一場舉國歡騰的盛宴。
半個月前,宮裡上上下下都已經忙碌了起來。且各國使臣相繼抵京,謝鬱身爲太子,忙得幾乎東宮不見人影。有時好幾天纔好不容易見一面,縱使謝鬱有滿腹的話想要說,可面對聞人笑時又欲言而止,變作淡淡的三兩句寒暄。
內務司提早送來了壽宴當日太子和太子妃要穿的服飾。謝鬱不見人影,聞人笑只好將他的衣袍送去他的院子裡。
東宮的宮人,除了謝鬱身邊的扈從,其他人不得不經允許隨意進入的。因而聞人笑去時,院子裡一個人影都沒有。她徑直推門進去,把錦衣懸掛在寬大的青玉屏風上,這樣等謝鬱一回來就會看見的。
謝鬱的寢房和書房是連通的,他平時素愛乾淨,房間裡整整齊齊,書房裡的東西也紋絲不亂。但聞人笑還是一眼就看見,他寬大的紅木書桌上,擺放着書信一樣的東西。
聞人笑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拿起桌上的信封。信封外面是空白的,但是她拿在手裡就已經感覺到,裡面不是空的。她掏出信件來展開,從頭到尾看了看,面色譁然而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