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手別母去,更哪堪悽悽相向,苦情重訴,眼角眉梢低垂斂,熱淚欲語話還休。知今番執手別後,騎馬簪纓聲共樂,再相見已是他姓她。爆竹聲,能留否?
今朝花滿東門路,芙蓉如面柳如眉,嬌媚如許。一盞花觴春風裡,從此天涯攜手,縱無數坎坎坷坷,要似鴛鴦白頭守,又恰像枝葉舞連理。共比翼,永相守!
車流終於開始鬆動,中年人不敢半點懈怠,一腳踩下油門就往前衝去,剛一拐角便看到一排婚車往北京飯店當口開去,中年人慌忙搖下車窗,衝身邊的那輛百合玫瑰纏身的寶馬760的車玻璃敲了敲。
坐在寶馬裡的澹蛋聽到玻璃響,搖下車窗看着中年人便要發飆:“幹嘛呢,幹嘛呢,不知道這是婚車麼?!”
中年人一臉的尷尬,問道:“這是哪家的婚禮,小哥能說下麼?”
“老徐家的。”澹蛋一腳踩動油門,趕緊尾隨着前面的車開動。
中年人皺了皺眉頭,然後從身旁拿起一張小紙片看了看,眼角頓時上翹。終於趕上了。中年人抽了個空子,跟着澹蛋的寶馬便衝進了婚車的隊伍裡,澹蛋從側視鏡往後一看,看到那輛布加迪威航,心裡直想罵娘,我們結婚,你跟着湊什麼熱鬧。怕自己耽誤時間,澹蛋只好搖下車窗衝身後比劃了箇中指。中年人看到中指,心裡一陣憋屈,但旋即一想自己也算是不請自來,吃了中指不要緊,只要大哥高興,一切就好辦。
一到北京飯店,擡頭就是“熱烈慶祝徐碩先生和夏墨女士喜結連理”,還好夏墨的頭上頂着塊紅布,倒是沒讓周遭的諸人看到了臉上的那抹嬌羞緋紅。身爲伴郎的李青羊也是會心一笑,因爲這些字是昨夜徐碩趕功一晚上做出來,徐碩叉腰觀望了條幅一大會之後,這才自豪的點了點頭進了大廳。北京飯店的宴會大廳裡已經坐滿了九成,其中大概有七成徐碩從未見過一面。硬着頭皮,徐碩牽着夏墨的手,仇天和蔡國聲家裡的小孫女捧着夏墨身後長長拖曳的裙襬,一對新人終於在整個大廳的耐心等待下出場了,而此時的大廳也是一片沸騰,滿是竊竊私語聲,他們地焦點大多是柳夏卓小心翼翼的陪伴着那個二級警監,在他們看來參加這一場莫名其妙的婚禮遠沒有和那個二級警監攀上一點交情來的重要。
這羣在北京城的中不溜圈子混的也不算是風生水起的男人女人們,心裡對於這場婚禮其實是不怎麼願意來的,如果不是以前多多少少從柳夏卓的手裡拿過一點好處,這個面子確實是不想賣給這個叫做徐碩的陌生年輕人。
公羊然心情十分鬱悶,靠着牆叼着煙看着站在臺上的蔡國聲心裡一陣陣的憤懣不平,憑什麼自己也想當個司儀就要被李青羊、張不肖師兄弟兩個人一頓狠揍,甚至連自己慢慢調教向自己靠攏的澹蛋都見死不救,往身邊看了看看,看到李三生一臉笑容,公羊然氣不打一處來,瞪了瞪眼,伸出手捋了捋後腦勺上長長的馬尾辮,暗自嘆息一聲,自己這麼帥卻不讓自己當司儀,這徐碩甚至老大哥的眼光實在是不怎麼地。
“大哥,咱倆等會喝上一杯?”公羊然瞥到納蘭容若剛一進大廳就趕緊躥過去,趴在納蘭容若的耳邊低聲道,可不管臉上的表情再怎麼悽楚,總是籠罩着一團重重的猥瑣的意思,旁邊的何靜之看了看這個猥瑣男要和大哥套交情,果斷的轉過了身,這種事情用屁股想都知道大哥對於這幅早就看膩歪了的可憐樣必定是一腳踹到屁股上踢開。可左等右等卻沒聽到那陣以前天天聽到的哭嚎聲,反倒是聽到大哥淡淡的一句:“等下把靜之也拉上,一起喝。”
公羊然使勁點頭,順帶着一側身鄙視了何靜之一下。
眼看着新人就要走上臺子,不管下面的人出於何種心理來到此地,但是心裡還是升起了一種這對新人確實挺般配,而且心裡還不自主的祝福了一下,新婚總是值得人們祝福的,劉蘭看着這一幕已經抹起了眼角,從第一個兒子到第二個兒子,她對於這一天的到來等待的已經太久了。
話說其實場內最吸引人眼球的除了一對新人之外就是小仇天了,如果說在葬龍墟里被大祭司當做是家畜一般養着的仇天是一塊蒙滿了灰塵的璞玉,那麼這塊在葬龍墟里磕磕碰碰一路往下滾來滾去的璞玉一到了蔡國聲的手裡便成了一塊渾圓堅硬剔透的和田籽料,這個以前總是抹着眼淚跟在徐碩屁股後面跑動跑西的小孩子正在一天天的慢慢長大。
柳夏卓望着燈火輝煌的大廳,看着觥籌交錯的人羣,看了看臺上的新人,夏墨是最漂亮的新娘,穿的也是請王薇薇設計的最好的婚紗,但是他身邊的男人卻不是這個酒店裡面最有權勢的人,但未來如何,柳夏卓相信自己會拭目以待,自己二十來歲的時候在做什麼,柳夏卓不敢想,怕稍加比較的話,自己今天就再也站不穩當。
劉蘭擦着眼角,沒有誰能明白爲什麼她會對今天的婚禮這麼上心,一個從十年前等到十年後纔看到這一幕的女人心裡只是簡單的不想讓這兩個年輕人再像自己當初那樣沒有婚紗沒有鑽戒,沒有一桌像樣的的酒席,她不後悔自己當初選擇在納蘭容若被人逼得毫無退路的時候嫁給了他,也不後悔自己的第一個兒子就那麼不明不白的再沒有見過,但她卻不想讓自己這個兒媳婦再遺憾上一次,一個在如花般年齡的時候沒有心愛的人穿上婚紗的女人,即便是再成功,再美麗,也是人生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那種遺憾她過夠了,不想讓後輩們再過上一次。
“該高興的時候別抹眼淚。”納蘭容若遞過去了一張手帕,笑道。
劉蘭朝納蘭容若揮了揮拳頭,不過沒有真打下去,旁邊的公羊然一直緊緊跟着這兩位領導的路線,見了此時的場景,再一聽臺子上蔡國聲的話,輕輕咳了一聲,然後媚笑道:“大哥,老蔡讓您上去給傢伙說幾句話。”原來蔡國聲說道讓納蘭容若代表徐家長輩說話。
納蘭容若皺了皺眉頭,環視一週,然後笑了笑,拍了拍劉蘭的手,低聲笑道:“這麼些年沒當着這麼多人說話,現在這麼來一下,心裡還真有點忐忑。”
劉蘭撇了撇嘴,納蘭容若干笑幾聲,果然是毫不怯場的大步往臺上走去,接過蔡國聲遞過來的話筒之後,環視一週,清了清嗓子,然後衝臺下的劉蘭笑了笑,正色道:
“我叫納蘭容若,小市民,在北京生活了四十五年,做了徐碩半年的乾爸!”
說到這裡納蘭容若朝站在一起的徐碩和夏墨處看一看,道:“四十五年,不短,也不長,下面的那個人從我富有陪到我貧窮,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麼些年她心疼我,我知道,說實話,當着你們說這些話挺不相干,也挺難爲情的。”
納蘭容若難得的抓了抓頭髮,然後接着道:“趁着我兒子結婚,捎帶着我給我我媳婦說一句話,媳婦兒,有你,這輩子值了!”
全場鬨堂大笑,唯恐天下不亂的公羊然嗷嗷起鬨,何靜之和蔡國聲面面相覷,臺上的納蘭容若撓了撓頭,往臺下看了看。
劉蘭捂着嘴笑了,笑着笑着眼淚開始往下流了起來。
能聽到你說有我這輩子值了,我這輩子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