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恆遠默不作聲,來到公交站點,幾個等車的市民,有讓出座位的,有打救護電話的……
他輕輕的將她放到了座位上,此刻的她,滿身是血,受傷極爲的嚴重添。
“先坐一下吧!救護車應該很快就會到的。”
他置若未聞,沒作任何回答,只淡淡說了這麼一句。
轉身要走屋。
顧麗君立馬抓住了他的手,緊張兮兮的:
“你要走了嗎?別走好不好。阿珩,別走。”
聲音是澀澀,啞啞的,濃濃哀求之意溢了出來。
靳恆遠低頭看,那隻纖秀的手,手腕處,數處刀疤,是那麼的清晰可見。
他聽說過的,曾經,她產後抑鬱,幾番自殘要自殺,終被人救下……
那個自信滿滿的女孩子,已不復存在了。
他在心頭暗暗一嘆,抽回了手:
“我去車上取點東西。你在這裡坐一坐。”
他轉身大步走向自己的車,步履沉重,就像有一座山,壓在心窩上。
過去的一切,彷彿又重新回到了面前,那些快樂的,痛苦的,糾纏在一起,壓迫着他的心臟,撕裂着他的靈魂——
如果非要說他對顧麗君沒有半分感情,那肯定是假的。
三四年的時間,那個女孩,是他唯一交往的對象。
那時,她用她的十二萬分的耐心,以及甜甜的笑容,一日復一日的侵蝕他的靈魂,讓他漸漸廕生了想結婚的想法,最後,逼得他和父親對立起來,甚至想過將她帶去國外,當那一切的一切從來沒發生……
是的,僅差那麼一點點,他就娶了她。
因爲自責,因爲想彌補,因爲他覺得他該擔起那份責任……
可如果真娶了呢……
那他真的就會萬劫不覆……
靳恆遠心思繁雜的來到自己的車邊,開門,取了自己的公文包,以及手機。
手機上顯示有一通未接電話,是蘇錦的來電。
他本想打保險公司電話,翻看到後,一邊往公交站臺走,一邊打了回去:
“小蘇?”
陽光照射下來,很暖。
他的心,卻像被冰塊鎮過似的,冷得厲害,卻因爲她的聲音而又層層生暖。
“恆遠,快中午了,你中飯回來吃嗎?”
溫溫柔柔的聲音,通過電波傳了過來。
那是讓人覺得舒服的召喚。
他聽着,看了一眼四下裡的交通情況,吐着氣,很想將心頭壓着的那團難受吐出去。
這一刻,他極想馬上回去,將她抱進懷,可他卻不得不留下來處理這一團亂:
“恐怕不能了。我這邊有點事。處理完才能回去。你讓廚房給我留飯,可能,回去會有點晚。”
“好。”
她答應着,卻沒掛電話,而是納悶的問了一句:
щщщ• ttκΛ n• ¢ ○
“你在哪?身邊怎麼那麼吵?還有警報聲。”
“嗯,鬧市區,有車子闖紅燈,我的車也受了波及。頭扁了,我得給保險公司打電話了……”
他據實以報。
“怎麼又出事了?”
那邊,蘇錦嚇了一大跳,急忙問。
“你人沒事吧!”
“沒事!好好的。”
他臉上微微一笑。
“不行,你這人,有太多不誠實的記錄了。害得我現在都沒辦法信你了。這樣,你馬上拍個照給我傳過來看看。”
蘇錦不放心,生怕他又蒙她。
現在的他,哪有心情有玩自拍,他從來不是那種臭美的人,可是爲了安她的心,他還是輕嘆一聲答應了:
“等着!”
他站定,先了一個角度,自拍了
一張,給發了過去:
“沒事吧……還是那樣帥的,三百六十度沒死角。”
故意幽默了一句。
哪怕此刻,他的心情,其實很差。
那邊,蘇錦鬆了一口氣,輕輕嗔了一句:
“你怎麼無論什麼時候都能這麼自戀啊?出了車禍,還能這麼快活。真服了你了。”
他笑笑,因爲她,他才自戀啊!
那傻丫頭,怎麼時候纔會懂?
“我這人沒被撞壞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當然快活。”
“行了,你少在那裡貧嘴。記得啊,辦完事,早點回來。我得好好檢查一下你,看你有沒有撒謊。”
“知道了!唉,小管家婆,怎麼現在越來越愛管着我了?”
他故意一嘆。
蘇錦輕輕一笑:“現在後悔可來不及了。我會管你一輩子的……”
“好,那就管一輩子。我樂意之極。不說了,我這邊還有事要處理。”
“嗯,回見!”
“回見!”
收起手機,靳恆遠擡頭,收起了脣角的淡笑。
顧麗君在看他,眼神是那麼的憂傷。
靳恆遠恍惚了一下。
有些記憶,被翻起。
曾記得初見,她笑容如花撞進了他懷。
曾記得她回眸大笑,燦爛頑皮盡數寫在臉上。
曾記得她滿臉嬌羞,賴在他肩膀……
曾記得她熱烈如火,將他深吻……
曾記得的很多,都被他深藏。
因爲他想放下,當時砰然心動,原因複雜,他的心思,並不若她想象的那麼單純。
如今呢,記憶在,情已淡,心情早不復當年了。
*
醫院,靳恆遠處理了一下擦傷的手臂,然後,去了病房。
醫生說:“顧麗君的腳,傷的厲害,需要住院觀察一下。你是家屬嗎?去辦一下手續吧!”
他搖頭:“不,我不是。家屬在來的路上。”
不久之前,他打了一個電話給蕭至東:
“我在XX路出了點車禍,和顧麗君的車撞到了一起。大奔燒沒了。她人沒事,現在醫院。VIP病房這邊。你要是不方便過來,就讓顧櫟華走一趟。這邊需要家屬接收一下。我得回去了。小蘇會擔心的。”
“知道了。我會親自過來。稍晚一會兒。小遠,你先幫我守一守她。”
這是他的回答。
爲什麼要讓他守一守她?
他沒問,匆匆把電話掛了,而後,靜靜望着窗外。
父與子的關係,會演變成這樣,那是他們誰都不想看到的。
可生活,就是給了他們這樣一種難堪。
*
病房,顧麗君在掛鹽水,腳傷嚴重,剛打了破傷風。
靳恆遠輕輕走了進去。
神情蔫蔫的顧麗君看到他進來,立馬坐了起來,哭得紅紅的眼睛,一下放出了亮色,就像初升的朝霞,層層提亮:
“阿珩。”
聲音一如既往的清亮。
可他聽着,卻是那麼那麼的彆扭,濃眉跟着蹙起。
站在原地良久,他才走了過去,手上抓着一瓶飲料,待走近,遞了過去。
顧麗君接過,雙眸一下紅了:因爲那是她喜歡的檸檬口味。
她掩了掩嘴,有嗚咽聲從嘴裡溢出來,更有水氣在眼底聚集起:
“六年了,阿珩,有句話,我一直沒機會和你說……”
帶着哭聲的嗓音,是極撩人的。
靳恆遠雙手插袋,看着,淡淡截下了話:
“既然你也知道事情過去那麼久了,不管你現在再想說什麼話,那都已經遲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不管當年如何,一切皆煙消雲散……不復存在了……”
話說的,真夠絕情。
顧麗君的脣抖了好幾下,沒辦法將他和當年的他聯繫起來。
當年,他說過的話,難道他都忘了嗎?
“你真覺得一切都過去了嗎?”
她問的痛苦。
“與我。是。”
他的回答,沉靜無比。
“可我還活在那個時候。”
她幾乎是吶喊出的聲,心有不甘,更滿懷不信。
他聽着,轉開了頭:
“抱歉,這事,我怕是幫不了你了。”
她張了張嘴,似有點不相信他這麼無情,目光表達的就是這樣一個意思,想了想,卻吐出了那樣一句話:
“阿珩,我想過要和你去英國的,真的……可是,那一次,我……”
靳恆遠語速比她快,眉是蹙緊的:
“那些已經不重要了。也沒有任何意義了。請你記住你現在的身份。那便是你的選擇。”
“不是不是不是,那不是我的選擇,那絕不是我的意願。”
顧麗君拼命的叫着,搖着頭:
“我的選擇,永遠是你……”
她拔下了手上的點滴,猛的撲向他,抱緊了他。
緊的不能再緊!
她生怕,一放手,他就會跑得無影無蹤。
靳恆遠一動不動,棱角分明的臉孔極度冷漠,聲音極度冰冷,只扔出三字:
“請自重。”
“阿珩。”
這樣的他,讓她痛苦萬分。
剛剛在車禍現場,她看到他在通電話時,神情是那麼的溫和可親,可現在的他呢,完全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過去的終究已經過去。以後,我們不需要再見,也不需要再有任何溝通。”
他低頭,將她的手指,一根根剝離。
用的力道很強,生生就弄疼了她。
是的,他在逼她不得不鬆手。
痛苦在她臉上彌散開來,哀哀的,籠罩住了她的臉。
她感覺,她這是要完全失去他了……
靳恆遠在這個時候轉過了頭,與她對視着,卻是一臉平靜無波,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只是一個陌生人,而不是相戀多年的初戀情人。
緊接着,幾句語重心長的話,自他嘴裡靜靜吐露了出來:
“忘了過去吧!好好陪着璟祺長大。
“不管你的婚姻過得下去,還是過不下去,那始終是你生出來的。
“不管你當初是迫不得已,還是心甘情願,他已經降臨在這個世上。
“在你爲了保下顧櫟華,而選擇走上這條路時,你就應該有這樣一種心理準備。
“這世上的事,魚與熊掌,不可皆得。沒有回頭路了。
“你好好歇着吧,會有人來照顧你的。我先走了。”
他轉身要走。
她拖着受傷的腳,張開雙臂攔了去路,任由眼淚,滴答滾落,她的身子在止不住的顫抖:
“難道我就應該在一個老男人身上耗盡我這一生嗎?你讓我如何心甘。我才三十二歲。你這是要讓我在無望中等死嗎?”---題外話---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