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後來又怎麼一個人離開了那裡?”這會輪到耿易天奇怪了。
“因爲我不甘心,”賀永炎的聲音帶着鼻腔,似乎有着濃重的情緒,“人生有很多種不甘心,我在雲蓮鄉心甘情願地待了幾年,直到葉子出生,我突然覺得,我不希望她看到爸爸是一個一事無成的人,所以我漸漸變得不甘心。然後,我努力地讀書,考了大學,然後離開了雲蓮鄉,離開了她們母女,一開始我們還有書信往來,但我讀書讀得很順利,導師還介紹我去了海外留學,於是我便徹底和她們失去了音訊。”
“等我回來,卻早已物是人非了,她們死的死,走的走,沒人知道我那段時間情緒有多麼低落,而和我一起歸國的女孩謝安妮卻不離不棄地陪着我,於是我在一次醉酒的時候和她……然後我便娶了安妮,可是沒想到最後會成了這樣……”
原來是這樣,當年的事情,總是讓人那麼唏噓。這兩個男人,各自辜負了深愛自己的女人,然後成就了今天的事業。然而他們卻把這些過錯去遷怒別的人別的事,而並未真正會靜下心來反省。
“其實我不僅對不起萱萱,也對不起安妮。其實她早就知道萱萱的存在,我的錢包裡有她的相片,安妮甚至告訴我說夢話的時候也常常叫着她的名字,”賀永炎充滿歉疚地說,“安妮一直很努力地迎合我,而我卻始終做不到像愛萱萱那樣愛她……”
“所以她恨萱萱,連帶恨她和你生的這個孩子,”耿易天若有所思地接着道,“因爲萱萱已經不在人世,她沒有辦法報復萱萱,所以她把所有的怨氣都對準了葉心。其實,她比你更早地找到了葉心,也許她最初並不見得想置她於死地,只是希望她遠離你,可是卻發現命運的繩索仍然將她拉向了你,於是她終於動了殺機,不惜加入黑金帝國來毀掉葉心。”
“也許,愛得深纔會恨得切吧,”許久一言不發的沈葉心突然開了口,“而你,確實辜負了兩個女人。”沈葉心的話
一點都不像二十歲不到的女孩說的話,卻如同經歷過人世滄桑的過來人一般。
這讓在場的人都看不懂,賀永炎更是歉疚辛酸地不行,他只覺得如今傷痕累累的葉心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他真想挖遍金山銀山,摘下月亮太陽,來彌補對葉心的虧欠。
“葉子,對不起,安妮和紫涵的錯都算在我頭上吧,是我對不起你們……”說道這裡,賀永炎竟然有些老淚縱橫,哪裡還有那個叱吒風雲的王者模樣。
“爸爸,”沈葉心淡淡地說,“我不恨她們,其實是我的出現打亂了她們的生活,所以纔會有這些出格的舉動,我都理解,所以您不用再自責了……”
她輕輕地將手臂挽住了賀永炎的肩頭,賀永炎一怔,自從相認以來,雖然葉心也叫了他爸爸,但兩人仍然保持着相當的距離,而這似乎還是第一個擁抱。他不禁又是翻涌着感動的淚花,將她也深深地摟進懷中。
萱萱,這是我們的女兒,我終於可以像抱着你一樣抱着她了。
***
兩家商定,在葉心大學畢業那年,舉辦結婚儀式。
葉心回到寢室,宋麗蓮還未回來,如今宋子軒面臨着被起訴的厄運,估計她也在爲他四處奔波吧。畢竟她的宿命永遠都要和宋子軒捆綁在一起,如同自己與賀永炎,歐陽博與耿易天一樣。
最近的事情發生地太多,她只感覺前世今生如海浪一般交織着襲來,頓覺有些頭暈,但又毫無睡意,於是乾脆一個人到校園裡走走。
柔靜的月光如水一般,透過稀稀疏疏的梧桐葉子,散在通往校門口的林蔭道上。曾幾何時,她們寢室四個女孩,儘管常常發生口角,但還是會因爲吃膩了食堂,一起起早從這裡經過去校門口愛心早餐鋪買蛋餅……總之,現在回憶起來世那麼美好。可如今,才進校兩年不到,卻是走的走,瘋的瘋,只剩下了麗蓮和自己。
她正兀自想着,突然感覺背後有個步伐亦步
亦趨地跟着,她加速,它也加速,她走慢,它也走慢。想想在學校裡應該還不至於碰上打劫吧,所以還是膽大了不少,直接停下步子,轉過身問:“後面的那位,你想幹什麼?直說吧!跟着挺累的!”
清寂的林蔭道安靜地都聽得到落葉的聲音。
但沈葉心依舊耐心地等着,似乎等不到就不會走的樣子。果然,沒多久,從一棵碩大的梧桐後面閃出一個纖瘦的身影。
“林妲!”沈葉心吃驚地叫了一聲。一年不見,曾經身材健碩的她竟然瘦成了這個樣子。
“葉心——”林妲的聲音空洞地像是幽靈。
“你這些日子都去哪裡了?”沈葉心仍然沉浸在難以置信的吃驚中。
“賀紫涵的事,你都知道了,對吧?”她的聲音依舊空洞地讓人心裡發慌。
“嗯,所以讓你受不白之冤了,對不起!”沈葉心誠心誠意地說,“而且也感謝你救了我弟弟,謝謝!”
“不用謝我,我只不過人性還未有你想象的那麼泯滅而已,”聽到這裡,林妲的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現在一切好了,什麼事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你也找到了有錢的爸爸,而我的人生卻全部毀了,而且毀在你們賀家人手裡。”
沈葉心想起她爲賀紫涵背黑鍋的事情,就知道一切都沒有那麼簡單,便忙追問:“林妲,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既然你今天來了,就是想要告訴我的,不是嗎?”
林妲眼中閃着淚花,點了點頭,她從毫不相關的故事開始講起。
“我一直是個品學兼優的學生,從小到大,我自律,我用功,我以爲靠我自己的努力就能獲得我想要的一切。”
“我的爸爸是個普通的工人,甚至說是在下崗邊緣徘徊的工人,他好吃懶做又好賭,可我們全家的生計偏偏全靠他。因爲,我的媽媽早就因一場車禍癱瘓,失去了工作能力。”
她靜靜地說着,沈葉心靜靜地聽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