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從來都是一個好人
徐弘基沉默了許久,然後纔在陳操人畜無害的笑容中開口:“耀中,你是要在松江府裂土封王還是自立朝廷?”
陳操打哈一笑:“在我回答公爺的話之前,不若讓我先問一問公爺,此次公爺是代表朝廷而來,還是代表自己。”
“自己...”
得到徐弘基肯定的答覆之後,陳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回答:“松江府裂土封王,實在是太小了...
再說,我也沒有打算在松江府裂土封王...”
徐弘基覺得陳操說了兩手話:“你在松江施行均田免賦,然後又以松江巡撫衙門的名義幫他們繳納賦稅,耀中啊,這是造反啊...”
“公爺此言差矣...”
陳操漫不經心的搖頭:“如果公爺現在下到松江府治下的鄉下去看看,你就會發現百姓現在是真正覺得生活有了盼頭,本該繳納給國朝的賦稅,他們現在可以留爲己用,再也不用擔心交稅之後的幾個月如何生活。”
“國朝稅賦制度是從開國時制定下來的,你現在既然承認自己是松江巡撫,那就該接受朝廷的管制,這等免去賦稅的政令,還是算了吧,南直隸大亂,對你耀中也沒有任何好處。”
陳操端起茶喝了一口,他可沒有端茶送客的意思:“公爺到了現在還是固步自封,始終停留在大明朝處於洪武、永樂年間?
彼時朝廷軍力強盛,百姓則安居樂業,然今公爺便可盡心看看,陝西的民亂已經波及了三邊之地,山西、河南等地相繼有人起事造反,公爺能不能說出一個理由?
若是放在開國之時,這等人估計要被誅十族...”
“這就是耀中你要造反的理由?”
“誰說我要造反的?”
“你那還不是造反?”
陳操咳咳一聲:“大明朝終究是大明朝,我陳操忠於大明朝,但我陳操從未說過忠於朱家皇帝...”
徐弘基終於親耳聽到陳操說出這句話,頓時就鬆了一口氣:“大明朝是朱家皇帝開創...”
“我是漢人...”
陳操接話:“朱元璋也是漢人...”
敢這麼直白的稱呼太祖皇帝的名諱,放在以往若是被官府聽到,那便是大不敬之罪,要殺頭的...
“朱家皇帝從萬曆時期開始便走了下坡路,你看看現在,山東大旱、河北大旱、南直隸大水,各地災禍連連,朝廷到現在也拿不出一分救災錢,全部要我陳操給...
哈哈哈,當年我便問過公爺你,這一千一百萬兩朝廷吃不吃得下,拿了我這錢,就得承擔相應的後果...”
徐弘基面露苦澀,他從中一分錢都沒有落下:“耀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不不不...”
陳操連連擺手:“是君要臣死,臣真的不想死...”
徐弘基內心不知道陳操哪裡來的這些胡話,便道:“果真如宋寧侯所言?”
陳操站起身,朝着徐弘基恭敬的一拜:“陳操起家於魏國公府,不管他日如何,定然給魏國公府一個機會...”
拜完之後陳操便坐回了位置上:“感謝當年國公阻攔了宋寧侯,否則現在陳操還沒有機會與公爺平起平坐。”
徐弘基早就不知道後悔了多少次,要不然現在哪裡有陳操這個麻煩事...
“我陳操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好人,從來不會做什麼壞事,當然了,當皇帝就要有當皇帝的覺悟,百姓纔是根基,公爺看看現在,除了搞黨爭、處理官員,能辦什麼事?
國庫沒錢依舊沒錢,那些個自詡清廉的東林黨,一個個富得流油,卻在皇帝面前表現的清如鏡明如水,國公,咱們都是一路人,大家手裡有多少錢,在一路人眼中都是清楚的。”
徐弘基不能否認陳操的話,自從陳操撤走大明外貿集團和銀行之後,他們當年參與的勳貴一個個都沒了最大的一筆收入,紛紛重操舊業。
“公爺,今日與你說了這麼多,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說吧公爺,今日來此不單單是爲了打聽一下虛實吧?”
徐弘基擡眉道:“陛下得知你在松江府的行徑,已經下令革去了你涼國公的爵位,撤了你一應職權,另外下令給南直隸守備衙門,讓我與南京兵部並五軍都督府徵調南方衛所部隊,全力清剿松江反賊...”
“公爺,我給你見一個人...”
徐弘基久在南京,哪裡見過魏忠賢,只是覺得眼前這個瘦削的老人有些皇家的氣勢,隨後一驚:“此人是內宦?”
“奴婢魏忠賢,見過魏國公...”
“魏...”
徐弘基聲音顫抖,然後驚慌失色的看着陳操:“陳操,果真是你劫了魏忠賢?
那麼被髮配的營州都督趙文會?”
“趙都督現在恰在我軍中...”
“哎...”
徐弘基哀嘆一聲,便連連搖頭...
“再說...”
陳操見着徐弘基嘆氣,便又決定小氣他一下:“如今進入松江的官道與兩關已經被我封閉,朝廷的敕書能不能進松江府都是一個大問號...”
徐弘基聽了果真有些氣,不過眼前卻不是與陳操鬥氣的時候:“耀中,大明朝已經是內憂外患了,你果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韙登基稱帝?”
“沒錯...”
陳操徑直回答了徐弘基的話,然後冷聲道:“日後我將成爲新一任的大明皇帝...”
徐弘基當下就懵了,新皇登基居然不改國號,這是幾個意思?
“魏公公,講一講你在京城的所聽所聞...”
魏忠賢朝着徐弘基輕輕躬身,然後道:“魏國公,大行皇帝殯天前曾言,魏國公乃國朝第一棟樑...”
幾個意思...
爲了防止徐弘基猜錯,陳操索性來一個一問一答:“魏公公,陛下落水前,是什麼情況,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你可要將你曉得的事情全數說給魏國公知曉。”
深宮內闈的禁事如果沒有內侍的泄密,即便是頂級勳貴徐弘基也沒辦法知曉其中的奧秘,聽到此處,徐弘基便內心打鼓,皇帝正值青壯之時,怎麼會突然暴斃。
魏忠賢躬身道:“那天奴婢與客氏陪着先皇在西苑內飲酒,先皇興致大發,要到湖中游湖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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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內裡大家都不知道,皇帝之所以要遊湖,也是想要和客氏在船中雲雨一番,只不過當時喝多了酒,辦完事腳下虛浮不已。
“那天不知道爲何,原本大晴的天氣突然在湖面上颳了一陣風,先皇原本喝了些酒便腳下不穩落下了水,兩位公爺,奴婢不敢虛言,先皇落水之後便被及時救了起來,僅僅嗆了些水入肺腑而已,太醫院的太醫醫治之後便好轉了...”
陳操說着看向徐弘基:“國公,這裡是南直隸,不是北直隸,況且這是松江府,我便要暢所欲言了,請國公試想,先皇才二十一歲,正值青年大盛之期,即便是嗆咳了水入肺腑,那也無法造成致命傷害,我想國公不會連這點也想不明白吧。”
徐弘基這等南直隸的勳貴及官員本就對天啓皇帝的死抱着懷疑態度,但這種事情可不敢胡說八道,即便自己是國朝頂級勳貴,對於皇帝殯天一事也是諱莫如深。
而現在被魏忠賢這麼一解釋,心中頓時便覺得有些豁然開朗的感覺。
陳操見狀便冷聲道:“國公爺心中所想只是不敢說出來罷了,不過我倒是覺得有些話想提醒一下國公,當年的紅丸案和隆慶爺在時都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徐弘基雖然是勳貴,但屬於國朝第一,自然不是什麼紈絝子弟,對於國朝的歷史乃是從小被灌輸在腦子裡的。
紅丸一案已經被定成了逆案,李可灼一黨人但凡有涉嫌的或殺或抓,而穆宗皇帝在位僅僅六年就大行而去,除了喜好女色之外,最爲重要的便是好服丹藥,最終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但這種事情乃是深宮大忌,徐弘基雖然知道當中的一些隱秘部分,卻也從未在外人面前提起過,而陳操又是從哪裡知道的?
不過隨着他的目光看向魏忠賢這個老傢伙,頓時也就豁然了,魏忠賢乃是天啓皇帝的心腹,執掌大明權柄數年,對於這些塵封在內務府的事情自然是知之甚多,要告訴陳操也是小事情。
“此乃天家的事情,我等臣子哪能隨意置喙?”
陳操覺得徐弘基太保守了,於是便朝着魏忠賢使了個眼色...
魏忠賢心領神會,便道:“奴婢久爲深宮大內的總管,但此次先皇殯天一事,確實蹊蹺萬分,奴婢頂着一個謀逆的大帽子,就是死了,也無臉去見先皇,是以不管如何,都要洗清自己的嫌疑。”
徐弘基擡眼看着魏忠賢,便聽他道:“霍維華那廝雖然是奴婢一手提拔上來的,但這廝爲了保全自己,私下投靠了東林黨,他所獻靈露飲便是從太醫院副使陳正忠手裡流出來。”
徐弘基大驚,若是按照魏忠賢所言,那麼天啓皇帝的死當真是人故意爲之。
陳操開口道:“國公試想一下,魏忠賢不過天家的奴婢,他的生死掌握在天子手裡,大行皇帝正值青壯之年,對其又信任有加,只要大行皇帝多活一年,他就能掌握朝局多一年,這種情況之下,國公覺得他會不會對自己的主子下殺手...”
徐弘基倒吸一口涼氣,他們在南京的勳貴都早有這個想法,只是從未提出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