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裡,餘舒被一聲不響坐在她牀邊的景塵嚇醒了,多虧她心理素質夠強,纔沒有尖叫一聲把整個船的人都吵醒。
驚嚇後,便是欣喜,餘舒急忙坐起來,兩腿放到牀下,一邊找着鞋子,一邊小聲對他道:“你醒啦,怎麼起來了,快到牀上躺着去。”
說着,她便踩着鞋子,伸手去扶他,景塵順着她的力道慢慢站起來,卻沒有將重量都壓在她身上,搖晃了一下站穩,隨着她的步子走到對面牀上坐下來,又被她按着躺下。
餘小修那邊打着呼嚕睡得正香,半點沒有被吵醒的跡象,金寶蜷縮在他枕頭邊上,耳朵動動,一雙賊亮的小眼睛看看對面,輕輕甩動着尾巴。
第一百二十三章她不管他,誰管他餘舒過去把油燈搓上點亮,拿回來放在牀頭,撈過薄被蓋到景塵身上,一低頭就對上他的目光,一肚子的疑問等着他解答,到嘴邊就成了一句話:“你到底是怎麼弄成這樣的?”
景塵嘴脣輕張開,動了動,但沒有發出聲音,他困惑地擡手摸摸脖子,對餘舒搖搖頭。
餘舒看着他的動作,有種不好的預感,緊張地問道:“是嗓子不舒服嗎?我給你倒杯水喝?”
景塵又張了張嘴,還是沒有發出丁點的聲音,餘舒有些慌了,起身直接拎了茶壺過來,倒水扶他起來,喂他喝下,把杯子隨手放在一旁,緊盯着他,問道:“怎麼樣,好點了嗎?”
“”景塵嘴巴動了動,依舊沒有聲音,他對餘舒搖搖頭,摸摸自己喉嚨,又搖搖頭。
餘舒再看不懂就是傻子了,景塵這不是喉嚨疼,而是啞巴了,她緊抿了下嘴脣,勉強笑着安慰他道:“沒事沒事,大概是傷到了喉嚨,等天一亮我就去請郎中給你看一看。”
景塵倒是沒有驚慌,他只是輕輕皺了下眉頭,揉了揉脖子,擡眼看第一百二十三章她不管他,誰管他着餘舒,伸出手,指了指她,又反過來指了指自己,想要表達什麼,面帶詢問之意。
餘舒當他是在問自己怎麼會在這裡,便輕聲解釋道:“我要上京去,就找了熟人跟着商隊一起走,你現在是在貨船上,昨天早上他們從江裡一條小舟上把你撈上來一景塵,是誰把你傷成這樣?是水匪?
仇家?還是你路上得罪了什麼人?”
餘舒覺得前兩種的可能性很小,首先景塵武功不俗,普通的水匪不能奈何他,再者他是初下山門,能有什麼仇家會想要他性命。
景塵聽了她的話,低頭看看身上一圈圈紗布,擡手碰碰腹部的傷口,輕吸了一口氣,搖搖頭,吃痛地閉上了眼睛。
都不是嗎?餘舒想不出其他可能,扭頭看到桌上紙筆,心思一動,就去取了過來,遞給景塵,卻發現他雙手纏着紗布,根本沒辦法握筆,不由得一陣鬱悶,見到他難受的樣子,只好暫按下疑惑,溫聲道:“太晚了,你先睡吧,我們明天再說,哦對了,這船上的人還不知道我們認識,你看明天要不要告訴他們你的身份?”
聞言,景塵既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是張張嘴,又一次伸手指指她,再拍拍自己胸口,做了同方才相同的動作,眼裡盡是疑惑。
餘舒看得一頭霧水“你想說什麼?”
景塵神情有些着急,伸手碰了碰餘舒的手,能活動的食指輕撥着她的手指,餘舒被他撓得癢癢,忍笑躲了兩下,卻被他另一隻手按住,固執地想要撥開她的彎曲起來的手指。
餘舒有些明白他想做什麼,後知後覺地攤開手掌,就見景塵食指點在她手心上,一筆一劃…地寫着,她緊盯着手掌,輕聲念出來:“我、什、麼、都、記、不、得。、,
她愣了下,下一刻便瞪圓了眼睛:“你什麼都記不得!?”
景塵點頭,表情有一點難過。
餘舒計手捂住嘴,嗖地站起身,來回在他牀前走動了幾趟,一個剎步停下來,扭頭趴到牀邊,湊近他嚴肅地問道:“知道我是誰嗎?”
看到景塵迷茫地搖頭,表情不似作假,餘舒眉毛狠狠打了個結,想也不想,便伸出手去摸他腦袋,企圖找出沒被孫郎中發現的腫塊或是傷口,景塵並不反抗,很安靜地被她揉來揉去,當然他想不安靜也不行。
摸了半天沒有什麼發現,餘舒這才放過景塵的腦袋,順了順被她揉亂的頭髮,一語不發地坐在牀邊,心裡頭是一團亂。
難怪剛纔起她就覺得景塵哪裡有點不對勁,他竟然好死不活地失憶了,記不得她就算了,可他分明也記不得之前發生過什麼,那他是該何去何從,現在就只有她知道他是誰,她該拿他怎麼辦?
一隻手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讓餘舒回過神,扭頭就看到景塵疑惑的目光,似在用眼神詢問她怎麼了,那寫滿了單純的臉,讓餘舒看得一陣同情:本來就是個小白,這下不光是失憶,還不能說話,離傻子也只有一步之遙了,再加上那個禍根命,真是個可憐的娃,罷、罷,她不管他,誰管他。
走一步算一步吧。
“景塵,你聽我說”餘舒擺正了臉色,對他道“現在這船上就只有我和我弟弟認識你,別人都不知道你是誰,既然你什麼都記不得了,那就乾脆瞞着他們吧,讓他們知道你失憶了就好,其他的,我私底下再告訴你,你在人前還是要裝成以前沒見過我的樣子,好嗎?”
景塵點點頭。
不錯,很聽話,餘舒伸手拍拍他肩膀,誠摯道:“你別擔心,不論如何,我都會幫你的。”
景塵看看她,伸出手,餘舒會意地攤開手掌,見他在上面寫道:“你是誰?”
餘舒看着他手指在掌心劃下最後一筆,擡眼看着他純然的目光,眼神閃爍,抿嘴一笑,伸出拇指晃了晃:“這回記住了,我叫小魚,是你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景塵神色一怔,嘴角跟着輕揚起來,漾出了淡淡的笑容,對她點點頭,絲毫沒有懷疑她的話。
騙人的餘舒被他這個笑晃的心虛,不自在地別過視線,暗自嘀咕:一個大男人,笑得這麼純真無邪是要幹嘛。
“好了,你趕緊睡吧,你身上傷的很重,要多休息休息才能養回來。”餘舒將被子重新給他拉上,站起身,放下蚊帳,把茶壺放回桌上,一扭頭,見他還在睜眼看着她,就低聲命令道:“閉上眼睛睡覺。”
景塵於是就把眼睛閉上了,乖得像是個孩子。
餘舒忍住笑,將油燈吹滅了,回到牀上躺下,翻過身,隔着蚊帳看着對面牀上的人影,漸漸有了睏意,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枕頭邊上,金寶挪了挪屁股,張嘴打了個哈欠,把毛絨絨的腦袋縮到懷裡,抱着尾巴,蜷成一團。
第二天一早,餘舒就自覺醒了,她如今習慣早起,天亮就睡不着了。
她把餘小修的伸到她面前的腳丫子撥到一邊,坐起身,密密翠翠穿上外衣,下了牀,走到桌邊倒水喝,擡頭看一眼對面牀上,輕手輕腳地走過去。
景塵還在睡,一牀薄被整齊地蓋在他身上,睡相老實的令人髮指,像是他一夜都不曾動過。
餘舒抓了抓手臂上被蚊子咬起的紅包,正好看到眼前的蚊帳上落着一隻huā蚊子,雙手一合就拍了上去“啪!”
她攤開手,看看掌心上一小撮血跡,吹了下,剛要轉身,就發現牀上的人睜開了眼睛,茫茫然地看着她。
“把你吵醒啦”餘舒不好意思地把手背到身後,小聲道:“你再睡會兒吧,孫郎中應該還沒醒,我待會兒下樓去喊他。”
景塵清醒過來,點點頭,儘管沒了睏意,卻還是重新閉上眼睛睡覺。
餘舒回頭去把餘小修叫醒,催着他穿上衣裳,帶着他離開屋子,關上門,在走廊裡對他耳語了一陣,把景塵的情況大概告訴他”丁囑他不要露餡,才下樓去找孫郎中。
孫郎中一聽說景塵醒了,臉都沒洗,便跟着她上了樓,得知景塵失憶又口不能言後,很是認真地給他檢查了一番,卻找不到他失憶和失聲原因,最後在餘舒的要求下,多配了一張養嗓子的藥方,讓餘小修拿去倉庫取藥。
畢青聽到消息,也找了過來,景塵口不能言,手不能書,一問上不知,讓畢青傻眼,他原本是打算等人醒了,問問他家在哪裡,順路就捎他一程,不順路就接濟些銀兩讓他回家,現在是不知該怎麼處置他了。
餘舒看出他爲難,伺機在一旁插話:“畢叔,救人救到底,反正現在離京城還遠,我們就先帶着他吧,沒準過幾天他就想起來了呢,總比半途放下,讓他自生自滅好吧。”
畢青想想也沒別的辦法,便道:“只能這樣了,阿樹,就麻煩你和小修就多照看他幾天吧,這人夠可憐的。”
餘舒自是一口應下了,而景塵則安安靜靜地躺在牀上,聽着他們安排自己的去路,不插一句話,當然他也插不了話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