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斂了容,道:“葉心,你還小,以後你會碰到很多人對你說很多話,你要學會辨別,什麼是真話,什麼是假話,什麼是認真的,什麼是開玩笑的,什麼人會害你,而什麼人會一輩子保護你,這樣纔不讓自己上當,不會讓自己受傷。”
那麼,他是那個會一輩子保護自己的人嗎?沈葉心的心頭不禁又砰砰亂響。他根本不知,她早就不再是他眼中的小孩了,她曾經歷過傷痕累累的一世,她比任何都不單純。她也一直對自己說要小心地呵護自己藏到最深的那顆心,不能讓它輕易地驛動,可是,她現在卻越來越沒有把握,是否還能管住自己的那顆心。
月光如水一般照在他們身上,拉長了他們的背影,靜謐而又溫柔。沈葉心總覺得身邊的那個人,像謎一樣,讓人琢磨不透。有時,你會覺得離他很近,有時又會覺得很遠,有時他會毫無預兆地將你拉到他身邊,然後又不經意地將你推開。
“至於阿念,我想你可能看走眼了吧,她早已經名花有主了,怎麼可能喜歡我?而且我們一直都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歐陽博不以爲意地回答,那神情似乎是奇怪她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想法。
是嗎?男女之間,如果沒有愛,會成爲很好很好的朋友嗎?也許她的理解太狹隘,也或者她對別人的態度太敏感了吧。
歐陽博的眼睛仍然探究地望着她,似是一直在躊躇着什麼問題,又猶豫着該不該說的樣子。可是心裡的疑惑終究像螞蟻一般密密麻麻地爬滿了自己的軀體,他終於忍不住開口:“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她了麼?也一點都不記得你小時候的事情了?”他的眼神是那麼渴望,哪怕得到的只是她的一點點回應,可是看到了她茫然的眼神,卻終於漸漸有些失望,“還有,你也真的完全忘記我了麼?”
“誰?阿念?你?小時候?我該認識你們麼?”沈葉心頓時
覺得莫名的詭異,從和阿念見面開始,無論歐陽博還是阿念,都似乎在尋找着什麼答案似的,直到將歐陽博和她相遇的點點滴滴串聯起來,她纔有些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們是不是把我當成了另外一個人,剛剛是在尋人啓事?”她的語氣帶着隨意,她的心卻像是裝了鉛塊一般慢慢地往下沉去:原來歐陽博爲她做了那麼多事,僅僅是因爲把她當成了別人?上輩子自投羅網地做了那麼多年的替身,換來的不過曇花一現、破鏡難圓,這輩子機緣巧合遇到了上輩子便一直尋找的人,可到頭來自己還是別人的替身,命運就是這麼捉弄人麼?不過,她也真的好奇,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孩,能夠走進歐陽博的心裡,“你能告訴我,她是誰嗎?”
她的問話又如同最寒冷的海水,將他心裡最後一點點光芒吞噬,甚至將他溺斃。他一直不問,就是因爲怕她不是,而如今她真的篤定地告訴他,她真的不是。
歐陽博頓時停下了腳步,整個世界也彷彿因此沉靜了下來。他的聲音帶着飄渺,如同他的思緒也飄到了很遠的地方,“她是和我一起長大的一個女孩,我們一起玩耍一起長大,她離開的那年,她才六歲,而我也就十四。如今十二年過去了,我一直沒有沒有她的音訊。”
他只是用“一起玩耍一起長大”來輕描淡寫他們之間的關係。他沒有告訴沈葉心,他還曾經在大槐樹下對着她承諾,要等她長大,做他的新娘。而他守着這樣的誓言,一等就等了十二年。
他的描述雖然簡單,但沈葉心明白他和這個女孩之間一定有着不尋常的感情,而且也有些明白過來,難怪他會懷疑自己,因爲自己的年齡和那個女孩正好相仿,“可是她爲什麼離開呢?”
“那年,她的媽媽突然死了,”他的聲音帶着哀傷,“然後,她的親戚就帶走了她。因爲她媽媽也是個知青,在雲蓮鄉本就沒有任何親戚,所以她被接走
後,我們便失去了所有的聯繫。”
“那她去了哪裡,你知道嗎?”沈葉心對這個女孩也充滿了好奇,追問道。
“我想應該去了S市,”他緩緩地回答,“因爲她媽媽是S市的人,所以她的親戚一定也會把她接回S市吧。”
難怪,他會在她們姐弟爲父母爭取殉職認定的時候雪中送炭,還爲他們專門舉辦慈善義賣會,甚至在他們拆遷時給他們最大的優惠條件,甚至還細心地爲他們找到了合適的棲身之地。原來這一切她只是佔了她的光,不是嗎?她苦笑着想。
沈葉心突然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漲裂,她從未懷疑過自己是爸爸媽媽的孩子,可是對六歲之前的記憶卻是一點都沒有。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會有這樣的巧合嗎?她覺得這一切如同一個黑洞一樣將她吞噬,混沌又難以自拔。
可是竟然這樣,她是歐陽博所尋找的那個女孩的概率仍然少之又少,如果歐陽博是因爲那個女孩才愛上自己,那麼她寧可什麼都不要,她不能給歐陽博任何錯認的機會,和任何不切實際的希望。
“很抱歉,我真的不是那個女孩,你認錯人了,我的爸爸媽媽直到我十七歲才過世,這些你都知道,而他們也從來沒有說過我會是領來的孩子,”沈葉心淡淡地說,“而且,我的模樣,從小鄰居就誇我長得像我媽媽,又怎麼可能是你所尋找的那個母親早逝的女孩?”
看着她無辜而坦白的眼神,歐陽博在絕望中仍抓着一塊浮木般不死心地問:“難道你沒有什麼阿姨去過雲蓮鄉嗎?”
“我只有一個姑姑,卻從沒有過阿姨,”沈葉心越來越確定歐陽博真的認錯了人,“我從小在S市長大的女孩,我父母都曾是工程師,也都沒有在雲蓮鄉下鄉的經歷,而我當然也從未去過雲蓮鄉。”沈葉心斬釘截鐵地繼續往下說,但誰也無法理解她此時的心情該有如何的百味雜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