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之間,轉眼已是深秋。
瑟瑟秋風從身披半身甲的郭濤身側掠過,他的吐息凝成一團白霧,在初升旭日朝職所照射的紅光裡,映着他略帶清澀卻又顯出幾分堅強嚴肅的面頰上。
周圍的晨霧猶如滾滾翻騰的銀色波浪,在朝陽照射下,士兵們的鎧甲,橫刀棱槍閃耀生輝。在不斷加強延伸的晨光裡,銀波向四面延伸,天際逐漸變的明亮,地上的霜露在紅日照耀下閃閃發亮,晶瑩剔透,黎明到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瀰漫的白霧漸漸消融,將士們的英姿逐漸顯露出來,千軍萬馬之中有繫着披風的大將,也有手持長矛的士兵,秦王一聲令下,無數的將士離開故鄉、軍營,紛紛集結到了這裡。
在這塊巨大的營地前方,是用石塊築起的樓臺,樓臺的背後是黑色的岩石磚塊,那是萬里長城的燕山段。整個長城就如同一條巨龍蜿蜒盤旋於高高起伏的燕山羣山峻嶺之上。
時隔數日,可那日秦王殿下登上樓臺,在此檢閱北伐之師時三軍將士的高呼之聲,猶在郭濤的耳畔響徹。
就在那天的閱兵式上,郭濤和他同伴們的預備第一軍少年兵們一起懷着激動與狂熱的心情,在閱兵式的中途高聲喊出了“吾王萬歲”的口號,這聲音一直到現在還回響不絕。一開始,也記不起誰最先喊的這句口號,但他肯定事先絕沒有人商議安排過此事。有少年兵忍不住喊了第一句,然後很快有人附喝。郭濤聽到之後,很快也跟着喊了。不但自己喊了。他還讓他麾下的預備第一軍前廂的一千兄弟們一起喊。最終,整個少年軍此次徵召隨軍的整整六個軍三萬少年兵一起山呼‘吾王萬歲’!
然後,長城下的平原上,無數刀槍在空中揮動國,在此集結的十五萬大軍齊聲歡呼,連綿十里的原野上,呼聲震天。一個軍陣一個軍陣的喊了起來,最後整路大軍都陷入了狂熱的呼喝之中。
ωwш✿тt kán✿c○ “萬歲”的呼聲此起彼伏。原野上吼聲直衝雲宵。
事後,做爲率先發出不合禮制呼聲的少年軍們,北伐行營方面口頭下令斥責,但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實際處罰。相反,三天過後,今日一大早,行營頒下軍令,特別嘉獎了包括郭濤在內的一衆少年軍軍官們這次隨軍的優秀表現,給予了晉升和嘉獎。
郭濤這個少年預備軍第一軍前廂指揮使,被特別提升爲少年預備軍獨立騎軍第六軍副軍主兼前廂指揮使。不但一下子從指揮使。升到了都知兵馬使級,而且從步軍廂主。一下子升到了騎軍副軍主兼廂主,這一步可是重要的一步。雖然說,這還只是少年軍中職務而已。
這次北伐,從各軍校和各童軍校中,一共挑選了三萬人員,組建了六個軍隨軍參加北伐。這也是一次重要的實戰檢驗,這些少年兵年青的才十三四歲,年長的也不過十七八歲。在軍校已經訓練學習了兩三年,這是頭一次參加戰鬥。雖然,行營也許並不會真的把他們投入戰場,但這也是一個極難得的機會。
三萬少年軍單獨成軍,只有少數教官和軍官由參謀院派遣,餘者都是少年兵擔任各級職務。但不管怎麼說,這批人也是未來之星,今日少年軍中能升任副軍主,將來成年之後正式進入戰軍之中,那起點絕不會低。
郭濤手中捧着一把彎刀,黑色的刀身上那雪花紋,立即透露出這是一把極爲名貴的大馬士革彎刀。由於這刀採用烏茲鋼打造,極爲珍稀,更珍稀的是他的打造工藝,雖然如今秦軍軍械坊中早擁有了這鑄造工藝,可產量依然無法提高。每一把大馬士革刀都是精品,而且秦軍中早規定,大馬士革刀被定爲勳刀,只有受勳將士才能獲賜允許佩帶。
郭濤的旁邊,第六軍前廂的幾名年紀稍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青人也饒有興趣,一臉羨慕的打量着他手上的這把新獲賜勳刀。這一次,大行營嘉獎了十八歲少年軍官,其中郭濤就是其中之一,不但得到嘉獎升職,而且還獲得了一枚虎賁勳章。這可是比八騎勳章更高一級的六等特別勳章,哪怕只是六等中的最低一等,可也不得了了。秦軍中有兩類勳章,一類是紀念勳章,每一次戰鬥過後,參戰的將士們都能得到一枚該戰役的紀念勳章,十分榮譽。而另一種勳章,就是八騎和六個特別勳章,這些勳章平時極爲難獲得,每個獲得者都代表着極大的榮耀,並且,還能獲得勳刀,以及相應勳位,成爲一名榮耀貴族。
郭濤今年才十四歲,一個還在預備軍中的少年兵軍官,可卻已經獲得了無數連戰兵中將領們都羨慕的虎賁勳章,得賜勳刀,成爲一名爵士,立馬成爲了一名小貴族。
“這勳刀真是太漂亮了,安瀾,借我們幾個也佩帶幾天貝。”
安瀾是郭濤的字,男孩一般二十而冠,不過如今年代,戰亂頻頻,男子更早的就要承擔諸多責任,如今也提倡早婚。一般成婚之前就要加冠取字。這也使得如今加冠年齡越來越提前,皇家的太子已經十二歲就可以加冠,王公大臣子弟也開始十五而冠。民間也一樣,郭濤等都是孤兒,也是少年軍,因此這些少年兵一般十五歲前後就開始加冠,然後被師長們賜以表字。
郭濤今年才十四,原本還沒有到加冠年紀,不過這一次,他獲得嘉獎,得領勳章,甚至還與其它十七位受勳少年一起,得到了秦王的親賜表字,郭濤,被賜表字安瀾,甚至,秦王還給他們十八人一起主持了集體加冠禮。
“這是秦王親賜勳刀,人在刀在,寸步不離離身的。”郭濤不是個小氣的人。相反。他平時在軍中十分大方。要不然,他也不可能這兩年不斷升職,如今都升到了副軍主了。哪怕這只是預備軍的臨時軍職,可也與他的能力和性格是分不開的。
郭濤輕笑着答道,目光望向遠方若隱若現的長城。
閱兵式過後,集結在這裡的十五萬大軍,已經有先鋒部隊離營,先行出關了。十五萬大軍。三萬預備少年軍,另外有足足三萬精銳戰兵騎兵,此外還調集了十萬鄉兵部隊,其中又有騎兵兩萬。整個北伐軍,有騎兵五萬,步軍十萬。不過三萬少年軍,這次更多的是一次歷練見識,他們更多的是承擔着隨軍輔兵的職責,押運輜重糧草,觀摩戰鬥。
前日第一支離開的部隊就是新降不久的原沙陀大將郭崇韜。如今現任驍武軍主,他麾下有兩千沙陀輕騎另外還有一千漢騎。在十萬鄉軍部隊中,和同樣擁有兩千回鶻騎兵一千漢騎的劉仁恭定武軍一樣,都是諸鄉軍中比較強的部隊。這次郭崇韜和劉仁恭二人主動請纓,連原盧龍諸將也主動請戰。不過最後,盧龍六軍被調往了山東江淮,只有郭崇韜和劉仁恭二部被入北伐部隊。郭崇韜更是第一批出關,做爲先頭探路部隊。
郭濤的長兄郭威,剛升職調任驍武軍中,任副軍主兼驍武軍中廂廂主,統領一千漢騎,眼下也已經出關離去。郭濤的二兄郭威,眼下則駐守于徐州,在徐州之戰中,表現不出,立有軍功,如今也升爲營指揮使,帶五百步兵。
郭家三兄弟在軍中表現都十分不錯,大哥成了副軍主,上次封爵得以封爲開國縣子,二哥也得了一個飛騎勳章,成了一名勳士,就連他,也得了虎賁勳章,成了爵士。只是想到兄弟三人都在軍中,遠離家中父母姐妹,他便不由的有些情緒低沉。
這一次北伐之戰,秦王要一舉解決掉契丹人。但契丹人卻也不弱,剛結束了內亂,又滅了陰山韃靼,西奚。如今征服了東奚,和漠北室韋韃靼,再加上契丹人還聯合了沙陀人,河北諸鎮,這並不是一個可小覷之敵。據戰報說,契丹人現在有精銳控弦騎兵二十萬,而且他們還能全民皆兵,最多可以武裝五十萬騎兵。此外,奚族和漠北室韋已經成爲契丹附庸,二族還可以爲契丹支持十萬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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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契丹人一直敢和秦王叫板,那是因爲在漠北遼東,他們確實是地頭蛇,擁有極強的勢力。只是契丹人以往沒有一個強力的中心,加之內亂,因此才無法挑戰秦王。但是現在,他們越打已經越強了。大哥爲前鋒先出,又是呆在一支沙陀降軍之中,而契丹與沙陀人又是盟友,郭濤真的很爲他的大哥擔心。大嫂爲大哥生了一兒一女,兩個小侄子侄女是那麼可愛......
“這次咱們也得好好表現,露一手,也爭取一塊勳章,得把勳刀。”其它幾位少年也都不由開口道,他們的第六軍是三萬少年軍中唯一的一支騎軍部隊,足足五千少年騎兵,這絕對是一個大手筆。只要能抓住機會,他們確實是有可能建立軍功的。
唐乾符六年十月初,秦王李璟在山海關下集結了十五萬大軍,北伐契丹。
李璟手上能用之兵並不少,除了防範江淮和河北,李璟完全可以再徵召出三十萬兵馬,大舉進攻契丹。不過李璟沒有這麼做,歷來兵馬越多,就越來調動。最後也就越容易出現破綻,不是後勤拖跨了大軍,就是各軍之間無法緊密調動,最後被敵軍各個擊破。
特別是此戰是遠征塞外契丹,契丹還是個以遊牧民主的草原部族,茫茫草原之上,補給是最大的問題。兵馬越多,行動越不利。當年楊廣徵遼,一次動用一百多萬兵馬,結果最後大敗而歸。著名的東晉淝水之戰,漢末赤壁之戰,都是如此,超過五十萬的大軍作戰,罕有勝利的。
李璟這次只動用了十五萬人馬,其中還包括了做爲輔兵的三萬少年軍以及部份鄉軍。李璟真正用來做戰的是那五萬騎兵,以及數萬精銳步兵。這戰人馬,要對付數十萬的契丹人,看似有些少了,但李璟堅持自己的作戰計劃。這一次,李璟雖然表面上喊要與契丹決戰,一勞永逸的滅掉他們。不過李璟心中有數,這是很難做到的。實際上李璟此次出兵,真正的目的並非契丹,而是歸隊於契丹的東奚與漠北室韋。
先去其枝葉,最後再伐主幹。
戰爭永遠是詐術的較量,李璟放出風聲要直搗黃龍,深入草原與契丹決戰,不過是爲了攪亂視聽而已,真正的目的還是拿下奚爲主。奚就在燕京之北,如今李璟把燕京當做了秦藩的政治和軍事中心,可這裡雖有燕山山脈,軍都關、山海關,盧龍塞三道屏障,可防禦還是顯得有些薄弱,缺少戰略縱深。
特別是南有成德、西有李克用、北有契丹、奚,燕京形勢並不算好。
要穩固河北,幽州至爲重要。要穩固幽州,那麼首當其衝的還是把燕山山脈的縱深加強。
在南、西、北三個方向,李璟直接把目標最先對準了北方中的奚。他是燕京周邊敵方中最弱的一個,捏杮子,就得揀軟的捏。
“聲東擊西,我們這回真的能拿下奚嗎?”前廂副指揮使賀遇問郭濤。
郭濤點頭,目光中充滿光亮,“契丹人以爲我們這次要去找他,按契丹人與中原作戰慣例,他們知道後定然會立即把各部族後遷,以堅壁清野,增加我們的後勤負擔。同時,必會派騎兵藏在某一處,等在關健時候偷襲伏擊我們。若是一擊不中,便會又再次遠遁。這就是契丹人,甚至是整個草原部族與中原戰鬥的慣用伎量。可這次咱們並不直接奔着他們去,我們要打的是奚,因此,你說會發生什麼樣的結果。”
另外幾個少年不由的點頭,又有人道:“那萬一李克用和王景崇趁我們北伐之時,突然攻打李全忠,或者攻打河北呢?”
郭濤嘴邊掠過一道微笑,手撫過勳刀,淡淡道:“怕就怕他們不會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