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着他離去之前面上畢恭畢敬的神情和眼中不時掠過的一陣寒光。秦霜也知道,他非但沒有因爲保住性命而感激這小婦人,反而心存怨恨。只是,秦霜也知道,現在即便是他的家族也不敢對這孫三喜的家人有什麼不敬,他這個已經失去了可以依仗的強大力量的曾經的修士,現在只是與凡人無異,更是翻不出什麼風浪來了。有時候,力量就是如此。你別別人強一些,別人就會嫉妒於你,給你下絆子。而若是你比別人強的太多太多,對方根本無法抗拒,也就只是俯首的份了。
想要和秦霜、飄雲打好關係的,自然不止李家一家。其他幾個家族的家主,也敏銳地看到了這個機會。他們雖然不像李家一樣家族之中有人認識秦霜和飄雲,卻也沒有因爲孫家的事情而與兩人存在什麼芥蒂。秦霜耐着性子接待了幾位家主,心中頗不耐煩。若不是爲了在他們離開之後這些人能對孫家照拂一二,她也不必如此了。但是無論這些人如何旁敲側擊,對於她和飄雲的師承來歷她都是概不回答,只含糊推脫了過去。那些家族的家主一無所得,又唯恐操之過急惹得秦霜兩人生厭。終究不敢追問太過。眼看又打發走了一位家主,她終於忍不住癱在椅子上:“飄雲,我們還是在這附近暫且先避一避,等孫三喜下葬之時露一面便離開吧。”
這些家主畢竟都是小城家族的家主,修爲不算高深,論修煉秦霜倒也能指點幾句,切磋便完全談不上了。而其他關於家族的話題,秦霜根本沒有興趣。即便這些家長暗暗許下無數好處,秦霜也沒有動心的意思。
她的壽元本就比別人短,而修煉一事,越到高深處便越是艱難,自然不會隨意分心去做什麼小家族的客卿之流。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這些家主早已把爭權奪利看得比修煉還要重要得多,根本是本末倒置,與秦霜毫無共同話題可言。
她也深深感覺到了,隨之自己手段的變化,修爲的高深,已經越來越少人敢隨意打自己的主意。這些日子她所行的事情,必定也得罪了不少強者,可是根本沒有人找上門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她的態度如此強硬,其他強者心存忌憚也是理所當然。
門被輕輕叩響了。
飄雲看着懶怠動彈的秦霜一眼,微微一笑,伸手一張,那門便自動開啓了。探頭探腦進來的,卻是孫三喜的大女兒孫琴。這兩日她已經和秦霜、飄雲略微熟悉了一些。而孫家又沒有僕役,那些家族的家主來時都是她負責通傳。她低着頭進來,怯怯道:“前輩,門外有一位名叫李楷的男子求見你們。”她自然知道眼前人是他們全家的恩人,實力更是強大,目光雖然低垂着,卻掩飾不住的激動。
只是可惜,她並沒有靈根,哪怕是最次的五靈根也沒有。她想到此處,心中又是一黯。父親生前心心念念便是希望家族之中出現一個能夠修仙的孩子,只是他們三人根本無人擁有靈根,就不知母親腹中的這個孩子如何了。見識過了修士的強大,她心中對修仙也是渴望無比。只是沒有靈根,便代表沒有仙緣,任誰也無法讓她修仙。
秦霜和飄雲互望一眼,就見秦霜嘆了口氣,神念一動,已經向門外傳音道:“進來吧。”
雖然幾人曾經相處的時間不算久,也能猜到李楷來的目的是什麼,但是因爲自己強大了,便要將人拒之門外。卻不是她所爲。
那孫琴見兩人表態了,便乖巧地走到了兩人椅後,身子卻若有若無靠近了飄雲那邊。這兩日她面上已經恢復了一些血色,看得出是一個清秀的女孩,只是由於年紀幼小,身量尚未足而已。
那李楷在門外猶豫一會,終是伸手推開了門。
孫家並不富裕,是以廳堂狹小簡陋得很,只是那兩人悠閒地坐在椅上的模樣,和身處皇宮內院也沒有什麼分別,他們身上自然流露出的自信和氣度,稍加留神便能感受得到。這窄小的廳堂,因爲兩人的存在,竟而顯得明亮了起來。那一晚只是驚鴻一瞥,他還沒有注意到這種變化,如今離得近了,竟然似乎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倒是孫琴身爲凡人,對此卻是絲毫無覺。
李楷快步走上前來,恭敬地行了一禮道:“兩位前輩,當日一別,匆匆已是十餘年,兩位前輩風采依舊,功力更是大進,真是可喜可賀。”
他口中機械地說着這些已是背得熟了的話,一邊摒氣等待秦霜的迴音。這席話都是家族長輩強迫他背下的,畢竟秦霜和飄雲的身份不同於往日,他們又是有求於人,根本容不得他有絲毫行差踏錯。只是他與兩人畢竟相處不久,加上知道兩人的真實修爲後心中早已亂了方寸。卻不知道,若是他不亢不卑,說不定還有一線機會能博得兩人的好感,現在這般做派,反不爲兩人所喜。秦霜心中暗歎,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一般修仙界裡,同階之間成爲朋友的話,即便有一方修爲高了,只要雙方願意,不稱呼前輩倒也沒什麼。當日,這種情況並不多,大部分修士都是隻與同階修士交接,而秦霜和飄雲卻不是如此斤斤計較的人。只是李楷自己,卻硬生生讓幾人之間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鴻溝。有時候,能否成爲朋友,所欠缺的便是這一線之差了。讓彼此生疏的,不是修爲,而是人心。
李楷半響得不到迴音,終於忍不住擡起頭來,卻正撞上一雙秋水般黑白分明的眼。他心中一跳,面上已經慌亂起來,早已準備好的說辭卻不知忘到哪裡去了。秦霜見他如此,並沒有繼續審視他。懶懶地將背靠回椅上,示意飄雲與他答話。
既然他先要生分起來,她也不耐煩再繼續與他談論什麼家族之間勾心鬥角的話題。畢竟若是她願意,奪一個小城的城主來當都不是什麼難事,哪裡還需要摻和到這種連凝丹期修士都沒有的小家族之間的爭奪之中?好在她是女子,修仙者之間雖然男女之妨不甚看得重,有飄雲在時她不開口也是自然的事情。
聽了一會,見李楷結結巴巴說出家族的希望,她暗中搖了搖頭,尋了個藉口離開了,渾沒有注意那參雜着愛慕和失望的目光。
飄雲對於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也是不感興趣。又見他看秦霜的目光閃動着一股他熟悉的光芒,更是懶怠多說,很快打發走了他,正要起身去尋秦霜。那一直沉默着的孫琴忽然開口了:“前......前輩,想你定是疲倦了,晚輩由於家母體弱,自幼便替家母捏骨,若是前輩不棄晚輩的手法粗陋,可需要我替你鬆散一番?”
當飄雲的目光望向她時,正面看向這張俊俏的臉龐,她的心猛地一跳,腦中一片空白,幾乎已經忘記她原本的目的。自出生以來從沒離開過羨禹城的她,哪裡見識過這般人物?一顆少女初萌的芳心,剎那之間失去了便失去了方寸。
飄雲淡淡瞥了一眼她漲紅的臉蛋,心中已經對這個女孩的目的一目瞭然了。只是雖然他因爲生死血契的關係,幾乎與人類修士無異了,骨子裡卻總還保有一絲靈獸的本能,除了秦霜之外,非常不喜歡別人觸碰他,更何況這個女孩目的還並不單純。他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輕輕搖了搖頭,轉身便走。
那孫琴沒有想到在秦霜面前溫柔似水的飄雲,面對她時竟是如此強硬,心下一沉。她也知道,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她也不可能成爲他的妻子,但是哪怕只是地位最卑微的侍妾,也可保她一世衣食無憂,家人也得以安享百年光陰。她也聽說了秦霜和飄雲是爲何而來,只是父親已經死了,當初那一點微薄的情分根本不可能讓他們一直顧全着孫家。母親腹中的孩子也不見得就會有靈根,她不想冒險。即便是對於他自己,這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了。她雖然由於家貧,身量不足,可是實際上已經十三歲有餘了。面容自然比不上秦霜那樣的絕色,但是也算清秀。成爲人上人。或者一直如此渾渾噩噩任人欺凌,便看這一搏了。只是秦霜和飄雲難得分開,她好不容易纔尋到這次機會。
眼看飄雲要走,她心中的綺思立刻消退得乾乾淨淨,腦中飛快地盤算起來。雖然飄雲眼中根本無情,她卻也強自安慰自己,她想要的並不多,只是一個身份,一點點柔情即可。此時兩人對孫家還算有一些情分,若是她因飄雲而損了名節,秦霜自然也不會袖手的。這樣的高階修士,多一個無關緊要的凡人侍妾根本算不得什麼吧,這個身份對她來說卻無比重要。只是她千算萬算,卻根本沒有算到,秦霜和飄雲並非傳言之中的兄妹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