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靜大師被發現的時候,正盤腿坐在戰場上,神色安詳,據他身邊的弟子和明軍解釋,蕭如薰宣告勝利的鼓聲敲響之時,按照戰場慣例,參戰士卒都會停止戰鬥坐下來休息,恢復體力。
休靜大師也一樣,放下了自己的鐵棍,盤腿而坐,手裡捏着佛珠,一開始大家以爲休靜大師是太累了,需要更好的休息,所以沒人去打擾他,等大家都休息的差不多了準備起來打掃戰場的時候,有弟子前去攙扶休靜大師,這才發現休靜大師已經圓寂了。
休靜大師爲了擊敗倭寇,以七十二歲高齡支撐兩個多時辰的高強度作戰,榨乾了自己最後一絲精力,油盡燈枯,在戰鬥中死死撐着一口氣不鬆開,戰鬥勝利結束之後,心一鬆,一口氣嚥下,大師隨之圓寂,以出家人之身份行烈士之舉,壯烈殉國。
望着休靜大師宛如睡着的安詳面容,以蕭如薰爲首的明軍大將齊齊向他行了軍禮,經由休靜大師的弟子講述休靜大師在開戰前給自己的身後事的安排,蕭如薰在戰場上爲休靜大師舉行火葬儀式,之後將休靜大師的舍利子送還他的弟子,光復朝鮮之後還親筆書寫了祭文,以告慰休靜大師的在天之靈。
休靜大師和戰死戰友們的告別儀式結束之後,蕭如薰下令各部重整旗鼓,就地安營埋鍋造飯,休整一夜,又下令讓參將陳燮帶領兩千人馬將兩萬八千餘倭寇俘虜押回開城大營稍作休整,然後再送到平壤。
反正也是要吃飯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先讓他們去修復平壤,不要做吃白飯的,等前線戰事結束,稟明皇帝陛下之後,一起帶回大明做苦力。
詳細情況蕭如薰也寫了封信讓陳燮帶給正在平壤主持大局的宋應昌,請宋應昌妥善使用這批寶貴的勞動力,可不要隨隨便便濫用,全給整死了,就無法壓榨他們更多的剩餘價值了。
蕭如薰的意見是能壓幾年就壓幾年,儘量榨乾他們的勞動力,不要浪費,反正一粥一飯也不是太耗費糧食,幫朝鮮人修城池也好讓朝鮮人出糧食,咱們的軍糧只有一個月了。
不過蕭如薰也有些小瞧宋應昌了,經略遼東那麼久也不是白白經略的,之前時間倉促,他籌措了八萬石糧草給蕭如薰做軍糧,現在時間充裕,前線戰況良好,朝廷反應不錯,給糧也給的比較快,所以宋應昌手裡現在有足足十五萬石糧草,還夠蕭如薰用四個月的。
並且由祖承訓統帥的一千遼東漢騎和三千女真騎距離開城只有三天的路程了。
吃過晚飯之後,諸軍都在休整,李如鬆來到蕭如薰的大帳,提出要趁夜襲擊漢城的想法,蕭如薰搖了搖頭,予以否決。
“漢城不是平壤,也不是開城,是倭寇登陸以來的總帥部,守備非平壤開城可比,雖然被我殲滅主力,但是起碼還有上萬兵力固守,如果倭寇不跑,我軍要取下漢城不難,但是卻要建立在火力充足的情況下。
之前這一戰把儲備的火藥和炮彈打了個七七八八,火繩的消耗也很大,現在還能用的火炮不過三五十,火繩還有一千根,這樣的火力是無法拿下漢城的,只能拿人命去堆,不合適。”
李如鬆說道:“但是漢城倭寇主力被剿滅,倭寇已經懼怕,極有可能不守漢城直接率軍逃跑,如果我們明早再進攻,漢城只剩下一座空城,我們什麼也得不到,現在進兵,說不定還能抓住那些跑掉的倭酋。”
蕭如薰笑了笑,開口道:“李總兵的意思本督明白,但是諸軍連日作戰,疲憊不堪,強行驅使,不說能否追上倭寇,就算追上,倭寇會沒有防備嗎?倭寇不是傻子,咱們能想到的,倭寇未必想不到,以我疲憊之師攻敵養精蓄銳之師,雖然倭寇懼怕我大明,未嘗不敢一戰,李總兵手下剩餘的騎兵也無法創造更大的戰果了。”
李如鬆面色一滯,知道自己手下的女真騎和漢騎完好無損的加在一起也不到一千人了,之前的高強度作戰就連努爾哈赤都負傷了,更別說剩餘的騎兵,而沒有機動力的情況下,在平原,步兵的追擊戰顯然不合情理,更何況,大軍攜帶的糧草只夠使用兩天了,預定的給養距離開城還有一天的路程,大軍無法繼續前進了。
“倭寇撤兵也並非不是好事,至少漢城已經拿下了,那麼朝鮮的江原道和京畿道也就等於拿下了,倭寇手上只剩下慶尚道忠清道和全羅道,其中全羅道還有朝鮮水師李舜臣部和陸軍權慄所部正在抗擊,忠清道倭寇夾在兩面夾擊之間,必然不敢久留,肯定也會撤走,則忠清道兵不血刃就能拿下。
倭寇最後的主力一定是在慶尚道南端固守,全羅道他們也未必敢久留,只要我大軍繼續進軍,倭寇必然不敢在全羅道繼續久留,我聽說倭寇是從慶尚道的釜山登陸朝鮮,那麼釜山應該是倭寇最後的據點,有倭寇水師的策應,他們進可攻退可守,與我不利。
若要全殲這股倭寇叫他們再也沒有力量進犯朝鮮,非要水師出動配合作戰才行,朝鮮水師只有李舜臣所部一支,襲擾還行,若要切斷倭寇的退路是做不到的,所以本督正在爭取朝廷出動水師截斷倭寇的退路,因此我們不能把倭寇逼得太急。”
蕭如薰指了指漢城。
“本督決定拿下漢城之後我軍休整幾日,等李總兵的四千騎兵和給養抵達之後,再行進軍,拿下忠州,進入慶尚道,攻取尚州,屯兵尚州城,然後派兵策應全羅道朝鮮軍光復全羅道,兩面威脅慶尚道南部的倭寇,成兩面夾擊之策,將倭寇的勢力困在釜山一帶,這是最穩妥的策略。”
話說到這裡,李如鬆也無話可說了。
李如鬆走後,袁黃瞧着李如鬆的背影,笑了笑,低聲道:“李如鬆看起來對你起碼是有幾分服氣了,這是好事。”
“李如鬆如何看待我,並不重要,無法影響全局。”
蕭如薰搖了搖頭,笑道:“李如鬆是個比較純粹的軍人,行事做派都是軍人作風,從小接受的也是軍人教育,他和他爹不一樣,李成樑不僅在軍事上有一手,更厲害的是拉幫結派立山頭和養寇自重的本領,李家的核心是李成樑,不是李如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