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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明從餘舒這裡聽說,景塵就是前不久安陵城裡傳的沸沸揚揚的道子之後,驚詫了一番,餘舒又將景塵和九皇子同在一門修道的情分講給她聽,能告訴的都告訴她,至於夏明明怎麼想,她就管不着了。
天色一黑,夏明明依依不捨地和餘舒告別,她是趁着她爹今日出門訪友偷溜出來,回去晚了被發現,少不了又要多幾天禁足。
餘舒知道,夏江鶴郎看不上她,就叮囑了夏明明不要再在她爹面前提及自己。
送走了夏明明,餘舒和林福打了聲招呼,便回家去了,今兒倒是一整天沒見薛睿來,餘舒估摸着是大理寺有大案子,不然他昨天不會走的那麼急。
餘舒回到家,先去餘小修房裡轉了一圈,見到白冉規規矩矩地坐在牀邊一張小椅子上,手裡捧着一本書正在給餘小修念,心裡滿意,走過去道:
“先別念了,洗洗手準備吃晚飯。”
白冉看到餘舒回來,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垂頭站到一邊去:“大秀。”
餘舒朝他點點頭,多看了一眼他低眉順眼的樣子,便把注意力轉向餘小修,取了牀尾衣服給他套上,伸手摸了摸他腦袋:
“下午睡了多久,還頭暈嗎?”
餘小修乖乖答道:“晌午你出門以後我睡了一陣,今天還好,沒有暈過,姐,你下午哪兒去了,是不是去探望孃親了?”
瞧瞧,都說“老不歇心,少沒良心”,可她家這小的,要比那老孃有良心多了。
餘舒道:“昨天不是去過了,今天下午忙別的去了。還記得你明明姐吧,我見着她了。”
餘小修驚訝:“夏明明?不是說她隨家裡人回南方去了嗎,怎麼還在京城裡?”
“沒走成,有事耽擱了。”餘舒沒對小孩兒多提這裡頭的內情。糊弄了他兩句,丫鬟便端着飯菜進來,趙慧體貼地讓下人準備了三雙碗筷,是把白冉也算了進去。
在餘舒的招呼下,白冉有些拘謹地坐在姐弟兩個旁邊吃飯,食而不語。
餘舒倒是挺滿意他這樣子,她自己不愛守規矩,但這不妨她喜歡守規矩的人。
***
第二天天明。餘舒難得的睡了個懶覺。趙慧的小丫鬟芸豆站在她窗戶外面,叩叩窗櫺子,輕輕喊了幾聲,問裡面要不要吃早點,沒聽到裡頭動靜,就回去覆命。趙慧心疼她天天來回跑,就沒再讓人去喊,叫芸豆把早飯盛好一份,擱在竈臺上焐着,等餘舒睡起來再吃。
誰知這一賴牀就快到中午,餘舒睡得太多,起來後腦袋昏昏沉沉的,洗漱乾淨,就在院子裡閒轉了兩圈。走到西邊廂房小院門口,猶豫了一下,擡腳進去。
經過一冬,這院子已不是景塵在住時的樣子,院裡的樹上冒了一層新芽,淡淡的綠,牆角的雜草過年時候就被鋤了個乾淨,屋門前貼的一對大紅的楹聯還很新,推門進去。屋裡的擺置沒怎麼動。打從景塵離開以後,這屋裡就沒人住過。偶爾裴敬醉酒留宿,住的都是隔壁屋。
餘舒走到窗子下,看着書桌上厚厚的一摞書冊,這些書她雖沒看過,但書名她都認得,這些道教典籍,是她在易館和書店,一本本挑出來,那時候爲了幫景塵恢復記憶,餘舒沒少撓頭皮。
隨手翻了翻桌上落灰的書本,不難找出夾在裡面的那一冊《柳毅傳》,這是她給景塵買的所有書裡,唯一一部和道學無關,而是講述男女情愛的故事。
她還記得,他匆匆離開的那個夜裡,這本書就倒扣在桌子上。
恍然中,餘舒又回憶那一天,下了頭一場雪,外頭天寒地凍的,她瘋頭瘋腦地跑出去找景塵,最後差點凍成了冰渣子。
現在想起來,真是傻乎乎的,爲了一個男人,連命都豁出去了,這像是她會做出來的蠢事嗎?
“真傻、真傻。”餘舒搖着頭,嘴上這麼說,心裡終究沒有半點的後悔,她將桌上的書本重新摞好,只挑出那本《柳毅傳》,塞進了抽屜裡,做完了這些,便出了這間屋子,關上房門。
再呼一口氣,腦袋便清醒了。
***
太陽落山的時候,薛睿纔來趙慧家接人,車伕老崔喊了新來的門房進去送話,不一會兒,餘舒就利利索索地出來了。
薛睿今天換了一輛馬車,外頭看着很是花哨,裡面的地方也大,足夠坐七八個人的,只坐三個人,實在有些空蕩,哦,這需要提一下,薛睿今天帶了小廝出門,就坐在車口角的地方打簾子,模樣生得機靈,十五六歲的樣子。
餘舒沒見過薛睿身邊這個人,眼生就多看了下,一個下人,薛睿自然沒有介紹名字,他打量着一身胡服束髮,英氣蔥蔥的餘舒,撫了撫額頭,後悔前天沒提醒她梳妝打扮一下,今晚這可是正宴,皇上金口指派的,道子頭一次公開露面,說不得還有聖旨下來,女客們恐怕沒一個穿的這麼“隨便”。
“怎麼了?”餘舒瞅着薛睿瞧她的眼神有點怪。
“沒什麼,小修怎麼樣了,好些了嗎?”薛睿看她毫不自覺,暗自搖頭,心想算了,不說她也罷,反正這宴會的主人,又不是別人。
餘舒笑笑:“恢復的挺好的,乾爹說,再過個七八日,就能去上學了。”
“那就好,”薛睿準備和餘舒說些正事,這也是爲何他繞路來接她的主要目的。
“今晚上公主府去的人多,平輩裡,該來的都來了,到時候少不了有人提問起道子進京之事,皇上前頭封賞過你,動靜不小,這裡面知道你護送道子有功的人不少,宴上遇到有人向你搭話,你客客氣氣地就行,不需要和他們多說,尤其是道子路上被害的事情——切記不要多講,免得有心人打你的主意。”
餘舒早有想過這宴會上不輕鬆,說不定那些對景塵心懷不軌的人就混在裡頭,聽完薛睿叮囑,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應付。”
薛睿看她表情過於嚴肅,勾起眼角笑了笑,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也不至於小心翼翼的,有我跟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