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推薦:步步生蓮
氣溫漸漸下滑,河東的深秋很是寒冷。
庭院中,曹禪穿着一條厚重大衣,望着北方出神。隆冬將近,正是兵將出的日子。
目前河東城內呂布部,趙雲,曹純統帥的一萬五千騎兵,數萬匹戰馬,以及負責運送物資的數萬民夫,正在積極調動。
準備北上討伐白波軍。
一定要功成吞併州,不能失敗,絕不能失敗。曹禪心中一片堅毅。
城中的街道中,一輛馬車直奔大將軍府。車上一人,渾身素白,臉有哀色。正是荀輝。
到了大將軍府後,荀輝直接闖門而入。門前士卒認得荀輝,因此沒有阻攔。荀輝進入後,立刻問人曹禪何在。得到答案後,立刻朝着庭院飛奔。
“宗嗣,父親他斃了。”一入庭院,荀輝壓仰的哭聲終於宣泄了出來。
他雖然年已而立,但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打擊,荀爽在,荀氏安,荀爽去。他能支撐門戶嗎?
心下動搖,荀輝在第一刻就來到了大將軍府。尋曹禪商議。
曹禪渾身一震,愣愣的看着荀輝。自從三月前,荀爽罷官後,氣色漸漸好轉。偶爾也能出門走動走動。前日,荀爽纔來了他的府上,用了頓膳食,抱了抱曹真,曹顏兩兄弟。
談笑自若,很是輕鬆。
只兩日,就斃了。斃就是死。天子死爲薨,諸侯死爲斃。士大夫死爲卒。
曹禪僵硬了片刻,艱難的轉過頭,問道:“可有痛苦?”
“壽終正寢。”荀輝帶着哭腔道。
一行熱淚,從曹禪的眼中滑落。來到這個時代,自從陳蜿死後,曹禪就不曾落淚。但今日他卻再次落淚了。只覺得無比痛苦。
他。大將軍曹禪,執掌天下大權。但卻不能阻止一個可敬的老人離開,離開人世。
但是看着面前荀輝的驚慌失措的摸樣,曹禪知道,他不能傷心,他要讓荀爽留下來的子嗣,族人安心。
曹禪要安撫他們,要讓他們知道,就算是頂樑柱倒塌了。還有他曹禪。
雖曹禪不是出於荀氏,但卻受荀爽恩惠。等同於荀氏子。
“問大鴻臚,按制下葬。”曹禪伸手擦去了眼中淚水,下令道。
“召尚書荀彧回府主持後事,書信往陳留召荀攸回來。他們兩個都是荀氏後人中最爲出色的,深受師公栽培,必須回來哭喪。”
“諾。”曹禪的一聲聲命令,立刻讓荀輝找到了主心骨,收起了驚慌失措,抱拳道。
整個河東,因爲荀爽的死,而震動。荀爽,昔日黨人,今日列侯。期間起起伏伏,到晚年,助曹禪執掌大權,因此得以在太傅位致仕。
曹禪待之若親祖。
文武百官聞風而動,上門舉哀。
大鴻臚下定,五日後爲荀爽發喪。
平陽侯府,大堂內。荀輝,荀彧一身素白,跪坐在荀爽棺槨旁邊。禮官正在主持事宜。
棺槨內,荀爽靜靜的躺在那裡,雖然閉目,但在一身華貴侯服襯托下,整個人氣勢猶在。
曹禪也是一身素白,站在棺槨旁。看着靜靜的躺着的荀爽,腦中不斷的閃現出當日相視,認親的一幕幕。
最終,還是一個道理。
無荀爽,就無今日之曹禪。無荀爽,他曹禪必還是草根。而這個老人,不求其他,只求能看他走的遠些。看着他走的遠些。
曹禪想起昔日荀爽的話,若取河套,立爲別州。功在千古。
“魂而有靈,望師公慢走,待孫兒收復了河套,立下別州。希望那時,師公還在,能聽見。”曹禪扶着荀爽的棺槨,狠狠的捏着棺槨,手上青筋暴起,卻猶不自覺。喃喃道。
此時,禮官宣讀完畢。問曹禪道:“請大將軍蓋棺定論。”
蓋棺定論。就是一個人,死後的總結。其中要定的,包括諡號,以及功過是非。荀爽一聲漂泊,功多於過。禮官已經整理完畢,送給了曹禪觀看,曹禪看後。準了。
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諡號。
諡號就是一個人,生前最大功的定論,有善諡,平諡。以及惡諡。
“文吧。平陽文侯。”曹禪道。荀爽一生最大成就其實就是文,年輕時,有潁川八龍,慈明無雙的贊言。
今日壽終正寢,諡號爲文。也是中正。
文,算是上好的字眼了。但禮官卻不意外,以荀爽的功業來論,就夠得上這個字。再加上曹禪的權勢,荀爽配這個字,實在是理所當然。
“命平陽文侯世子荀輝嗣任平陽侯,選平陽文侯之孫荀燁爲關內侯。選平陽文侯之孫荀費爲關內侯。選平陽文侯之侄荀彧爲關內侯。選平陽文侯之侄孫荀攸爲關內侯。”曹禪一口氣脫出的話,卻讓禮官渾身震動。劇烈的震動。
金口一開,即是五侯。一門五侯,何等容重。
禮官不知,曹禪只是想要讓世人不忘荀氏而已。一門五侯。只要他曹禪在世一日,荀氏一門必定榮寵不衰。
門第冠於天下。
昔日曹氏夏侯氏互爲姻親,是以盛矣。今日曹禪打算讓曹氏,夏侯氏,荀氏互爲姻親故舊,共治天下。
除此,無以報師公之恩德。
“大將軍。”旁邊跪坐的荀輝已經呆住了,荀彧也是一臉的震驚,但荀彧反應迅速,立刻舉拳,想要拒絕。
一門五侯實在是太過了。
但曹禪卻沒等荀彧發話,道:“我之撫慰,文若不要拒絕。”
荀彧一愣,見曹禪臉上哀色猶在。心下嘆息了一聲,不再說話。
這時。門外有僕人來報,說是荀攸已道。話音未落,一身素白的荀攸走了進來。
曹禪低頭看去,本一臉木訥的荀攸,此時臉上掛着滿滿的哀傷,跪在荀爽棺槨前痛哭流涕。
昔日,荀爽在世時,除了對曹禪照拂有加以外,對族中的荀彧,荀攸都是細心栽培,認爲支撐荀氏門戶,非他二人不可。
荀攸也爭氣,胸中藏書百萬。或爲州官,或爲朝官,或爲謀臣,皆遊刃有餘。因此更見器重。
因此,荀彧,荀攸雖然不是荀爽子嗣,但卻勝似子嗣。
是以今日哭喪,有二人。
“莫要哀傷。讓師公安心。”曹禪勸了一句,隨即轉頭對着禮官道。“宣讀。”
禮官聞言,立刻簡短的宣讀了下荀爽一生功業,最後加上了一句。諡約“文。”最後,朗聲道:“蓋棺。”
曹禪衝着荀輝,荀彧,荀攸三人示意。道:“一齊爲師公蓋棺吧。”
四人中一人爲大將軍,一人爲列侯,二人爲關內侯。一齊爲荀爽蓋棺。
當日,平陽侯府舉哀。曹禪與荀氏一門五侯。親自爲荀爽扶棺,下葬到曹禪選擇的一處風景很美的地方。
依山傍水。很是幽靜。
本來按照荀爽的身份,應該葬在祖墳。但曹禪卻沒有,他要讓荀氏北移。與曹氏,夏侯氏一起發展。
因此,纔在這地方爲荀爽造墓。
墓室並不大,甚至有些寒酸,但這是荀爽的遺言,他認爲現在朝政艱難,費金銀修建一座龐大的墓穴,還不若簡單下葬。省下金銀,助軍掃蕩天下不臣。
墓碑上。上書荀氏平陽文侯爽。乃是蔡邕親自手書。
當日,與荀爽同爲潁川一系的朝臣悉數到場。
忙到深夜,禮節纔算完畢。曹禪拖着疲累的身體,回到了大將軍府。
大堂內,曹母很早就坐在着了。今日發喪,曹母也是一身素白,以示敬意。她雖是婦道人家,但也知道荀爽的鼎力支持,纔有曹禪的今日。
但她還是忍不住擔心曹禪,這些天曹禪可以說是忙上忙下,朝政需要他處置,軍隊需要他處置。荀爽後世更是需要曹禪處置。
整個人幾乎瘦了一圈,曹母,王氏,王燕看着實在是心疼,三人就一起坐在這裡等曹母過來。
後來因爲王燕產後虛弱,讓曹母打發走了,未免厚此薄彼,也把王氏給打發走了。只剩下曹母一個人等曹禪回來。
見曹禪滿是疲憊的走進來,曹母立刻吩咐了旁邊的陳氏奉上早已經準備好的熱米粥。
隨即疾步上前,扶着曹禪坐下。看着兒子疲累的面色,哀傷的眼神。曹母心下雖然心疼,但卻並沒有說什麼。
這都是應該的。
半靠在曹母的懷中,曹禪覺得昏昏欲睡。但是片刻後,鼻尖忽然聞到了一股熱米粥的香味,空蕩蕩的肚腹迫使曹禪張開了嘴。但是眼睛卻還是緊閉,太累了。累的幾乎都喘不過氣來了。
曹母看着直心疼,一邊把兒子的頭靠在自己的懷中。一邊接過陳氏手上的米粥,拿着湯勺,一勺勺的喂着曹禪吃。又怕曹禪躺着,在喂曹禪前,都是吹了冷了些,才餵過去。
很快的,一碗小米粥就下肚了。但是曹禪還是沒能睜開眼睛,反而呼呼大睡了起來。
曹母命人喚來了典韋,讓典韋親自揹着曹禪進入臥室。
此時臥室已經被收拾的妥當了,才被擡爲妾沒多久的雪玉,凝脂在旁邊伺候着。爲曹禪脫去衣衫,脫去冠,脫下鞋襪。
但曹母卻還是不放心,一邊命人拿上被褥。在曹禪牀的旁邊安置了一晚。
直到第二天天還矇矇亮的時候,看見曹禪安睡的面容時,曹母纔是真正的放下了心。
命人不許打擾,她自己則打着哈欠。用了早膳後,回到了自己的房中補覺。
中午時,五輛馬車排着長隊,來到大將軍府。
當先一人是平陽侯荀輝。此時荀輝的面容還是掩不住的哀色,但精神卻是好了許多。
居第二的是荀爽的孫子荀燁,荀爽有三子。但是次子,三子早亡。留下了幾個孤弱的孫子。
因此,曹禪才選了荀燁,以及荀費爲關內侯。算是荀爽三脈皆侯。
居第三的即是荀費。荀燁,荀費二人皆十七八。但此時卻是一身侯服,隨着大伯荀輝一起而來。
其後是荀彧,荀攸倆叔侄。
二人與荀輝略同,哀色雖然還有,但精神也好了許多。
五人一起而來,是有事相求。他們想爲荀爽守靈一年,以表孝心。雖然說守靈是家事,但是荀氏一門因爲曹禪而一門五侯。榮寵甚重。
所以,必須要經過曹禪的同意。
他們來的時候,曹禪已經起牀。但精神卻不怎麼好,不時的睏意上涌。勉強用了午膳,打算再睡。
聽士卒稟報說,荀氏五位侯爺一起而來。
曹禪心下已經猜到了來意,嘆了口氣,揮手道:“讓他們進來吧。”
片刻後,荀輝,荀攸,荀彧一行五人走入。拜見之後,由荀輝道明瞭來意。
“叔父,與兩位弟弟可守靈,但你們二人不行。”曹禪看了眼荀輝,以及荀燁,荀費,隨即纔對荀攸,荀彧道。
“不要問爲什麼。我要北伐幷州白波,直到河套。立下別州。這是師公的心願,我必須完成。而你荀文若,幹練無比,必須在後方籌措糧食,鞏固後方。而你荀公達,智計百出,必須隨軍北上。收復白波。”曹禪的話不容置疑。
其實荀彧,荀攸二人也知道自己受曹禪重用,要在這個時候離職顯然是不可能的。但還是懷着一分對荀爽的孝心。打算爲其守靈一年。
聽到曹禪的話,心下不由失望。
見二人失望,荀輝忙道:“文若,公達不必太過介懷,我父那邊,有我與二位侄兒陪着就行了。你們二人要幫助宗嗣收復白波軍,準備北伐事宜纔是。”
說到這裡,荀輝沉聲,言語中帶着嚴厲道:“幫助宗嗣討伐不臣,這是父親的遺願。”
荀輝雖然才幹平平,但卻是荀爽長子。有些與生俱來的威嚴。此時嚴厲的話語,讓荀彧,荀攸仿若聽到了荀爽在訓斥他們。
二人不由恍惚,半響後,對視了一眼。對着曹禪拜道:“我等二人魯莽了。”
北伐之事,除了必須的戰略目的以外,還有帶上了曹禪不可迴避的任務。那就是奪下河套,立下別州。以此來祭奠荀爽。
二人的作用在這場戰爭中很大,曹禪實在是不能看着二人爲荀爽守靈一年。
聞言,曹禪苦笑道:“文若,公達一片孝心,而我卻是親手摺殺了你們這片孝心啊。”
聽着曹禪苦笑,荀輝有心想要勸說一句,但還是止住了。荀爽死後,曹禪的作風足以表明,他對荀爽的敬重,孝心不下於在場的任何一人。
親自扶棺,忙上忙下,幾乎是以荀爽親孫自居。
不知有多少人嘆荀爽好命,晚年的時候,還能教導出這麼一位孫子來。
若是曹禪能放下大將軍職位,肯定也會爲父親守靈的吧,但那顯然是不太可能。不,曹禪不能。
接着,又是一陣沉默。荀輝等人是各有心事,而少有與曹禪接觸,荀爽的兩個孫子,卻是威懾於曹禪的身份,而不敢開口。
良久後,曹禪纔開口道:“叔父罷官,與兩位弟弟一起爲師公守靈吧。”
事情也就這麼定下來了。五人留下來說了些話,就此告退。
這麼一談話,曹禪的精神反而振奮了一些。北伐既是荀爽的願望,也是曹禪發展的戰略中,非常重要的一環。
不容有失。
曹禪一邊命賈詡書信,下令北方屯紮的孫堅部一萬五千人,陳到部二萬人。加緊與白波軍廝殺。一邊命趙雲,曹純二人加緊準備。
王師即將北上,戰白波,吞河套。
做完這一切後,就是傍晚了。吃了曹母親自下廚燒起來的清淡小菜。曹禪逗弄了一會兒曹真,曹顏兩個兒子後。
沒有與王燕,以及王氏同房。而是回到了自己的臥室中,讓雪玉,凝脂也下去。自己躺在牀上安置了。
今天晚上,曹母並沒有繼續在曹禪房中照看。但是深夜時,還是來看了一次。看着曹禪雖然睡着,但是眉頭深鎖的摸樣。
只哀嘆他命苦啊。
但曹母也沒辦法,她兒子所謀太大了。她只得盡力爲兒子管好家而已。爲兒子蓋上了踢下的被子,曹母待了片刻,回去了。
第二天醒來,又是日上三竿。
曹禪是面前同樣早早的就準備好了,一碗熱米粥。經過兩天的呼呼大睡,睡眠已經基本補充了回來。
曹禪的精神也變得很是不錯。
乘着車,由典韋護送。來到了城外大營。
目前河東城外,只有一座大營。那就是名義上由呂布統領,實際上卻是曹純與趙雲統領的軍隊。
此時大營內傳來陣陣的呼喝聲,趙雲,曹純二人正帶着軍士操練。
所謂騎兵不僅要馬術高超,在步戰時也要勇猛不可擋。因爲誰也不知道,在戰場上會不會失去戰馬。
馬失前蹄,或是被射殺。都是有的。
因此,要練就一支無敵的騎兵,就得先練出一支無敵的步卒。而後,騎乘戰馬,橫行天下。
呂布就是這樣訓練士卒的。
現在在呂布的指導下,曹純,趙雲也是這麼幹的。上午練習地面廝殺,下午練習馬術。
上午時,呼喝陣陣。下午時,馬蹄聲震顫河東。
這就是曹禪的騎兵,一支正在成型。將來必定能名震天下的騎兵大隊。讓守門的士卒不必稟報,曹禪悄然的走進了軍營。
看到的就是一萬五千個壯漢,裸露上身,揮刀砍殺的場景。
紅日下,揮汗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