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手抓得可緊了,生怕她逃了似的。
蘇錦根本就掙不開,擡頭看了一眼,瞧見靳媛雖然忙碌着,不過,眼神卻在他們身上瞄了又瞄,自是關心他們狀態的。
中午時候,他們吃在外頭,靳媛也是一直的在給他們打圓場,當然是盼着他們和好的。
其實,現在的她,想繼續氣氣他的想法是還有,但,哪會再和他大發雷霆蹇!
嗯,也該談談了!
她不言語,任由他牽着往外去了。
靳媛看着這對可愛的孩子牽着手出去,脣角揚起了微笑。
她看出來了,蘇錦雖然不想搭理恆遠,但氣已經消掉不少,恆遠呢,又是刻意了擺低着姿態,黏着不放……相信兩個人只要好好談談,很會就能和好如初的。
只是,這會兒想到小時候,那小子見着小姑娘逃之夭夭的樣子,再瞅着如今這光景,不覺莞然而笑。
老古人說:一物降一物,果然如此。
*
園子深處,春意濃。
到處都是綠蔭叢叢,鶯啼鳥囀之聲不覺於耳,花徑通幽處,一陣陣清爽的風吹來,在這樣一個多雲天的午後,顯得特別的美好。
“可以放手了了吧!”
蘇錦輕輕問着。
手心,都被他捏得生汗了,五月份,天氣漸漸熱了。
“放手可以,你得好好聽我說話。”
靳恆遠低低央着。
“好。我聽。”
蘇錦答應了。
不聽是不理智的。
那天,她就很不理智。
人在氣頭上時,會失去自控力,那也是人之常情——否則怎麼會有那麼一句話,氣頭上的話是不能作數的。
生氣時會說氣話,更容易失去理性。
所以,講道理,在心情冷靜的情況下來講,效果纔會更好。
“說話算話?”
“當然!”
他這才放開了手。
兩個人徐徐往前走着。
靳恆遠雙手插袋,目光時不時瞄她,觀察着她的神情變化,心裡斟酌着要從何說起。
“關於我和顧麗君的事,本來,我早該和你說的,一直沒說,是因爲這件事,實在讓人難以啓齒。”
他語氣帶着無奈的嘲意,開了腔。
蘇錦聽着,並冷靜的站在他那個位置,設身處地的想了想:她與他相識不到兩個月,不管是婚姻,還是性格,都處在磨合期。
在這種基礎上,他如果和她說出這些事,與她肯定是震驚無比的。
他考慮到新婚,不說這些難堪的過去,也情有可原。
畢竟,誰樂意在自己的傷口上劃上一刀,讓它再度放血,同時還會給新婚妻子留下一個異常糟糕的印象!
傻子纔會這麼做。
每個人都會有自我保護的本能。
所以,在這件事上,她還是可以理解的。
靳恆遠呢,沉吟了一番,開始講述:
“顧麗君,她本來是我父親朋友的孩子。
“她父母:顧原、萬婉,和我父親,還有宗潔阿姨,是在下放農村時認得的。宗潔阿姨還和萬婉做了好朋友。
“原因是,這兩個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人,長的模樣,至少有九分相似。
“如果她們穿同樣的衣服,只要不說話,別人就根本認不出她們誰是誰?就像同卵雙胞胎一樣。”
這話令蘇錦極爲驚訝:還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
“對了,都忘了和你說宗潔阿姨是誰了!”
靳恆遠着重強調的解釋起來。
蘇錦心下卻已隱隱猜到了。
“她是我父樣的亡妻。是我大哥蕭璟珣的生母。”
果然如此。
他說到這時頓了一下,很認真的睇着她說:
“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想要弄清楚所有事情前前後後的因果關係,就得從頭說起。
“而宗潔是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她雖然過世了,但她的影響力一直在。”
的確。
因爲那張神似的臉孔,由萬婉的女兒傳承了下來。
蘇錦這麼一想,心下輕輕嘆了一下。
靳恆遠呢,一邊慢慢踱着步,一邊緩緩說道起來。
“說起宗潔,有一個人,必須提一下,那個人名叫林芸,是宗潔的母親,和我祖母是閨蜜。
“這本是一個名門才女,年輕時候愛上了一個名叫宗林的混混,還私奔了。後來,宗林得罪了人,出去避難,一去未歸。林芸獨自養育女兒至七歲,得了重病,臨終前,都沒能把宗林等回來。末了,她只能將女兒宗潔託負給了我祖母。所以,宗潔阿姨和我父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蘇錦頓時恍然了。
之前,她就納悶了,到底是怎麼一段感情能讓蕭至東念念不忘這麼多年?
原來,最初走進那個男人生命的女子,是打小就參予了他生活的青梅竹馬。
由青梅竹馬關係演變成夫妻的男女,感情根基是最牢固的,所以,也就最難忘懷。
這可以理解了。
可是,她又困惑了:
“既然如此,那爲什麼阿姨說:你爸曾愛而不得呢?”
靳恆遠一愣,沒想她會這麼一問,不由得眯眼問了一句:
“媽都和你說什麼了?”
“也沒太多。你說的這些,正是我問了她還沒說的。”
她簡單提了提昨天靳媛說的那些事。
靳恆遠聽了,點點頭:
“媽說的沒錯。我父親和宗潔阿姨的婚姻,並不圓滿,甚至是以悲劇收的場。這得慢慢說來……”
他肯定了一句,隨即徐徐道來。
……
上個世紀的六七十年代,是比較複雜的年代。
宗潔和蕭至東正是從那個年代走來的。
託養在蕭家的福,宗潔讀了不少書。
書能養人,成就了宗潔的才思,以及氣質。
她是一個打小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心思極爲的敏感,且非常的要強。是個美人坯子,身上透着一股子大家閨秀的氣度。
在蕭至東看來,宗潔從頭到腳都是文靜迷人的,連笑起來也是寧靜的。
但這不代表她是個好脾氣、很溫馴的女孩,相反,她是相當執拗的,自尊心特別的強。
蕭至東和宗潔同歲,身爲家裡長子,他從小在家就表現的很老成,對於這個外姓妹妹,他非常非常的照顧。所有人都看出來,他特別喜歡這個聰明嫺雅的小女生。
可宗潔因爲是抱養來的,感覺自己在這家裡永遠低人一等着似的。
特別是,蕭家二丫頭蕭至南,總愛和她對着幹。
因爲蕭至南比宗潔小,宗潔作爲外來的姐姐,遇上養父母家的孩子,總會讓着的,有時難免會受委屈。
蕭至南對自己的長兄,有着一股狂熱的祟拜,平常總愛黏着,而蕭至東愛追着宗潔跑。這讓蕭至南越發看宗潔不順眼。小孩子嘛……都會有那樣一種心態。
宗潔怕蕭至南找自己麻煩,總是和蕭至東保持一定的距離。
71年,十七歲那年,蕭至東和宗潔響應國家召號,知識青年下了鄉,兩個人一起去了大西北某縣白楊村接受中農再教育。
正是在那邊,他們認得了顧原和萬婉。
因爲他們同樣來自北京,因爲鄉音親切,也因爲宗潔和萬婉長着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孔,四個年輕人的關係,就特別的好。
白楊村一處破廟當中,住着一個身上打滿布丁,常常會被拉出來批鬥的年青文人。
p>被批鬥時,這人常被人扔得滿身污穢,人不人,鬼不鬼。批鬥完了,他下池塘一洗,就會露出俊俏的模樣,笑起來還有酒窩。
這個人,名叫白建飛,曾是某某大學的教授,據說本出生官僚家庭,祖上世代爲官,國~民~黨時期,白家還是國~軍高級軍官家庭。後來成了解放軍的軍官。末了因爲文~革,而被冠上反~革~命高帽子,整日被人押着遊街示衆。
不過,他有一副樂觀向上的精神,並沒有因爲終日受着這些精神上的折磨,而喪失了鬥智。
下放三年,宗潔因爲對知識的狂熱,竟一點一點愛上了這個有着堅強意志的“反~革~命~份子”。---題外話---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