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推薦:步步生蓮
鄒氏前腳剛進了屏風,後腳蔡邕就上門了。
他來的有些匆忙。
曹禪稱病,沒有去早朝時,他與陳記二人本就想上門探望的,但卻被程昱給擋住。跟他們說大將軍是真的病了。
這探望也分時候,假病的時候可以“探望”。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但真病的時候,所謂探望就是添亂了。
於是,二人就熄了來探望的念頭。
程昱突然造訪,實在是讓蔡邕吃了一驚。急急的就來了。
進得屋內,蔡邕也被滿屋子的藥味,薰着了,眉頭半皺。看來病的不輕。蔡邕心下不禁有些擔憂。
上前一步,跪坐在側。見禮道:“大將軍。”
如今曹禪是大將軍,大司馬,比蔡邕的司空的地位還要高上一些。
“司空噤聲。”曹禪轉動了下頭,對着蔡邕微微一笑。隨即,才朗聲道:“彈奏吧。”
蔡邕心中一動間,一股悠揚的琴音響起。
蔡邕本是琴藝大家,一聽這琴音,立刻知道所彈之人,修養不低。深得琴之一道的精髓。
立刻把所有的事情拋在了腦後,豎起了耳朵,靜靜的品嚐着。
許久後,琴音緩緩收起。
Www¤тт kǎn¤Сo
一曲罷矣。
曹禪與蔡琰相處了許久,對琴音有了些瞭解,只覺得不錯。實在是不錯。
蔡邕卻是覺得餘味在耳。此曲唯大家可彈奏。
蔡邕微微的轉過身體,對着屏風一抱拳,問道:“不知撫琴者何人?”
但屏風後邊的鄒氏卻是沒動。蔡邕也不惱,正打算再抱拳。曹禪卻是笑道:“出來讓司空見見吧。”
“是。”鄒氏聞聲走了出來,落落大方的對着蔡邕微微彎身行禮道:“妾見過司空大人。”
鄒氏雖美,但蔡邕眼中,她的琴更沒。伸手虛扶,蔡邕笑着讚道:“琴音甚美。”
“謝司空讚美。”鄒氏白皙的臉上,升起了一抹嫣紅,道。
不是羞澀的,而是稍微有些激動。蔡邕,當世大家,集字,琴於大成者。能聽蔡邕讚一聲,對於鄒氏來說是一種肯定。
“不用讚美來,咱美去了。”曹禪剛想大笑,卻猛的悶住,一口氣差點沒回上來。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鄒氏驚慌上前,素白的手輕輕的撫着曹禪的胸口。幫助順氣。
好一會兒,曹禪才緩過氣來。臭着鄒氏身上的淡淡香味,有些尷尬。稍微擡頭道:“扶我起來。”
鄒氏聞言,立刻扶起曹禪,半靠着。隨後,後退三步又與曹禪拉開距離。坐下。
看了眼鄒氏,曹禪把頭轉向蔡邕,笑着道:“司空以爲此婦人,琴藝甚美?”
“甚美。”蔡邕讚道。
曹禪笑了,忽然轉過話題,問道:“琰兒在我那裡也有一二年了吧?”
“是。”提起蔡琰,蔡邕臉上有一些愧色,他爲了謀取高位,撇下蔡琰交給曹禪,實在是對不住獨女。
見蔡邕臉上愧色一閃而逝,曹禪心中喜悅。只要這個做父親的有愧疚就好啊。
“琰兒再琴藝上,天賦很好。這兩年,琰兒在我妻的教導下,琴藝也算可。但是我妻畢竟不是大家,我恐荒廢了琰兒的天賦。因此請了這鄒氏,教導琰兒琴藝,不知司空以爲如何?”曹禪笑問道。
蔡邕聽其音而只其雅意,聞言眼睛一亮,迫切道:“大將軍想派人接琰兒過來?”
“自然,如今天子都河東,我爲大將軍,一家老幼自然會派人安排接過來。”曹禪笑着道,隨即,又道:“不過,即使琰兒回來,我也恐司空無時間教導琰兒,這才請了她。”
見曹禪確認,蔡邕激動的心情有些緩解。感激的看了眼曹禪,隨即擡頭看着鄒氏,微微對着鄒氏舉拳道:“老夫那女娃,不過七八歲。如果鄒大家不嫌棄,勞請大家教導之。”
以蔡邕的身份,說了勞請,實在是擡舉了。
“司空擡舉了,妾必定傾力教導小姐。”鄒氏低着頭,回答道。
其實鄒氏心中也挺樂意的,來河東後,她家中無人,只她一人呆在那高高的門牆內,只覺得無聊,空虛。
教導一個女娃,她很樂意的。何況那女娃還是蔡邕這等大家的女娃。教導起來,一定很有趣吧。
鄒氏心中想着。
“好,這事就這麼定下了。”曹禪微微一笑,隨即對門外喊道:“來人,送張夫人回去。”
“諾。”自有士卒進門,帶走了鄒氏。
鄒氏走後,蔡邕的神色一下子嚴肅了許多。按照常理,曹禪派人請他過來,應該不是爲了這私事。
沒想到,曹禪出口卻又是蔡琰。
“琰兒也有七歲了,不知司空對其婚事如何安排?”
蔡邕滿腔的嚴肅,立刻化爲飛灰。聞言,有些不知所措,遲疑了下,道:“老夫本從未考慮過,但最近有了些眉目。”
“河東衛氏?”曹禪的話,立刻讓蔡邕震住,繼而有些憤怒,曹禪派人監視他?
曹禪看着蔡邕立刻惱紅了的臉,笑着道:“我與司空忘年之交,休要疑心。”說着,曹禪的聲音,有些變冷,道:“只是我與那河東衛氏有些仇怨。”
頓了頓,曹禪又補充了一句,“生死之仇。”
蔡邕的臉色,在曹禪的這幾句話中,變幻莫測。最後化爲一嘆,知道他這次是錯怪了曹禪。也知道曹禪爲何問起蔡琰婚事了。
蔡邕對着曹禪緩緩的拜下,道:“老夫與衛贏少年相視,交情莫逆。昨晚他入府,求老夫向大將軍表示悔過之意,還請大將軍,肚量……。”
說到這裡,曹禪一把把蔡琰的話給打斷,曹禪冷笑道:“肚量?我的度量歷來不大,屬睚眥必報。非君子。”
見曹禪如此斷然,連顏面也不顧了,自稱睚眥必報。蔡邕張了張嘴,最終沉默。
蔡邕是個重情義的,這曹禪知道。但怎麼能拿女兒,怎麼拿的出手啊。看着以沉默抵抗的蔡邕,曹禪心中罵了一聲老頑固。
但跟老頑固說話,你不能與他死磕。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剛纔,司空也露了口風給我了。衛贏上門除了讓司空轉述他的悔過之心,是不是還欲求琰兒妻他二子衛語?”曹禪問道。
“是。”蔡邕硬邦邦的回答道。
“司空想想,那衛贏要是真心相信,司空會在我面前說好話,他爲什麼還要求琰兒妻他二子?那是不放心,司空只有蔡琰一個女兒,他是想綁住,綁死了司空。爲他脫罪。”曹禪曉之以理。
蔡邕聞言,面色微變,他其實就是有點頑固,認死理。但不是蠢貨,蠢貨是做不到司空的高位的。
稍微一想,也覺得衛贏此番作爲,實在是有些無恥。
“更何況,琰兒她才七歲。有大好的時間,可以找誠心的夫婿。何必急於一時。”說到這裡,曹禪又苦口婆心道:“其他人,我不幹保證。但我聽說那衛語身體羸弱,先天不足,說句不客氣的話,乃是早死之相。司空可忍心看着琰兒嫁過去後,守寡一生?”
“何況他衛贏長子也未婚,爲何蔡琰不配長子,而配次子?恐怕他心中也是猶豫,到底我這個大將軍能做多久吧。要是我這大將軍那天倒塌了,你這個司空倒塌了。蔡琰只是配了他一個次子。他也好撇清關係吧。”曹禪此話實在惡毒,他其實不知道衛贏到底是爲了什麼拿出次子配蔡琰的。
但此時,當然是往死裡說。一病秧子,也敢打蔡琰主意。實在是找死。曹禪也不知道蔡邕聽不聽的進去。但好歹也應該有些作用。至少考慮一下,是不是繼續把蔡琰配給衛氏。
緩一些時間,好讓他準備準備動衛氏。
古代人,定親是大事。比不上成婚,但也差不多了。如果蔡琰成了衛語也就是衛仲道的未婚妻。那時候,曹禪再屠滅衛氏,也挽救不回蔡琰的名聲了。
“此話當真?”蔡邕豁然站起,看着曹禪沉聲道。
“河東衛氏,系河東豪強。家中之事應該多有人知道,司空若是不信,可以打探一番。”曹禪見蔡邕的神色終於變了,笑着道。
“多謝大將軍提醒。老夫先告辭了。”蔡邕向曹禪一拜,立刻轉身離開。
望着蔡邕急去的背影,曹禪終於放下了心。這老頑固再把女兒嫁出去的機率已經不大了。
雖然曹禪說的不一定全真,但有一件事肯定是真的,衛仲道這人的身體,一定奇差。
有早死之相。
河東衛氏啊,緩緩,先緩緩把。曹禪緩緩的閉起了眼睛,立足河東,胡亂屠殺當地大族,引起的反彈是很嚴重的。
曹禪現在不是小人物了,而是堂堂大將軍,考慮的事情就多了。不能再像當初,派遣典韋,刺殺了潁川侯劉盾了事。
殺這些大族,明的不行。暗的也不行。唯一的辦法,就是政治迫害。想辦法把這廝弄到呂布的身邊去,呂布遲早是板上肉。衛贏如果與呂布聯合,呂布死了,衛贏也就死了。
政治迫害。
殺人,未必要明着,暗着殺。還有這一種殺法。
再讓你蹦躂些許時日吧。曹禪心中陰冷的想着。不過,今日也算是收了些利息,蔡邕作爲當朝司空,他的怒氣,也不是一般人能頂住的。
衛贏與蔡邕的交情肯定沒了,沒準還要脫層皮。
棒打鴛鴦,曹禪不僅沒有絲毫愧疚。反而滿心爽快。這不是棒打鴛鴦,這是救蔡琰於水火之中啊。
心下爽快,本沉甸甸的心也舒暢了許多。曹禪居然睡下了。很快的就起了呼嚕,睡下了。
蔡邕的司空府,就在曹禪大將軍府的附近。蔡邕回來後,立刻找來了心腹管家,讓他去打聽。
打聽衛贏的二子,衛語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到底是不是像曹禪說的一樣,是早亡之相的人。
管家是心腹的,蔡邕從老家帶出來的。在洛陽都是這管家管理府中方方面面。
蔡邕等潁川一系的大臣與別人不同。早在出洛陽的時候,曹禪就允許他們帶領心腹的僕人。出城。而別的大臣只允許帶妻子,子嗣。
現在這優勢就體現出來了。
“諾。”管家聞言肅然應諾。他剛纔好見自家大人,歡喜說是給小姐找到了個好夫婿。
現在大人又怒氣衝衝,早亡之相?那衛贏居然把有早亡之相的兒子,打算取司空的女兒。
真是不要命了。
心裡暗哼一聲,管家急匆匆的出門了。
就像曹禪說的一樣,河東衛氏在當地是大族,打聽起來並不麻煩。
打聽是管家很擅長的事。
越是打聽,管家的臉色就越黑,那衛贏的次子,衛語,字仲道。從小就是個病秧子,被藥物吊着的。
有一口氣,沒一口氣的。河東內的名醫都曾說過,衛仲道能不能活過二十五歲都很難說。
這樣的人,居然要取他們司空府的小姐?真是。真是。
聽着管家的回報,蔡邕臉色黑的像碳。雖然說,打聽來的,算是傳聞,傳聞不可盡興,但肯定也不是空穴來風。
那衛仲道的身體如何羸弱可想而知。
對人印象好的時候,越想越好。對人印象開始變壞的時候,越想就越覺得別人壞。
曹禪的話不由的又浮現在了蔡邕耳邊。
衛贏一邊是不放心,讓次子衛仲道妻蔡琰。另一邊又怕曹禪會倒塌,蔡邕會倒塌所以才讓次子配蔡琰。而不是長子。到時候,好撇清一下。
越想,蔡邕就越覺得的曹禪所言不差。其心惡毒至廝。蔡邕憤怒的同時,心中還有些傷心,他與衛贏是老交情了。堪稱莫逆。
卻沒想到你當人家是寶,人家當你是柴。
不過蔡邕還是蔡邕,涵養功夫還是有的。深呼吸了幾口氣,心下的憤怒,傷心都被壓了下去。
蔡邕淡淡的對着管家道:“明日衛贏還要來,你先安排他在偏廳等上兩個時辰再說。”
“諾。”管家欣然應諾。
昨晚衛贏上門求親,蔡邕說是考慮一下,後日再行答覆。也就是明天。
衛氏是大族,在河東當然有宅院。不過響應了河東太守張隨的號召,府邸都送給了文武大臣們。
因此,衛氏整個族人都暫居在城外。
城外,衛氏莊子。
衛贏的神色不錯,神色間有些愉悅。前天晚上,他上門推銷自己次子。與蔡邕相談甚歡。
當時,衛贏就已經意識到這樁親事不出意外,是成了。
今日再上門,求蔡邕答覆。應該是釘在鐵板上了。
“父親,那蔡琰真的很好嗎?”衛贏身後一個少年,睜着一雙靈動的眼睛,問道。
這少年賣相極佳,唯一有些讓人皺眉的是臉色蒼白了一些,幾乎沒有一絲血色。
衛贏聞言面色一垮,曹禪猜測的沒錯,他長子確實沒有婚配,也沒有定親,選擇這次子的原因,曹禪也是猜了個**不離十。他有消息,知道如今朝政的格局並不是曹禪一家獨大,而是呂布,曹禪,孫堅三分兵權。曹禪只是其中最大的而已。並不是鐵板一塊。
讓次子配蔡邕的女兒,這樣一來。如果曹禪意外倒臺,蔡邕也跟着倒黴。他們衛家也好脫身一些。
滿心的算計。但有一點,他沒說謊。這個次子,確實是聰明伶俐。天下少有的聰慧人。
衛贏與夫人甚是疼愛。
衛贏也早早的爲這次子取了表字,叫仲道。往常在家,不稱名而以表字稱之。說是能長壽。
唯一可惜的是,衛仲道不是長壽之相啊。
嘆了口氣,衛贏摸着衛仲道的腦門,道:“我兒放心,那蔡琰是蔡邕的女兒,蔡邕,當世大儒,海內聞名,他教導出來的女兒,豈能差了。”
“嗯。”衛仲道也是少年人,被衛贏這麼一說,也是信了,不由有些歡喜,憧憬。
蔡邕的大名,他可是聽說過無數次了。出身名門,海內大儒。
望着神色憧憬的衛仲道,衛贏心中有些愧疚。他是不知道曹禪會不會倒,纔會替次子求蔡邕女兒爲妻的。
要是曹禪,蔡邕真倒了。這次子肯定是跟着遭殃。
但是衛贏說來說去,還是衛氏族長,他不能依自己的喜好做事,該犧牲的總要犧牲的。
雖然喜愛衛仲道,但衛仲道在整個衛氏面前,也不算什麼了。
曹禪一朝翻身,成大將軍。臨河東,整個衛氏有傾族之禍。衛贏可以說是什麼手段都用上了。
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包括巴結曹禪,以及撇清與曹禪關係的辦法。
費勁心神所謀,只看今日了。
看了看天色。衛贏安撫了下次子,命下人準備好車架。趕往郡城。
但是現實與理想還是有些差距的,衛贏與前日晚上一樣,上報了姓名後,被管家很恭順的請了進去。
唯一不同的是他前日直接被請進了蔡邕的書房,今日卻是來了偏廳。剛進來的時候,衛贏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
但想想前日晚上,蔡邕一臉的喜色。並不組做。這一點不對勁,也就被衛贏拋在腦後了。
等吧。
當等了半個時辰後,衛贏臉上的笑容小了許多。當等了一個時辰後,衛贏臉上的笑容已經沒了。
當等了兩個時辰後,衛贏臉上的表情與昨晚蔡邕差不多了。黑如木炭。