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罪之人,參見宗首。”
沙威爾獨身行至殿前,低着頭緩緩跪下。
闔上雙眼,昔日的一景浮現腦海,無可磨滅。
“懇請宗首,給我一次重新入宗的機會……”中年武者的聲音微顫,似是帶着些許愧疚。
臺階之上,未傳來任何迴應。
沙威爾睜開眼,奧西米勒已站在他的面前。
“十年之前,我還是個無名小子;而尊者,已在戰場上殺敵護宗。”奧西米勒注視着今日來到總殿的此人,神情莊重。
“老宗主不在,現如今,尊者還願意爲劍宗效力,又談何罪愆?”
奧西米勒伸出雙臂,欲將沙威爾扶起。
武者只是跪着不動,好似聽候發落的囚犯。
劍宗之首僵了僵,收回了手臂。
“我可以……立即恢復你的尊者身份。”
武者仍只是沉默,彷彿什麼也沒有聽見。
“我也能安排你的舊部迴歸……時隔多年,你也想再見到他們吧?”
至此,武者的神情有了些變化。
但轉瞬,他的雙眼又黯淡了下來。
“多謝宗首厚恩,但如今的我,實不應再受此等榮光。宗首無需給我任何職務,但有要事……吩咐即可。”沙威爾終於開口,給出的卻是這樣的回覆。
“唉,你這是何苦呢?”
——
沙威爾在白色的廊道上穿行着。
長久未見,總殿的景象也變得那般陌生。
武者沒有注意到這些,他的思緒仍沉浸在過往。
對他而言,一切似乎從未遠去。
一人漫步走來,經過了沙威爾的身邊。
“你回來了,是嗎?”
器師波肯停下步,在他的耳旁低語着。
“明明自身的力量根本不屬於武道,卻還要加入劍宗……”
沙威爾略側過臉來,未有言語;波肯已邁步離開。
“十年前的事,還不夠你悔恨嗎?”
……
大門被破開,兩名守門人飛進了室內。
出現在修恩眼前的,是一名衣着普通的中年男子。
“你……你是誰?竟敢闖進這裡,找死嗎!”
正和手下們交談的修恩愣了下,厲聲喝道。
男人面色平靜,只淡淡看了室內一眼。
眼光掃過,場上的部分武者莫名警覺。
“我代表劍宗而來。叛匪武衆,立即束手就擒,否則劍宗治下不留情面。”
“原來是劍宗的打手,但就你一人……劍宗未免也太小瞧我通武幫了。”
“懲戒你們,我一人足矣。”男人的語氣不改沉穩。
“是嗎。”修恩眼神陰冷,緩緩舉起了手。
氣氛凝重,通武幫衆人盯視着闖入者,或握緊拳頭,或按住了武器。
在場上的殺意熾盛至頂點之時,修恩將手一揮。
隨後,武者們以虎狼之勢,撲向了男人——
沙威爾接下正面的兩道直拳,一陣反推將來者震退;緊跟着他抓住一記腿斧,借力將對方甩開。一柄短匕自側方划來,沙威爾看也不看,躲開後以手肘將敵人擊暈。
迎戰的人全是武者,即使是簡單的拳腿也蘊含着驚人的力勁,然而沙威爾毫不在意,只是運用幹練的體技,便輕鬆化解了一波波攻勢。
迴歸劍宗,沙威爾接到的首個任務是處理努國的一個匪幫。
這個匪幫由一些反叛劍宗的武者組成,在前段時間幹了許多危害努國百姓的事,但礙於其武力,努國的巡衛分部遲遲無法處治它。
沙威爾接受任務後回到努國,根據巡衛部先前調查到的情報一路摸索,在努國北部找到了匪幫的據點。
“沒想到,這種團體竟就出現在我的國家……”
隨着戰鬥的持續,沙威爾身上原本內斂的氣不斷攀升,最終擴散開來,令在場所有人爲之一驚。
“什麼,怎麼會!”
“這……這人難道是尊者?”
沙威爾不回答,平淡的神情變爲嚴肅。
“拒不投降,這就是你們的意思嗎?我明白了。”
錯愕間,衆人只見紫色光芒閃過,同伴便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站立於對面的,是一個全身爲紫色光暈所籠罩,正低頭注視着自己手心的中年武者。
當他的目光再次投來,衆人的心中僅剩的唯有戰慄。
“快逃——”
不及反應,不及抵抗,通武幫成員轉瞬全軍覆沒。
修恩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同伴們,緩緩退到了後方一面牆邊;而迎面走來的,是解決掉最後一名手下,將注意力轉向自己的沙威爾。
“我……我認可你的實力了。”修恩急忙說道。
“明明有這樣的實力,你爲什麼還要屈從於劍宗?自立門戶,或者加入我們,幹一番事業不好嗎?”
“這就是你的想法嗎?”
沙威爾吐出一句話,不再遲疑地衝向目標。
“嘖,死吧!”
臨危之際,修恩將手掌按在了牆壁鑲嵌的一塊青色石盤上,石盤泛出光芒。
已至敵人身前,正要攻擊的沙威爾頓時察覺了周圍環境的某種變化。
“嗯?”
訝異聲中,前方的牆體開裂,數把利劍自其中飛出,迅速襲向沙威爾。
沙威爾強行改變攻擊動作,一個後躍躲過劍刃的軌道。
然而下一刻,四周的牆壁也一同碎裂,無數飛劍在極短的時間內傾瀉而出,失去支撐的建築搖晃着,轟然倒塌。
塵土散去,滿地碎石掩埋了衆匪徒的身軀;伴隨着刺耳的鳴響聲,劍羣如同風暴般圍繞着廢墟肆意飛旋。
廢墟上,對視的兩人站立着,都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真沒想到,你在這種情況下也能安然無恙。”
修恩的手中,是那塊青色的石盤。
沙威爾敏銳地感覺到,對方正不斷地將自身的氣注入石盤中,而周遭的劍也有了某種聯繫,被驅使着飛行起來。
“你以爲我憑什麼敢反抗劍宗?哼,這可是我在某處遺蹟發現的古老劍陣。掌握了它,就算是尊者,我也能斬殺。”修恩說着,不由笑了起來。
“即使這麼做會害死你存活的同伴們,也在所不惜嗎?”
“那些傢伙要多少有多少,但——只有我的命,纔是最寶貴的。”
“執迷不悟。”
沙威爾再次發起攻擊,然而未及近身,四周的劍便紛紛掠向了他。
極快的速度帶給劍強勁的威力,迫使沙威爾不斷髮動靈子附加來閃避。
然而劍陣生生不息,其劍勢源源不絕,不管沙威爾躲過幾輪的飛劍,總會有下一輪持續地攻向他。
“看來,就是這些劍從崩塌的房屋中保護了你。”
沙威爾盯準目標,從側面彈開了幾把飛劍後,在一瞬的空隙中疾衝向修恩。
感應敵人動向,所有的劍立即改變方向,以更快的速度朝沙威爾刺去。
鏗鏘的碰撞聲後,沙威爾出現在了遠處,右手臂上多了幾道劃傷。
“哈哈,流血的滋味怎麼樣啊。”戰況得利,修恩得意地嘲弄着。
沙威爾則依舊鎮定自若,絲毫不在意剛剛的危險交接。
“真棘手啊這個劍陣,看來還是得這麼做才行。”
“你……你說什麼!”
察覺不妙,修恩剛想再驅動飛劍,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已完全無法動彈,甚至連體內的氣,也無法使之流動分毫。
一股異常的恐懼感莫名而來,於剎那間充斥了心頭。
“那,那是……”
恐懼的源頭,沙威爾閉上了雙眼。
在淒厲響起的鬼哭妖嚎之聲中,一柄深紫的虛幻長刀,正在他的手中緩緩成形。
長刀以略微的弧度彎曲,由刀背至男人持刀之手,密密麻麻的眼球浮現。
隨後,一顆一顆的眼球以自我的意志轉動着,看向了修恩的所在。
“不要——”
修恩抗拒着,本能地想要逃跑,自己卻不知爲何徑直穿過了劍陣。
受刑的惡人,離那刀越來越近,不再有任何事物能提供保護。
及至武者面前,他的雙膝不由自主地跪下,脖頸落在了一塊冰冷的鐵臺上。
“斬妄之下,不容奸宄邪徒!”
不容辯解的一句話,瞬間切斷感覺,篤定了結局。
但在首級落下的瞬間,修恩看見了他遠處站立的身軀。
只是不久,那身軀也倒下了,彷彿早已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