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都是在痞三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生的。
譬如雷老虎的狂暴,沒人會告訴痞三,在他綁架雷老虎那夜,雷老虎的一個得力助手死於非命。
又譬如鳳舞兒的決絕,同樣沒人會告訴痞三,不久前的一個午後鳳舞兒收到一封快遞,裡面是一些痞三與某火辣女子在舞臺上貼身熱舞的照片。
甚至於痞三睜開眼之後發現自己躺在舒適柔軟的席上,身上還蓋着空調毯,想破腦袋他也不知道是誰將自己送回來的。
“鳳舞兒?”痞三心中還有一絲僥倖,輕輕念着這個名字。
但現實總是殘忍的,很快痞三看到了縮在沙發一角的李二黑,顯然是這傢伙沒錯了。
晃着腦袋,痞三將毯子蓋在李二黑身上,赤果着上身爬上梯子,來到房頂。
盛夏之夜,璀璨星空,潔白皓月,溫潤可人,伴隨着陣陣蟲鳴,當真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美好。
點燃一支香菸,痞三深深抽着煙,一片片逐漸消散在空中的煙霧跟他的處境一樣,岌岌可危,風一吹就沒了。
“雷少廷,短時間內他不會出現。”
“萬金遊,作爲一個生意人,他應該不喜歡玩陰的。可我都是玩陰的,這樣的話要怎麼打對手戲?”
“雷老虎,還真是頭疼啊,不如叫雷瘋狗比較貼切。不就是收了你一筆賬麼,大家都是男人……”
“……”
在玲瓏的號碼變成空號之後,痞三必須學着自己去處理麻煩,從現在開始他已經沒有貼身保鏢,在這個水淺王八多的安城,這樣的小痞子分分鐘都能死於非命。
“媽蛋!這是要把人往絕路上逼啊!”痞三破口大罵道。
不知何時,李二黑也爬上了房頂,“你還有錢,還有我,還有銀狼三劍客。這怎麼能算是絕境呢?”
顯然,李二黑不太贊同痞三的觀點。
痞三錯愕間,李二黑已經坐在他的身邊,不過在下一秒李二黑想到了重要的事,挪動身子稍微離痞三遠了些。
“不要緊,今天明月當空,你的黴氣沒那麼嚴重。”痞三笑道。
“誰知道呢?”李二黑也是一笑,接過痞三遞來的香菸,叼在嘴裡,“三哥,你幫我算過命,也知道我的小半生是怎麼過來的吧。”
“恩。”痞三點頭。
李二黑苦苦一笑,道:“小時候我就被全村人看作不祥之物,誰也不願跟我玩,其實我一直患有自閉症,你沒發現吧。”
痞三搖頭,他確實沒有發現。
如果要解釋的話,只能解釋爲李二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敞開心扉,自閉症不治自愈,這絕對是在擡舉痞三。
起碼在痞三看來,自己並沒有這種神奇的能力。
“我前面的小半輩子都在倒黴,喝涼水塞牙,喝熱水燙嘴,喝溫水能嗆到鼻子裡……”李二黑還想繼續說下去。
卻被不耐煩的痞三給打斷,笑了笑,李二黑總結道:“我想說的是,我這樣的人都能活到現在,你也一定能活的更久。雖然我不會算命,但我敢斷言,三哥這輩子必定有大成就。”
“要我給你卦錢麼?”痞三笑道。
“到時候你發跡了,一定要給我卦錢!”李二黑伸手,與夜空皓月下那隻手拍在一起。
清脆的一聲,很響。
此時此刻,彼時彼刻。若干年後的某天,痞三兌現了此時的話,不過用的卻是另一種方式……
……
雷老虎的報復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洶涌,絕大部分是因爲痞三不經常走出老街區,而如今安城又是敏感時期。
不少中央高層的注意力都放在安城,許許多多集團財閥聚集於此,建設新城市的項目成爲痞三的保護傘,雷老虎再囂張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扯起虎皮做大旗。
所以痞三的小日子過的還算滋潤,拿着銀狼財務的固定薪水,又在老街區開壇卜卦轉着外快,每月收入比起普通白領只高不低,羨煞旁人。
雖說痞三在兩個行業的威名都已經遠揚,前來求籤問卦的人絡繹不絕,出手也頗爲大方,可這些雞毛蒜皮還是無法滿足痞三。
還是那句話,給人算卦只是興趣愛好,幾天下來痞三感覺自己已經有了些感覺,已經觸莫到一絲絲九龍真氣的秘密了。
這樣的情況就好比中間有一張窗戶紙,一捅就破的那種,只待痞三輕輕一捅,到時候九龍真氣便不再是秘密。
可究竟要怎麼捅開這層紙,痞三還真不太清楚。
午後的陽光烘烤着大地,痞三的算卦攤已經配備了涼傘,陰涼之下痞三翹着二郎腿,手旁就有茶水與果盤,好不自在。
遙遙地,走來一人,陽光下那隻光頭鋥光瓦亮,反射出的光芒足以閃瞎狗眼,配合上拇指粗的金鍊子與極爲講究的金手錶、金手鐲、金戒指,整個就一土豪,暴發戶。
不過最讓人在意的是他身上那件貂皮,潔白無瑕的皮草大衣,超過四十度的午後有人敢穿這種衣服出門,需要的可不僅僅是勇氣。
痞三最喜歡這樣的人,真的。
“大師,您可是九卦十不準的那位?”暴發戶一邊擦着腦門上的汗珠,一邊問道。
“天下一家,別無分號。”痞三坐正。
一個眼神,一旁的銀狼三劍客之二濺會意,搬給暴發戶張椅子。
這暴發戶還真是不同尋常,也不道謝,直接從懷裡掏出一沓鈔票,“嚓嚓嚓”數了幾張就遞給二濺。
最近幾日雖說門前往來無白丁,這樣的大客戶也是罕見的,痞三打起十二分精神,這個又二又土的有錢人可以幫他將伙食改善到一個極高的標準。
“大師,我是聽別人說你有多神多神,但我自己不相信。所以……”暴發戶打個響指,之前跟他來的那兩人上前,一人提着一口箱子放在桌上,兩尺見方的箱子,裡面紅彤彤裝的全是鈔票。
另一人同時將一把錘子拍在桌面上,吭吭作響,好不嚇人。
“算的好,你拿箱子。算不好,我拿錘子。”暴發戶爽朗笑着。
一步天堂,一步地獄,這倒是新鮮事兒,至少這輩子痞三頭回預見。
本想捋開袖子跟暴發戶大侃一通,這種人想來也不認識幾個字,更別說《紫微斗數》《姓命圭旨》這些高等玄學了,估計一句九星反吟就能嚇得屁滾尿流。
可就在這時,痞三的腦子莫名抽了抽,再看那些錢的時候也沒了喜歡,更像是在看一堆牛糞。
這是從內心生出的感覺,痞三不能憑藉自主意識更變想法,還真是奇了怪了。
帶着十二分驚奇,痞三看了下那把鐵錘,同樣從心底生出的感覺,沒有一絲絲怯懦,彷彿那就是一陣青煙。
“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他自狠來他自惡,我自一口真氣足。任他風吹雨打,我自閒庭信步。”脫口,痞三念出
這麼一段。
與此同時,這些內容變成金色大字凝聚於痞三腦海中,快速閃過,越來越快,終於在一聲碎裂脆響之中,痞三的腦海炸開了!
這一炸,讓痞三一老腰坐回到椅子上,二濺看情況不太妙,走近些想看個究竟,卻被暴發戶的兩個隨從給攔住。
“呵呵,給老子這裡玩仙人跳?”暴發戶狂笑着,伸手便要拿雪茄去燙痞三。
可不管他怎麼使勁,手中的雪茄都無法點在痞三身上,好像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擋在那裡,無法逾越。
幾番嘗試後,暴發戶怒罵一聲,丟掉雪茄,亮起肥嘟嘟的大手就去抽痞三。
“鏗!”
這一巴掌抽出了別樣的聲音,古樸、莊嚴、肅穆、悠遠,感覺就好像是一巴掌拍在古銅大鐘上,那種顫抖的聲音,聽的心裡慎得慌。
不知爲何,打人的暴發戶被彈飛出去,撞到了兩名隨從,雪白的貂皮在老街區骯髒的地面沾上不少塵污,變得更加難看。
“三哥,三哥……”二濺抽身,跑到痞三面前,嘗試姓的在痞三眼前晃動手掌。
痞三沒有反應。
感覺情況不妙,二濺拿出電話想叫人來,卻在轉身的那一刻,手中手機脫手落地。
這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氣勢,只覺得存在於這個空間太累太難,讓人生不出一絲絲抵抗的心,不自覺的想跪下來臣服。
空中,風停了,烈日被雲彩擋住了,雲淡風輕,淡雅清新。
地上,人停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不自覺的看向痞三,每個人臉上都掛滿了崇敬與嚮往。
鳥兒不飛了,魚兒不遊了,就連土地裡的花花草草,也朝着痞三的方向彎下了腰,做出朝拜。
“麻衣神相!”
同一時間,華夏至少三座大山山巔,幾名白鬚老者同時從入定中驚醒,驚呼道。
在他們身旁,擺在桌上用來占卜測算的羅盤或龜殼,也在同時爆出一道裂紋,爆發出一片淡淡塵煙。
這樣的威壓不知存在了有多久,當二濺下意識的動動身上,奪回了身上控制權的時候,痞三已經站了起來。
他的身影還是那樣,消瘦,卻無比堅毅。
他的表情還是那樣,痞氣,卻極具人情。
他的眼睛還是那樣,不大,卻分外明亮。
唯一不同的是眼中多出一抹金色,瞳孔裡原本的黑色都被金色所代替,玄奧神秘,不怒而威。
還有一點不同是旁人看不出來的,只有痞三能感覺到,腰間的那一片九龍圖紋身在這一刻活了,痞三可以感覺腰間有東西在活動。
“我懂了,我悟了!”
腦海爆炸的那一瞬,一瞬千年,痞三頓悟,已經悟出了九龍圖第一層。
同時,他也知道了九龍真氣的修煉方法。
不過現下,痞三還不去研究這些,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要向幫助自己捅開那層窗戶紙的暴發戶道個謝。
眯着眼,眼中金色流轉,痞三隻看了暴發戶一眼。
“爲富不仁,滿身邪氣,魚肉鄉里,無惡不作。你這輩子該吃的都已經吃完,接下來,就爲你罪孽的前半生還債吧。”痞三說完,甩袖離去。
暴發戶被這股氣勢嚇的跪坐在地上,良久之後回過神,痞三已經走出好遠。
一把推開扶起自己的隨從,暴發戶一邊狂追一邊喊:“大師請留步,大師請留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