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憶楓不經常笑,但他溫和的氣質總給人時常都在微笑的錯覺,劉念從沒見過他像現在這樣笑的彷彿要將人吞吃入腹。
她防備的和他對視着,“放手!”
放手?放了好拎着行李跑到一個他觸手不及的地方?一聲不吭躲得遠遠的讓他再也找不着?
原來忍讓這麼多還是沒用,原來很多東西沒了就是沒了,一種方法對不同的人產生的效果都是不一樣的,劉念的死纏爛打能讓自己的心房鬆動,而同樣方法用到她身上只會讓她更加防備,原來是這樣。
沈憶楓回想起近段時間自己的所作所爲,就像個天大的笑話,那麼就這麼放她走?這輩子可能再碰不到面,再見不到人,然後她或許會在世界某個角落跟另外一個陌生的男人生活完下輩子。
那他又是爲什麼活着呢?
劉念見他悶不吭聲沒反應只是臉上表情以驚人的程度不斷變換着,最後剩下決絕的冷凝。
她心裡一沉,下意識要掙扎跑掉,沈憶楓加大拽着她的力度,突然往出口走去。
既然怎麼做都不行,那就一起毀滅吧!
劉念叫罵道:“沈憶楓,你他媽有病趁早去醫院,你又想用什麼方法來整我?你有本事他媽就整死我!”
沈憶楓腳步一頓,眼底帶着不易察覺的瘋狂,“死......你想死?”
劉念傻不愣登沒察覺到他的異樣,豁出去的吼:“對,你有本事就整死我,我告訴你,我剩下的也就這條命了,你想要就趁早拿去,我真不想再見你了,一點都不想。”
“好!”他近乎決絕的吐出這個字。
外面的日頭已經熱的嗆人,車站裡零星的客人紛紛側目望着拉拉扯扯的兩人走出去,沈憶楓面容陰沉詭異的連人帶行李塞進了車裡,繞到駕駛座上車飛快開了出去。
車速一路攀升,在擁擠的城市街道就跟玩命一樣,劉念心驚的看着外面飛速退去的建築,強力控制着身體因車輛不間斷急剎產生的大幅度搖晃。
她謹慎的瞟了眼面部冷硬的沈憶楓,“你要帶我去哪?”
“你說呢?”他盯着前方,腳下快速變換着,雙手牢牢控制着方向盤,嘴角微微帶上弧度,含着濃濃的諷意,“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劉念拽着安全帶的手開始發顫,她可沒真想去死,“你到底要做什麼?”
“今天是你生日,我給你買了份禮物。”他這個時候突然鬆開方向盤往後撈過一隻錐形小盒子,眼見着就要撞上前面一輛麪包車,他瞬間回身,快速轉了方向,堪堪避了過去。
劉念臉白了白,眼前瞬間閃過一片黑暗,渾身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她轉頭失控的吼道:“你到底要幹嘛?”
沈憶楓凝視着嚇得半死的劉念笑了笑,把手上的盒子遞到她面前,“不看看嗎?”
劉念喘息着鬆開拽着安全帶的手,因過度用力,指關節有些泛酸,她接過盒子打開,是一排精緻漂亮的耳釘,跟他曾經送過的一模一樣。
進監獄前劉念取下了耳朵上的七顆耳釘,混合着與沈憶楓的過往一同扔進了垃圾桶裡,耳上至今都只是淺淺的幾個耳洞,沒再戴過任何東西。
她閉了閉眼,突然搖下車窗將盒子猛力扔了出去,藏青色盒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後落入車流消失不見。
沈憶楓眸光一顫,就連最後的一點涼意都不見了,整個人如灌鐵般激不起絲毫情緒。
又一個路口,他猛然打轉,一記刺耳的摩擦音後車子終於停了下來,正是交叉口的地方,前方有棵枝葉繁茂的大樹。
這邊是住宅區,車輛已經少了很多,錯落有致的別墅羣林立四周,對這一片的景觀劉念並不陌生,再朝裡進去不遠便是曾經住的地方。
她開門,車門牢牢鎖着。
“劉念,我怎麼做都沒用了是吧?”他目光呆滯低啞着聲音說道。
她撇過頭看向窗外,覺得說這種東西十分的沒意義,因爲說了不止一次兩次,有點腦子的都不會再明知故問。
“開門。”
沈憶楓就當沒聽見,其實也已經想到了她會是這樣的反應,繼續道:“劉念,四年牢獄生活換一條人命你不虧!”
劉念皺眉看了他一眼,對方靜靜和她對視着,那種森冷瘋狂帶着神經質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慄。
沈憶楓不正常,劉念突然意識到危險,緩慢嚥了下口水,手下意識握上門把,力持穩定道:“你先開下門,有話等會說。”
沈憶楓說:“可是你依舊覺得太虧了,你現在還不原諒我,你恨我,無視我,不論我多努力都不願意看我。”
他精神恍惚的喃喃着,“太難受了,心臟每天都一抽一抽的疼,你說怎麼辦?怎麼才能不疼?你跟我走吧,你跟我走就不疼了!”
劉念被他說的直冒冷汗,厲聲道:“你這是要做什麼?你能不能正常點?”
“正常不了了。”他說。
話落,油門聲猛的響起,整個車子都開始震動。
劉念慌亂的看着瞳孔有些渙散的沈憶楓,整個人都僵了,手心全是汗,都是這一路被嚇出來的,她抓住安全帶,吼道:“沈憶楓!你做什麼?你給我熄火開門聽到沒有?”
沈憶楓轉頭看她,眼裡是小孩得不到糖果的委屈可憐,“我難受!”
他瘋了!
劉念唯一想到的只有這個,乾乾的張了張嘴,下一秒迅速伸手要去奪車鑰匙。
同一時間沈憶楓擡腳放了剎車,線條流暢的車子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躥出去,目標是那棵乖巧呆立的參天大樹,這一撞上去,不死,他媽也夠她癱一輩子的!
劉念猛的閉上眼睛,下意識驚叫起來,腦子裡只有兩個字:完了!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又彷彿只是眨眼間,最後即將撞上的那一刻沈憶楓輕輕轉動了方向盤,避開了副駕駛,同時放手整個人撲到劉念面前,還是捨不得。
震耳欲聾的聲響過後是碰碰車乘以一百的強烈撞擊。
身體不受控制的震動讓劉念有種心臟要被震碎的錯覺,頭痛欲裂,噁心想吐,但不管多難受,她至少沒死,等震動過後她依舊清醒着,只是睜開眼後的場景讓她近乎崩潰。
整輛車子已經變形的不能看了,車頭伴隨着‘嗤嗤’的聲響冒着白煙,原本寬敞的車廂已經擠得不能動彈,空氣裡都是濃濃的血腥味,劉念的臉上也是黏黏的,沈憶楓以一種怪異扭曲的姿勢擋在她面前,臉上身上全都是血漿。
劉念整個人都抑制不住的顫抖,雙眼睜得大大的,驚恐的盯着他近在咫尺毫無血色的臉。
死了?
沒死,下一秒染着血液的睫毛動了動,那雙最是妖嬈的眸子睜開了一條縫隙,吃力的看了看劉念,隨後動了動嘴脣。
劉念盯了他半晌,對方眯縫的眼中是濃烈到極致的希冀,她猶豫了幾秒,稍稍湊過去,惶惶然的道:“你在說什麼?”
然後聽見他斷斷續續的說:“我把命給你,原諒我。”
沈憶楓的意識已經很薄弱,根本沒察覺劉念已然聽見,機械似的不停動着嘴巴。
劉念看着這樣一個狼狽陌生的沈憶楓,突然瘋了似得吼道:“別說了,你別說了!”
血還在流着,泊泊的宛如永遠不會停止,鮮活的生命在這一刻緩慢走遠。
外面已經圍聚了很多人,吵吵鬧鬧的喊着什麼,劉念完全聽不清,很快警車和救護車也來了,車門被砸開,車子被擡起,他們被拖出來放到車上送去醫院。
20歲生日沈憶楓送了她一份多年的牢獄生活,闊別六年後的今天送了她一場驚心動魄的玩命車禍。
遭遇慘烈車禍的劉念除了多處或輕或重的擦傷外也不過就是胳膊肘折了一下而已,而沈憶楓已經被推進手術室不少時間。
劉念一身血污的坐在走廊上,神情恍惚,最後是被一陣搖晃晃回神的。
面前站了幾個人,有認識有陌生,顧倫放開拉着她衣領的手,面色十分難看的道:“劉小姐,你能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情況嗎?”
“我也不知道。”頓了頓,“他可能想……自殺!”
衆人紛紛變色,秦妍放開扶着陳莉羣的手,衝到劉念面前,紅着眼吼道:“不可能!好好的憶楓怎麼可能會想自殺?”
劉念撐起發軟的雙腿冷冷的和她對視着,“我怎麼知道?既然不信還問我幹嘛?”
“因爲只有你和他在一起,憑什麼你沒事?”
“難道秦小姐希望我也在裡面躺着你才高興?”
秦妍氣急,“你……”
顧倫拉了她一把,“算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沈總,問這麼多沒用。”
陳莉羣滿眼焦急的看着他們,這時也走到劉念面前,看着她掛在胸前的手,“你怎麼樣?”
劉念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轉身面向窗外,囂張的態度讓秦妍鼓着腮幫子又想發作,最後被顧倫一摟硬生生壓了下去。
護士出來時還未等他們詢問情況,先開口說了一句話,“你們誰和他血型相符?現在急需輸血。”
想到沈憶楓少見的血型衆人臉都白了,陳莉羣急得直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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