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正要準備解決這單棘手的賬目,司徒亮的電話也打過來了。
電話中司徒亮笑的很開心,亂七八糟說了許多,大概總結起來有兩點重要的。
第一,靠着父輩們的幫助打通關係,藉着黑龍做引子,司徒亮已經成功拿到提名,順便略施小計搞定了九位評委中的一個。
第二,幽州司徒家的長輩們對痞三很感興趣,說是這件事結束了要邀請痞三去做客。
話語中雖然沒有點透,痞三還是聽得出來,這是有虛假成分在內,若不是柳如風搔包的替他強出頭,幽州司徒家才懶得管安城老街區有沒有一個叫痞三的痞子呢。
道了句恭喜,約定明天一早相商要事,接下來就有痞三忙的了。
改命這件事暫且不提,一點多的時候,李二黑開來一輛嶄新桑塔納,驕傲的對痞三說這是他新買的車,痞三沒有發表評論,因爲有一輛帥氣牛掰的藍色馬自達跑車正在附近某家修理站維修,最多三五天就能開出來衝展雄風。
親眼目睹時速表跳上五百,痞三對這輛馬自達很滿意,簡直是居家旅行,殺人越貨之必備精品。
乘着李二黑的車,七拐八拐,最終衆人來到一片街區,比起老街區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破舊的簡直不堪入目,不用看痞三就肯定這些房子下雨天會漏雨,這年頭誰還住瓦房,實實在在的石棉瓦打頂。
仲夏,熱的天氣,破舊街區到處散發着一股黴味,令人作嘔,不過這些人也都是窮苦出身,對黴味的抵抗力很高,基本沒有影響。
“就在前面,借錢的是個小姑娘,聽說拿了二十萬給母親看病,到最後病沒看好,錢也花光了。”李二黑說着,嘆了口氣,無奈道:“你是沒去過他們家,窮的簡直是……讓我想想,那個詞兒叫什麼來着……。對了,家徒四壁!簡直是家徒四壁。”
痞三嘴角抽了抽,沒說什麼。
繼續向前走,在一家明顯比周圍都要破的茅屋前面,李二黑停了下來,輕輕敲響破舊不堪的木門。
“來了。”一個清麗的聲音傳了出來。
銀鈴般女聲,清脆悅耳,聽聲音就能想象的到發出聲音的人一定很漂亮,事實上也是這樣,門推開,一個瘦弱的女孩站在那裡。
目測身高有一米六五,因爲營養不良身形瘦弱,風一吹就會倒了似的,不過衣衫很乾淨整潔,就如那張同樣乾淨的臉蛋兒,屬於小清新漂亮女人,蒼白的臉色是多少女孩子夢寐以求的病態美。
女孩緊張兮兮的看着這些人,一雙清澈可見底的大眼睛裡滿是恐懼,兩隻小手扭在一起,因爲使得力氣太大,手指相接處泛着青白。
“你們……”女孩看了看身後一片昏暗,咬着牙,向前兩步,同時帶上門,“有什麼在這裡說就好了,我媽媽身上不太好,求你們不要刺激她。”
說着,女孩就要哭了,看的李二黑直翻白眼,對着痞三聳聳肩,“看,我說的沒錯吧,這筆賬是不是很棘手。”
現在銀行貸款很方便,財務公司想要在這個時代殺出一條血路必須放款要求,市面上90%的財務公司借貸都不需要抵押,銀狼財務亦是如此。
所以小姑娘借貸是沒有抵押,只是拿身份證給大光頭看了看
,就成功拿到二十萬現金,現在這筆賬到期已久,利滾利三十多萬,吳克將單子交給李二黑的時候也囑咐儘快收回,最近跟雷少廷最抗爭支出太大,資金有些週轉不靈。
痞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你們去外邊等吧,這筆賬交給我了。”
“恩。”李二黑也點頭,將借據交給痞三,帶着銀狼三劍客退出了小巷子。
人數銳減,女孩眼中的恐懼也減輕一些,不過還是很小心的看着痞三,生怕這個陌生的男人會一口吃掉她似的。
痞三饒有興趣的看着女孩,這女孩至多不過十七八歲,清新秀麗,惹人喜愛,倒像是兩個多月前的趙筱雯。
“你……”女孩咬嘴,怯生生說道:“我知道欠債還錢,但是……能不能再寬限幾天?我正在想辦法,我不會賴賬的,我一定會還給你們的……”
“你拿什麼還?”痞三微微一笑,問道。
“我可以在課餘時間幫人洗衣服,刷盤子……”女孩遲疑片刻,擡頭,清澈的大眼睛中滿是不屈。
“呵。”痞三輕笑,意味深長。
他本以爲做收賬員不用被虐心,以爲欠債不還的都是可惡至極的人,沒想到今天遇到這種事,那顆本就柔弱的心着實被虐了一番,虐的痞三想哭無淚,虐的痞三無言以對。
“你叫什麼名字?”良久,痞三才問道。
女孩在做思想鬥爭,好一會兒,才小聲說道:“我叫小惠,鍾小惠。”
“那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麼?”痞三又問道。
“你不是來收賬的麼?”鍾小惠說話聲音很低,不敢直視痞三,直勾勾的盯着腳上那雙已經洗的泛白的球鞋。
“我兼職收賬,大部分時間我是個相士,專門幫人看相算命。”痞三柔聲說着,托起鍾小惠的下巴,在對方稍稍反抗之後,還是被痞三得手。
仔細看着這張臉,小清新範兒十足,是個美人坯子,最可貴的是那雙清澈的大眼睛,比周楚楚還要清澈,還要單純。
“今天與你有緣,就免費幫你算上一卦。”痞三裝模作樣的閉上眼睛,片刻,溫柔笑着,說道:“天庭飽滿,隱有紅光,大吉之兆,你要遇貴人啊!”
說罷,痞三從兜裡掏出一沓鈔票,他也沒數有多少,大概兩千多的樣子,一把塞進鍾小惠手裡,轉身就走。
等鍾小惠回過神的時候,痞三人已經消失不見了,攥着手裡的粉紅鈔票,鍾小惠望着遠方,表情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麼。
“好人一生平安……”
……
痞三回到車裡,表情還是那般凝重,被李二黑從上到下看了許久,突然李二黑這牲口爆發了。
“嘿,你們輸了,你們輸了!給錢,給錢。”李二黑喊着,“我就說三哥會心軟,你們還不信。”
“滾!”痞三一巴掌甩過去,打了李二黑個頭暈眼花,教育道:“以後不要拿這種事打賭,沒心沒肺的人容易遭天譴!”
李二黑被打懵了,也不敢說什麼,他知道是自己有錯在先,這種事確實不能拿來打賭。
痞三將腦袋埋在胳膊之間,沉默良久,才擡起頭抹把臉,說道:“這筆賬以後不歸你們管了,忙其他的吧。”
“三
哥,你要替她頂賬?”大濺小心問道。
“不知道,有這個想法吧。”痞三先是搖頭,又點頭,長長舒了口氣,“我以爲在銀狼財務借錢的都是郭亮那類的王八蛋,對他們用強我還行,你讓我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孩,簡直扯淡!而且,人家孝心一片,雖然我對父母沒什麼概念,但我也知道百善孝爲先……”
說到這裡,痞三停住了,他感覺李二黑他們的眼神有些奇怪,那種像是在打量怪物的眼神。
“我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都把我當成了沒心沒肺的痞子,我不怪你們,真的……”痞三吐槽一番,繼續說道:“這筆賬,我想想辦法吧,儘快拓展些其他業務,真不行我就給頂了,反正我還有些存款。”
痞三還有錢,整整一百萬支票藏在家裡席底下的鞋盒子裡,這是當初眼鏡蛇、惡魔、王威與打醬油的兩位老大給他的謝禮,到現在痞三都沒動過。
“三哥你可得想好,這樣不合規矩,一旦消息走漏你的麻煩就大了。”大濺煞有介事,語重心長,提醒道:“你今天看她命苦,幫她頂了帳。這種事開了頭就沒有結尾,以後再收賬的時候怎麼辦?好不容易打出來的名號,就這麼要毀於一旦了。”
“還有,你不知道背景。”李二黑接過話,替大濺說完了下面的部分,“鍾小惠的母親得的是尿毒症,前前後後花了二十多萬,還沒個結果,現在付不起住院費在家硬撐着,身上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話沒說完,李二黑又捱了一巴掌,痞三氣的直喘粗氣,“你麻痹!怎麼不早說!”
人心都是肉長的,吃百家飯長大的痞三,那顆心尤其柔軟。
或許表面上痞三表現的沒心沒肺,人五人六十足的痞子樣,刀子嘴豆腐心是最好的形容,痞三就是這樣一個人啊。
話音未落,痞三已經跳下車,一邊打電話一邊往巷子裡走,風風火火的樣子就像被城管追趕的小攤販。
李二黑與銀狼三劍客愣神良久,李二黑才呢喃道,“你們說,跟了這樣一個老大,是幸福呢,還是幸福呢?”
痞三心慈手軟,李二黑也不是心狠手辣,上次來的時候李二黑身上就帶了幾百塊錢,臨走時候偷偷塞到了鍾小惠家牆縫裡,這種事銀狼三劍客也做了。
大家都是刀尖上混飯吃,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並不是沒有善心,每個人都有善心。
只是,在這個人心不古的時代,善心還有什麼用?
打個比方,如果一個老人摔倒在路旁,李二黑不會袖手旁觀,銀狼三劍客也不會,他們會選擇最明智的方法,第一時間撥打急救電話。
以前他們以爲痞三也會做出這種選擇。但今天看來,痞三的選擇要比他們都笨,若是痞三遇上這種事一定會伸手去攙扶一把。
笨嗎?好像不笨。
不笨嗎?好像又很笨。
“有血有肉,有情有義,鐵骨錚錚的漢子,這就是我們的老大,我們的三哥啊。”
“他對壞人心狠手辣,這點毋庸置疑。”
“不懲治壞人,好人又怎麼能過上安定的日子?”
“我現在總算明白,他爲什麼要蹚渾水摻和市委選舉的事,從頭至尾,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